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耽美小说 - 归去来兮在线阅读 - 05

05

    杜朔便是被胸口的起伏震动压醒的,轻微的抽搐也似,像是冬天里被羊毛电了一下,一点点的火星子和刺疼,只是那震动起伏带着湿意,隔着薄被渗进了他的胸口。

    杜朔揽住了鲁南浦的头,因着困倦他照旧闭着眼睛,只是睫毛止不住地要颤,“人家说新媳妇还有三天好快乐,你怎么总是哭?”

    鲁南浦伏在杜朔胸膛,说不出话来,只是唇间压抑着的哭声溢出了一两个调,于是他便觉得不堪似的,嘴唇也咬的越紧,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杜朔张开眼睛,将鲁南浦的头环在臂间,他的小臂轻轻搭在鲁南浦的脖颈处,只看到对方的发旋低着,转了一个小小的弯,那双手掐握着被子,撕扯也似,只是抽动着。

    杜朔慢慢地抚摸鲁南浦的后颈,“别哭。别哭。”他轻声说,睫毛颤了两颤,似乎在回忆,“说出来你要恼。但是从前我养了一只小狗。那时候我的身体还没有这么差。在院子里还是能够带着它走走的。”

    杜朔笑了一下,“晚上睡觉时候它就伏在我的身旁。你不要懊恼。我不是骂你。那个时候我最快乐。我只快乐这一段。”杜朔擦了擦鲁南浦的眼角,对方抬起的面上赤红,眼尾汹涌地泛着颜色,杜朔用指腹摩擦,鲁南浦的眼窝微微地凹陷,眼尾那片的肌肤格外的柔软, 似乎要透进骨头似的,杜朔的手指停留在那里。

    “不哭。不哭。”杜朔轻声诱哄,“躺到我旁边。怎么啦?”杜朔的视线偏移了一下,透过窗户看见竹竿上晾着件布袍,那分明是鲁南浦早上穿过的,半边颜色浅着,另半边却往下滴着水。

    鲁南浦笨拙地爬上床,小心地伏到了杜朔旁边,杜朔捏着鲁南浦的手放到嘴角亲了亲,“总不见得是掉进井里了。”

    鲁南浦的表情似是不解。杜朔笑一下,冲着窗外努努嘴,见着鲁南浦扭头去看于是凑近了在对方的耳垂上亲了一口,“做不惯家事吗?阿青和小翠如今管家多些,洒扫是忙不过来的,委屈你了。”

    鲁南浦眼睛垂着,睫毛一个劲的哆嗦,泪珠挂在睫毛上,不明所以地哭,杜朔摩挲着鲁南浦的眼皮,凑近了看鲁南浦的脸,觉着心中升起一种无力的倦怠,软绵绵的,放松松的,人家总说躺在云朵上,不知躺在云朵上是不是这样的滋味?

    杜朔靠近亲了亲鲁南浦的眼皮。他再度对上对方的视线,黑眼睛晕开似的,偏偏含着泪的地方又亮闪闪,杜朔撑起身体移高了些,他将鲁南浦的脑袋抱在了怀里,“对不住你。我不知道你的家事。也不知道离了家后你心里有多难过。我听人家说离了家后总是很难过的,嫁了人也是这样。只是我阿妈当初是大太太,进了门后就学着料理家事,又受着我奶奶的委屈,我俩从来不亲近,我也无从知晓她有没有难过过。是哪里让你觉得不好了?”杜朔疲惫地闭上眼睛,沙哑地说。

    鲁南浦没有回答。只是停顿了一阵子,杜朔觉得他的背被人搂住了,只是他实在乏力的很,没有力气去做出反应。鲁南浦搂着他,样子像是搂着一个孩子,像是要给他掖被子似的将他往下按按,“阿朔,”鲁南浦轻声说,像是在说悄悄话。

    “嗯。”杜朔答应。

    鲁南浦解开了衣服扣子,又钻进了被子里,他的手小心地扣住了杜朔的后脑勺,柔软的发丝从指缝里溢了出来,鲁南浦将杜朔的脸小心地贴到了自己的胸口,“你亲亲我。”

