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耽美小说 - 君子不善在线阅读 - 第六十章 去玄阳

第六十章 去玄阳

    五天很快就来到,各大门派时隔几个月再次齐聚云霄宫。与虚冥大会不同的是,此次安平侯府也有代表前来,从华蓥山脚下便开始有官兵把手,阵仗之大,叫不明所以的过路乡民瞧见,还以为此地出了什么朝廷钦犯。

    除魔大会从早上一直开到傍晚,直到太阳落山众人才从正殿内陆续走出。韦君元打听好落梅山庄落脚的客房,早早便在附近等待。这几日他想了又想,觉得自己的确是对不起燕随风,多赔些笑脸也是应该的。他的勇气和耐心不多,这次决定一口气全用上。

    眼看着一群身着黑衣的青年从穿云栈道陆续朝这边走来,韦君元立刻打起精神。可从头望过去,人群中并无燕随风的身影。韦君元拉住最后一人问道:“这位兄台,你家少庄主去哪儿了?”

    那人道:“少庄主现下在庄中养伤,没有来。”

    韦君元筹措许久,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可就是没想过燕随风会不来参加这等重要议会,闻听此言登时就愣住了。

    那人见他不说话也跟随同伴进屋休息去了。

    韦君元在瑟瑟寒风中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也打算回北殿。此时天色已黑,院中尚未掌灯,正是视野昏暗之时,韦君元只顾低头烦闷,不想大石之后忽然走出一人,他没留神肩膀就撞上对方的前胸。

    韦君元回过神刚想说话,对方已高声“哎”了一下。韦君元听他语气不善,立刻抬头看去,就见那人身穿一身华贵锦袍,头戴玉冠,外披貂皮大氅,手中握着一把半开折扇,看相貌很是年轻不驯,大概是因为自己刚才那一撞,脸上还带着些怒意,却是个很眼生的面孔。

    “你这小修,怎么这般冒失,难道没看见这里有人吗?”

    韦君元本就心情郁闷,听了这话登时皱起眉头,反唇相讥道:“你这人,没事躲在石头后面,鬼鬼祟祟是要作甚?”

    那人不悦地用扇子一指他:“明明是你撞了我,还敢这般无礼。”

    韦君元冷笑一声:“若论无礼,在下可比不上公子您,看您这穿戴打扮,应该也是门中贵客,本派道路崎岖,我劝您早些回房歇着,免得再让旁人撞了去。”

    说完韦君元仰起脸,很挑衅地看着对方,等待反击。哪知那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竟是退去怒意笑了出来。

    这有点出乎韦君元的意料,疑惑地看向他:“你笑什么?”

    那人“唰”地一下展开折扇,竟是一把撒金大扇,呼扇起来宛如半个簸箕,边笑边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韦君元单是看着就觉得身上凉飕飕,心道这人的谱摆的可比燕随风大多了,可看着也比燕随风讨厌许多,便很不耐烦地一摇头:“不知道。”

    那人摇扇道:“说起来我们还算有过一面之缘……”

    韦君元又重新审视了他的面容,确定自己不认得:“阁下记错了吧。”

    那人以扇掩口“呵呵”笑了两声:“好吧,不说笑了,我是安平侯的儿子,林容璟。”

    韦君元一愣,这才想起来安平侯府派来的代表是府上大公子,居然就是眼前这名浪荡不羁的公子哥。可自己之前确实没有见过他。

    林容璟见韦君元看他的眼神更加莫名其妙,也敛去笑容,清咳一记道:“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怎么这般严肃?”

