十五、思想逐渐迪化的部下们

    巴贝雷特从白茫茫的梦境中醒过来，身体虚浮的感觉让他十分陌生，之前发生的事就像做了个噩梦，这么说也许很奇怪，他身为魔族从未有过进入梦境的体验，连这样的说法都是从描述人族习性的书上看来的。

    “巴贝雷特！你终于醒了！”一旁的萨麦尔守了几天，看到躺着的男人转醒，十分欣喜地说，“我去禀告殿下——”

    巴贝雷特伸手扯住萨麦尔的衣角，声音有些嘶哑：“别去……小事而已，不要烦劳殿下。”

    萨麦尔不赞同地说：“殿下说了，你醒过来就要立刻去禀告……对了，你感觉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巴贝雷特坐起身来，“我自己去禀告殿下吧。”

    萨麦尔盯着他看了一阵，拉哈伯的治愈魔法虽然耗时长，但是效果毋庸置疑，巴贝雷特已经完全恢复了，就像自己的手臂一样好好的：“好吧，殿下就在书房，你去吧。”

    墨妄平常不怎么使用的书房是巴贝雷特办公的地方，他总是亲自把位于中心最大的奢华古木书桌收拾得一尘不染，以备魔王殿下不时之需。

    说是书房，占地面积和二楼的藏宝室一样大，最近因为藏书越来越多装不下了，于是在四周墙壁设下了空间魔法，数米高的书柜连着排了好几层，一眼望去都看不到尽头，像是一个存在了数千年的古老藏书馆。

    以前书房里的书路西菲尔没有一本落下全看过了，记忆也很清楚这些书的位置，现在却出现了很多没有记忆的新书，这是巴贝雷特的宠物藏书精灵潘多拉做的好事。

    后背长着蝙蝠翅膀的黑发黑瞳小人儿，看起来巴掌大小，却能用一只手轻松举起比他身体大十几倍的书籍，潘多拉正用那对小翅膀飞在空中，一本一本地往书柜上放着新的藏书：“殿下，殿下！还需要什么书吗，我立刻帮您找来！”

    墨妄头也没抬地回答：“把编号6737的拿来。”魔族的历史很长，正史和野史都有很多，同名的书也有很多，所以书上都自带了编号以区分。

    潘多拉很快就抱着一本有些扑了灰的厚书飞来，小手在上面拍了拍，他虽然很喜欢清洁整理书柜，可是这么恐怖的数量要他每本都能照顾到实在太难了：“殿下，找到了！”

    墨妄正准备伸手，门外巴贝雷特敲了敲门询问能否进来，便将书的事先放到一边。

    “殿下。”巴贝雷特进来之后行了礼，没等墨妄问话就继续说道，“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感谢殿下的关心。”

    虽然他是一脸沉稳面色如常地说出这番话，墨妄因为心虚听得总感觉巴贝雷特在阴阳怪气地说“谢谢你做的好事，我谢谢你。”，于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确认巴贝雷特的态度没有怨怼，才轻咳一声，把一卷羊皮纸递给他说道：“这是沙利叶最近的人族动向报告，你看看。”

    兰尔顿帝国皇室就如同墨妄预料的那样，拿着一张契约就当做无事发生，接着奏乐接着舞。但兰尔教就不这么想了，以主教艾克西斯为代表的教众们在帝国内散布一些村落乡镇的农民百姓接连失踪，其实是被魔族抓走之类的“谣言”，目的应该是为讨伐魔族而造势。

    他们似乎还得到了南国的帮助，目前魔族死灰复燃的这个传闻已经广泛传开了，帝国因此受到了不少舆论压力，于是只好依照兰尔教的意思开始招兵买马，加强帝国军事防御。

    又是艾克西斯啊……那一次见面真想不到他会这么碍事。虽然魔王复活，有脑子的人族不可能不防，但他是有信心可以拖到两边打不起来的，结果艾克西斯这么快就把这件事捅出去了。

    “你怎么想？”墨妄想得有点头疼，双腿交叉放在桌上，一点都不文雅地撑了个懒腰。

    “殿下。”巴贝雷特原本可以很早就注意到这些，却因为伤势过重昏迷了几天，心中有片刻的懊悔，细想了一会才开口说道，“原来如此，殿下，一切都在您的计划之中。”

    嗯？啥计划？墨妄寻思自己压根没计划，就算有也没跟谁说过，他微微勾唇，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你猜到了？说来听听。”

    巴贝雷特之前想了很久，殿下需要大量兵力重新攻占人界，为此增加人口和移民是很常见的手段，但是再怎样人族也不可能会为了魔族去攻打自己的故土，这一点他完全猜不出殿下的心思。