    杜朔笑了出来,眼睛照旧闭着,只是睫毛颤了两颤,杜朔的嘴角弯曲,面颊上显出个浅浅的弧度,“不想我亲你嘴?”他的手从身旁撩了起来,环住了鲁南浦的腰。

    鲁南浦的手贴着杜朔的后脑,似是没有松开的意思。“你这样万一我喘不过气。闷死了就让人家看笑话了。”

    “阿朔。我想让你亲亲我。最好我一身皮rou都被你碰过一遍。”鲁南浦低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个回事,只是我那样喜欢你,想把你揉碎似的,偏生你又像个瓷器。”说到最后声音带了哑,尾音偏偏起伏的不稳。

    “别哭。别哭。”杜朔轻声诱哄,手带住鲁南浦,于是面就贴了过去,在柔软的皮rou中碰了一圈后杜朔小心地吻那一片软嫩肥厚rou,嘴唇轻轻地张开,印过一圈后微微偏着脑袋,就在下压的地方寻到了那颗樱桃似的rutou,像是原先压着被单,已经有些小石子似的发硬。

    杜朔含住了那颗凸起的东西,将它咂进了嘴里,他只觉得他的唾液八成沾的鲁南浦的胸口都是,估计也怪不舒服的。但鲁南浦只是拉高了被子,“阿朔。”杜朔又听得鲁南浦开口。

    “后来那小狗怎么样了?”

    “嗯?”

    “那小狗,你刚刚说过的。”

    杜朔将脸埋进了胸乳之中,他两条胳膊都抱住了鲁南浦,头脑没由来地昏沉,于是说出口的话都像是梦呓,“没怎么样。就丢了。”

    “怎么会?”

    杜朔笑了一下,“后来我身体差了。院子都出不去。小狗长大了闹腾,想去外面玩儿,我让阿贺帮我带出去,阿贺每天带进带出,然后有一天阿贺一个人回来。跟我说小狗跑丢了。”

    “他说小狗跑得快,他没跟上,跑进林子就没影了。林子里野兽也多,不知道是早被吃了还是被人家拾回去了?要是有个好人家就好了。”

    “阿朔,你难不难过?”鲁南浦用手指梳理杜朔的头发。

    “难过,也不难过。只是有点可惜。阿贺说它跑的飞快,步子快的他都跟不上。想来也应该是很快活的,它总是对着我摇尾巴,出外玩儿快活时尾巴应该摇的更欢畅才是,我只可惜我没能看到它背影,它的尾巴那时候应该摇的飞快。”杜朔笑了一下,面颊贴着鲁南浦的胸膛,“我说我只快乐那一段。想来也是不对的。此时我同样。”

    “阿朔,”鲁南浦的声音没由来地发抖,“我洗被单时不小心把面盆打翻了。”

    “木头的。想来总不会碎了?”

    “你前头看见我晾衣服就为了那事。”鲁南浦低声说。

    “何至于那么难过。我想来想去以为阿贺又给你麻烦。后来想他上学早,这个点早不在了才是。”杜朔呢喃。

    “是呀。”鲁南浦轻声说。

    杜贺一上午便都心不在焉,等到老师讲学时他撑着下巴神游,偏偏平时老师一讲到难处,看到学生都面露迷茫跟不上步子就喜欢叫叫杜贺,意思是既然有人懂了,那就不是老师讲的不好,而是学生悟性差。

    杜贺昨晚上预习了这一段,但他没听,老师一叫他杜贺根本不知道老师在说个什么,这下好,学生一下哄笑起来。教师一拍桌子才把笑声压下去,只是照旧有几声稀稀拉拉的,示威似的。

    杨淮最喜欢找事,平日里他就看杜贺不舒服,一个破落人家却总端着似的,瞧不起别人什么?明明该掉个个儿才对。

    “喂。怎么今日魂游?”杨淮趾高气扬地说,他本来个子也高,这么一说话就显得更加气势汹汹。

    杜贺不搭理。杨淮笑了一下,“听人家说你大哥娶媳妇了。还是个……”