    韦君元一贯不待见安平侯府,但也知不能得罪他们,闻言略一思索后退半步道:“原来是林公子,多有得罪。”

    林容璟这边也见好就收,合拢扇子:“无妨,也是我不小心。”

    说完他又笑了一下,绕过韦君元走了。

    韦君元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还是觉得莫名其妙。不单指林容璟这人,而是自己是真的没有见过他,但细细一想又觉得对方神态语气的确似曾相识,这种感觉实在奇怪。沿着那条小路向前走了一段,韦君元若有所思地止住脚步,想起安平侯府的客房乃是在东边,大公子刚才去往的方向却是后山。后山有什么?除了空旷山涧外,就是关押魔使的结界禁地。

    韦君元感觉自己的直觉忽然敏锐起来,站在原地踟蹰片刻,他转身朝林容璟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越过客房众院再向西一段便是后山,韦君元在昏暗的夜色下快步疾行,沿路一个人影也没看到,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直觉出了问题。

    正在这时,前方草丛中忽然窜出一个黑影,轻盈地跃上碎石小路,左右张望一阵后快步向前走去。韦君元远远瞧见了,立刻追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行了片刻,距离后山禁地已经越来越近。韦君元忽然飞身一跃出手抓住那人肩头。

    那人受到惊吓向后打出一掌,韦君元闪身躲过,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了对方容貌。

    “你?”韦君元微觉愕然,只见面前这人一身落梅山庄黑衣打扮,竟还是个熟面孔,“你是不是叫常朝?”

    那人看到是他,面上的戒备神色退去几分,很客气地答道:“韦少侠,正是在下。”

    韦君元知道他是燕随风的近侍,只是不知为何这次没有跟在燕随风左右:“你在这儿做什么?”

    常朝平静道:“奉少庄主之命办一件事。”

    韦君元好奇道:“什么事?”

    “跟踪林公子。”

    “跟着他做什么?”

    “这个不便说与韦少侠知道。”

    韦君元知道燕随风平日看着玩世不恭,实际心里很能装住事,就不再细问,看了看寂静的四周道:“那你看见他去哪儿了吗?”

    常朝苦笑一记:“刚刚若不是韦少侠打断,我就能够知道他去了哪儿。”

    韦君元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你家少庄主现在怎么样了?”

    常朝道:“还好,庄主让他在庄内养伤,不得外出。”

    韦君元知道燕随风这回也是元气大伤,有心再具体问一问,又有些不好意思,只道:“前面是派中禁地,不要再向前了,回去吧。”

    常朝又朝那黑茫茫的山谷看了一眼:“好。”

    二人回到客院,韦君元终于鼓起勇气问道:“燕少主他这些天,有没有提起我。”

    常朝有模有样地回忆了一番,而后摇头:“没有。”

    韦君元顿觉失落,正要告辞离去,常朝又道:“少庄主这几日除了养伤,还要筹备婚礼事宜,甚为忙碌,在下也时常见不到他。”

    韦君元一愣:“婚礼?什么婚礼?”

    常朝一脸严肃道:“就是本庄与安平侯府的联姻。原本是定了大小姐与林公子的,可少庄主这次回来后极力阻拦,说要换成自己与灵香师妹。幸好大小姐也不喜欢那林公子,庄主就答应了。”

    韦君元闻听此言登时僵在原地,大脑空白了好一阵,直到常朝再度唤他才回过神来。

    原来他到底还是要跟林灵香成亲了……

    韦君元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寝房的,直在床边坐了好一阵才发觉四周一片漆黑,竟是连灯都忘了点。忆起当初在羊肠客栈里燕随风笃定地说自己不会娶林灵香,还有那些要对他负责、对他好的话,韦君元只觉犹在耳畔。时间明明没有过去很久,就都不作数了吗?韦君元心里忽然腾起一股怒火,烧得他五内俱焚,待到灰烬散了,又都化为酸楚。说到底,还是自己做错了事,毁了彼此的情分。他越想越觉得心口胀痛,内伤都不曾奈他如何,情伤却叫他如此痛苦。

    大会进行到第三日才算结束。胡嵩仁由铸剑派掌门亲自动手处决;魔使则被众派长老共同施法封印在云霄宫禁地,待到七七四十九天后便会灰飞烟灭;而量天尺的下落终究没问出来,只能当它被逯言藏在某处,铸剑派接下来还需继续寻找。

    待到众人各自回家后,贺兰昱收拾好行装,跟掌门请了假,来到云霄宫找韦君元。二人在石阶下汇了面,贺兰昱见他的脸色比前几日还差,不禁担忧地问:“你还好吗?”