    现在却一切都明白了。殿下并不是准备养兵出战，派萨麦尔寻找移民留下的破绽是用于离间之术，让帝国和圣教双方势力打个你死我活，而强大的殿下选择帮助一方，另一方必将毁灭。

    失去圣教的帝国是真正的乌合之众，到时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让他们消失。

    但兰尔教也不是乌合之众，他们的教众遍布帝国各处，拥有的权利不亚于帝国，不会那么轻易上钩……为此，艾克西斯是一个关键人物，如果能想办法让他死于帝国之手，不仅兰尔教将失去一大战力，而且会引发空前的民愤，让帝国也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兰尔顿帝国已经因为“谣言”的事与兰尔教十分不愉快，如果加上这把火，他们就很可能爆发内战。

    “路西菲尔殿下！”巴贝雷特心悦诚服地单膝跪下，可笑他当初还用了三点向萨麦尔解释殿下的动机，却完全是错了方向，那只不过是殿下伟大计划中的一环，“殿下的计划百密而无一疏，实在是无懈可击。”

    诶？嘛……当初要收移民确实只是因为他想把阴沉的魔界变成多兰那样熙熙攘攘海纳百川的大城市，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比如种族歧视之类的要慢慢解决，正如他对罗希承诺的那样，墨妄打算逐渐改善魔界的环境和魔族人民的问题。

    萨麦尔留下破绽是因为那家伙根本没想掩盖，墨妄也忘了交代，晃晃荡荡地到处拐人，结果这么快就被艾克西斯发现了。

    巴贝雷特的猜测之中，只有“干掉艾克西斯”这一条是对的。

    墨妄抬手把他扶起来，好像他说的也蛮有道理的，只不过灭掉整个兰尔教太残忍了，真要灭的话他觉得灭掉好吃懒做严苛重税的帝国还比较有意义：“巴贝雷特，你对艾克西斯这个人有多少了解？”

    艾克西斯·纳兰多是兰尔教前任主教默克·纳兰多的独子，默克正是那个以命相搏将路西菲尔灵魂打散的灭国级大魔法师，当时艾克西斯留在多兰，魔力境界只到高级初期，为了保留唯一的继承者，没有允许他参加战争。

    那之后过了两百多年，现在的艾克西斯大概是230岁左右，灭国级大魔法师的寿命都很长，普遍能活到五百多岁，传说在灭国级之上还有更高一层的境界，可让人族长生不死，但至今未听说有谁达到。

    艾克西斯从小性格独断，从父亲死后更是有些阴沉，反复向兰尔西斯皇室请求派兵将魔族斩草除根，屡遭拒绝。不知为何几年前却突然有些变了性子，不再明面上与帝国抬杠，而是开始广施善行收买人心，在普通百姓和教众的心中地位极高。

    人族评判魔法师的水平有低级、中级、高级、圣级、灭国级五个等级，每个级别又包含初期、中期和末期三个阶段，其中低级和中级的魔法师数量最多，高级和圣级一般每个城市不会超过二十个，而灭国级的人数即使放眼整个兰尔顿帝国，两只手数得过来。灭国级大魔法师是灭国级末期的别称，也就是人族目前达到的顶端了。

    战士的评判等级也是差不多，人族战士的数量比起魔法师的数量是多如牛毛。

    按照人族的标准，魔王殿的管家和女仆长属于高级魔法师，五大堕天使平均属于灭国级初期，虽然巴贝雷特不擅战斗，魔力水平只达到圣级末期，但默菲斯托能单秒两个灭国级大魔法师，以一己之力拔高了五大堕天使的平均水准。

    顺便一提罗希是高级中期战士，年仅24岁达到这个水平的不多见，然而在这个魔王殿属于战力底层的小可怜。

    路西菲尔本人的实力无法用人族的魔法师等级评判，所以墨妄对自己到底有多强，能不能无伤打赢艾克西斯，心里没个准。

    既然如此，能不能想个办法把他骗来，关在魔界？然后再随便找个尸体伪装一下做个局之类的……最难的是怎么在不惊动人族的情况下把灭国级大魔法师艾克西斯除掉，栽赃给帝国的后续套路就太简单了。

    “殿下，罗希王子……”巴贝雷特心中恍然大悟，原来殿下娶二王子并不是单纯地看上他的样貌，那时便已经想到利用罗希王子来引艾克西斯上钩了么？这般的智慧，实在令他震撼。

    嗯……不知道巴贝雷特又明白了什么，墨妄听他提到罗希，心里也有了想法。

    罗希现在对他已经是全身心地信任，聊天的时候还告诉墨妄他和艾克西斯的关系一直都不错，只是兰尔教的势力太庞大，他认为即使主教是可信任之人，也不应该让他们掌控太多权利，艾克西斯也在给匕首赐福的那天推心置腹地表示理解罗希王子的顾虑，两人算是惺惺相惜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