    杜贺放下钢笔,“听谁说的?”他盖上笔帽心平气和地开口,但眼睛分分明明张着看杨淮。

    “你这么想知道渊源?抬轿子的脚夫告诉黄包车夫,黄包车夫再和我家管家阿妈一说,事在人为,有人做就有人看,你觉得谣言平地起是不是?”杨淮噗嗤一笑,“你阿哥新媳妇可真够重的。四个人抬着都嫌累?”他分明意有所指。

    杜贺腾的站起来。杨淮差点以为杜贺就要伸手拽他领子,杨淮险些后退,但到底站着脚。

    杨淮个头高,比杜贺高出那么一些,如今他见着杜贺盯着他视线也动也不动,意思是你想怎么样。

    “好啊。你那么好奇跟过来看就是了。只是地方偏,你家司机不能过来。”

    杨淮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人家都说杜贺家破落,而今屡见不鲜,只是杨淮偏偏看不惯杜贺这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儿,装的倒是像。这样的货色最怕人家跟到家里,所以压根不跟人来往。

    “这倒是稀事。”杨淮喃喃。

    杜贺又坐下来,拿起笔是一副不想再理人的模样。

    “晚上去舞厅吗?你和白小姐约好了是不是?”有人戳了杨淮一下。

    “去去去。”杨淮摆手,“没空。”

    汽车不能。黄包车嫌城郊不愿去。“你总不能让我走去?”杨淮手插着裤兜大剌剌地问。

    “要么走要么我带你。”杜贺面无表情。

    “你意思是我要坐你后座?”

    “爱坐不坐。”

    “那也成。”

    往城郊路差,杜贺又是一副没带过人的样儿,路上骑的歪歪扭扭磕磕碰碰,杨淮干不出手抓着杜贺那种恶心事,只能手扣着自行车座,好几回那颠的杨淮都差点以为要摔。但自行车叮叮当当又把路给震回去了。

    杜贺骑着车一声不响。要不是前面能看到人家了杨淮就要以为杜贺要把他带到寥无人烟处灭口,但毕竟还是小心为上,于是只是闭着口不言语。殊不知杜贺心里也含着一口气。

    杜贺只是捏着车把不言语。无名火腾腾地烧在胸口。愈演愈烈又找不到发泄处。

    杜贺把车一停,“到地方了。”他面无表情地说。

    杨淮扫视一下,“还成。就地方小点。”

    杜贺却不搭理他,一推开门就走了进去,杨淮只得跟上。

    门槛挺高于是只得垂着视线,视线低了又抬稍微有点晃,弯着身子又让杜贺正好挡住了他看人,只听见一声有点怯似的声音,声音又哑又低,似是想叫人又不想叫,但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

    四个人都抬起来吃力的想当然是男人。姑娘哪有这样的能耐。

    杨淮一抬眼,刚想笑话杜贺就略略一愣。

    只是rou。

    裹在布袍子里面,马褂也不像,短的像是小媳妇干活儿时撩起袖子的样儿,胸口凸的,肚子凹的,底下腿结结实实,个子算不得矮,皮肤称不上白,眼珠子倒黑,愣愣地看着人,吃了一惊似的,杨淮不知道如今自个儿是不是也这个样?

    是个男人。裹在rou里的男人。光是看着就知道,不硬不硌,是个看着就软绵的男人。第一眼就结实,但结实的不对头。

    杨淮嘶了一声。本能地就伸手摸下巴。

    杜贺心中又燃起了火。他开口说话,像是冷笑似的语气,“这是我大嫂。昨天刚过的门。”

    鲁南浦见着站着杜贺后面的瘦高青年,顿时就有点怯,但杜贺既然开了口他也就不能太掉样子,“幸会。”他说。

    杨淮一下没反应过来,“哈罗。”他本能地说。看着对方迷茫的样儿才知道说错话,登时自己就先歉意地笑开。

    鲁南浦回了一个笑。杨淮摸着下巴的手就略略地上移改成遮着嘴,视线也低垂。

    杜贺冷眼看着,心中像是明镜似的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