    韦君元单肩背着一个小包袱,下巴瘦的尖尖的,没精打采地点了一下头:“我没事。”

    贺兰昱看了他这个样子,很想去摸摸他的脸:“你放心,这回一定可以治好你的伤。”

    韦君元勉强笑了一下,也希望能成功。

    韦君元没去过玄阳,印象中那地方应该是荒凉贫瘠、妖兽肆虐。可等他真的到了这处,却发现此地偏僻归偏僻,却并非荒无人烟。这里的土地十分坚硬,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红沙。偶尔有彻地的寒风刮过,便能卷起一片幕布似的红雾。透过红雾向远处看,怪石林立间搭建着不少房屋,有高有低,有大有小,但都是统一的样式。

    贺兰昱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和韦君元介绍:“从这里到山下村落其实也不算远,只是那里的村民不敢上来,我小时候常和父亲去下面那片树林打猎。”

    韦君元边观察边提出问题:“这里没有妖怪吗?”

    贺兰昱道:“有,妖怪在山下活动,也不敢道石林来,这里有高人布阵,百余年保护一方。”

    韦君元把包袱往肩上提了提:“原来如此。”

    贺兰昱知道他这些天都是在强撑,想必是很辛苦,就道:“再坚持一下,前面就到了。”

    贺兰昱的家建在一处极高的山石之上,旁边石缝中歪歪扭扭地探出一颗类似松树的植物,遮住一半屋檐,看着比其他几户添了一丝生气。贺兰昱多年未归,临近家门心情也是十分激动,几大步便跳上一块大石,迎面正遇上一个背着竹篓的少年。

    贺兰昱拦住他道:“阿星,还认得我吗?”

    那少年抬头反复打量了他,忽然眼睛一亮:“你!你是小昱哥哥吗?!你回来啦!”

    贺兰昱按住雀跃无比的少年:“我爹在家吗?”

    阿星道:“老伯在呢。”

    贺兰昱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家,略带紧张地问:“那我大哥呢?”

    阿星好奇地伸手去摸他腰间佩剑:“他下山采药去了,好几天没见着啦。”

    韦君元感觉贺兰昱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神情也瞬间转为轻松,对自己讲话时甚至还带上了笑意:“走吧,去见见我爹。”

    贺兰昱的父亲是一位身材魁伟的中年男人,面貌相比贺兰昱剽悍许多,说起话来倒是和气。对着多年不见的壮儿子拍拍打打地揉搓一番后,他转向韦君元:“这位公子相貌出众、气度不凡,小昱竟还能交到这样的朋友。”

    贺兰昱垂下头,微不可见的脸红了一下:“爹,韦少侠伤势严重,您先帮他诊治吧。”

    韦君元一直觉得自己这伤羞于见人,但到了这时也无法再有隐瞒,所幸贺兰昱被他父亲支出去干活,他才能把伤势的由来讲说出来。

    贺兰老伯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听完他这一番解释,心中便有了数。

    “你这伤不算少见,早年间玄阳结界不稳固,经常有魔物出来作怪,它们为了能在人界悄无声息的繁衍后代便会在附近村民身上做手脚。”

    韦君元听了这番话稍觉安慰:“那有方法除去吗?”

    贺兰老伯瞟了一眼他那肚子:“如果你早来三个月,两副汤药下肚就能除去,现在要麻烦许多,可能还得让你受些苦头。”

    韦君元闻听有戏,立刻打起精神:“晚辈不怕受苦,还请前辈救命。”

    贺兰老伯点点头,捻着唇上一撇胡须沉思半晌,找来纸笔刷刷点点开了一篇方子。韦君元接过来一看,发现前三行还是配药,之后是复杂的施法布阵,需要他在阵中待上十五日才能彻底杀死魔胎。

    “时间是久了些,但这个方法最有效,所以还请你在舍下住上一段时日。”贺兰老伯道。

    韦君元垂下头,眼前闪过燕随风的脸,在自己治伤的这段时间里,对方怕是已经和林灵香完婚了。大概他们俩真是有缘无分。韦君元默默地苦叹一声,复抬头对贺兰老伯道:“好,就听前辈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