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屋

    苏槐上楼去找自己的房间，心情不可避免地变得有些糟。

    这间房间是他从小就住着的，就像奶奶刚刚说过的那样，已经提前请出来了，里面很干净，而且空出来挺大一块，方便他放自己的行李。苏槐脱了鞋换上凉拖，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匆匆赶回来，看见苏黎死在棺材里，然后又活过来，那一幕太过于教他记忆深刻，以至于到现在，发生的种种变故，还恍若就在昨天一般。

    奶奶在楼下喊着：“老大，弄完了就下来吃饭了。”

    “好嘞。”

    苏槐从凳子上站起来，走了几步，他的房间通往阳台处开了一面很大的落地窗，是朝两面推开的，前面是一片空地，地上铺着凉席，凉席前面本来还有个电视机，每当夏天到了，他就最喜欢捧着西瓜坐在凉席上看节目。不过电视机在前段时间烧坏了，新的还没到，苏槐脱掉一只脚的鞋，踩了踩脚底下铺好的凉席。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在踩到凉席的时候，吹来一股奇怪的风，就像是一阵怪异的抚摸，顺着他光裸的脚趾，摩挲到他挽起裤腿的小腿肚子上。

    苏槐打了个冷战，低头去看，可是什么也没看到。

    “阿黎？”

    苏槐对着房间试探叫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阿黎，你不出来我就走了。”

    苏槐踏着拖鞋往楼下走，那种如影随形的被一股风黏着的怪异感觉还没有散去，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臂，发现上面已经立起了鸡皮疙瘩。

    奶奶正在往外面盛饭，量挺大的，应该原本是算了苏黎的份。奶奶含糊问他：“人回来了没有？”

    苏槐迟疑道：“——不清楚。”

    奶奶叹了口气。两人相对无言吃了顿饭，苏槐争着把碗洗了，出门来，就被奶奶捉住手腕，带到她自己的房间里去。

    奶奶的房间十分灰暗，常年挂着厚重的布帘，她旋开一盏灯，苏槐惊讶地发现她的梳妆台上，铺着一面不知材质的皮纸。

    奶奶在上面写道：“在这种纸上写字，恶鬼看不到。”

    奶奶昔日也是村里少有的学过书的女人，写得一手娟秀的小字。苏槐心中的惊讶更多，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奶奶是有些话想单独和他说，接着立马也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往纸上面写：“奶奶，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把阿黎带出去的这一年，我觉得他就是之前的阿黎，所以有些事我必须回来确认一下。”

    纸面有些滑腻，摸起来有种说不清楚的质感，苏槐觉得怪怪的，写完就赶紧把手挪开了。

    奶奶写：“新年时候就让你带他在外面过，这一年尽量不要回来，他要回你也拖着。这倒好，你自己上赶着回来，还带他。暑假深夏时分，又是他死期前后。阴气积攒，恶鬼归位，不是你能消受得起的。”

    苏槐道：“他总是能找到我，带不带没有区别。”

    奶奶无声地叹气，苏槐感觉那种被人伏在耳后吹气的覆盖感似乎又来了，但是这次的感觉离他有些距离，像是苏黎的意识停留在附近，但不能靠近更多。

    苏槐意识到苏黎的监视范围还到不了奶奶的这间屋子里。这按理来说不应该，因为这是恶鬼的地盘，如果在恶鬼力量最大的地方他仍然无法为所欲为的话，只能说明，奶奶的这间屋子做过很特殊的处理，甚至可能是特意为了防着恶鬼的。

    在苏槐的记忆里，自打小洋楼建成，奶奶的房间就一直都没有进行过什么特意的修缮，也就排除了是因为苏黎意外的死亡而修建这样的房间的可能。

    奶奶停顿了很久，才缓缓落下几笔：“他有没有对你做出不好的事情。”

    苏槐沉默一会，不知道这个不好具体的界定在哪里。

    “没有，奶奶，放心。”

    奶奶这次的沉默更久。

    “走吧，老大。”

    奶奶这次没有写字，直接开口道：“太久了，他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