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扭曲 上
白赫轩抬头看着夜魅的招牌，内心全是说不尽的苦闷，自己亲手设计、自己亲手建立的虚幻城堡，除去谎言与伪装它究竟还剩下什么？ 明明选择逃跑的也是他自己。 打开手机李斐正巧发给他一条消息，很简洁，问他去不去聚会，答案也很明显，不会去的，这份人际关系建立在他虚伪之上，他不值得被真心付出，当初卑鄙地让对方留下不过也是满足自己那一点可悲的奢求。 利用他人真情实意去填充自我无尽的空洞。 “可惜，还说特意带你来体验一下高档酒吧，竟然关门。”傅子安无奈地勾搭上同事的肩摇了摇头，最终决定还是选择常去的清吧畅饮一番。 白赫轩保持一成不变的笑容，暗自唾弃自己的卑劣，休业让陆正一休息是次要的，真正的理由只是为了甩掉不必要的麻烦，果真他依旧无可救药。 说起来傅子安也是常年混迹各种酒吧的人，甚至是经常一帮狐朋狗友搅在一起烂醉，不同于他有交流障碍，对方那就是真正的酒场交际花，朋友简直多到离谱，跟他出门每次都能偶遇他的一两个熟人。 有时候他想跟傅子安经常混在一起，实在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两人性格完全相反，硬要说还有点死对头的意思？完全合不来，他看不惯傅子安轻浮的行为举止，也看不惯如此吊儿郎当的态度。 但又很羡慕对方能不受约束自在的生活，活出真正的自我，时常还会嫉妒他能轻松处理各种情绪与情感问题。 若是以前倒是能假装玩得起来，可现在他闷得跟冰一样，毫无乐趣，偏偏傅子安还不厌其烦地拉着他聊天，他觉得麻烦的同时，又庆幸自己还不是孤家寡人，同事关系也是正常成年人必须所需要的，哪怕再假都得硬着头皮维持下去。 “你说我怎么每次动点心，都要被甩呢。” 傅子安叹了一口气，望着手中的酒杯一脸惆怅：“交往过很多人就是渣男了？一，我没出轨，二，每段感情至少认真过？” 白赫轩很不想搭话，每次被拉出来喝酒都是这种感情问题，听多了都觉得麻烦，这种快餐式的感情他能理解，但无法接受，两个人聊了没多久就迅速确认关系，试探彼此合适不合适，不合适又迅速分手，毕竟大家精力都有限，没必要相互消耗。 偏偏作为人作为群居性生物，都会有感情慰藉的需求，包括他自己本性都是极其需要糖果的安抚，可比起虚幻的甜腻，现实更多是难以下咽的苦涩，漫不经心抚摸着酒杯边缘，自嘲地冷笑一声，所以他才会活得这么痛苦。 其实像傅子安只为寻找合适的伴侣，有好感、合适、能扶持过日子也很不错，但生活是残忍的，看似简单的条件同样难求，望向某种意义上也是倒霉蛋的医生幸灾乐祸，这货每次动心想要继续往下发展的时候，被甩的永远是他。 怜爱地为他敬一杯酒，笑道：“那就别用疑问句，自己都不信，这个理由快成为你被甩的首位了？” “不啊，首位还是精神科医生，看看隔壁心理科的医生多受欢迎，明明都是一个系的，不过是上班地点不一样，为什么我们会被当成瘟神一样被嫌弃？！” 傅子安这次是真的动了不少感情，伤感地趴在桌子上埋怨道：“想要一份稳定的感情真难。”虽然一开始他也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但三观各方面都很合拍，刚表达出长久的信号，结果不出意外又被甩了。 “你当初去心理门诊轮转的时候惹了多少情缘都忘了？”白赫轩让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虽然不是真渣男，但一个月一个女朋友的频率正常人谁不误会啊！ 那段时间仗着心理医生的牌子去泡吧，频率上升到一星期一个，这速度都他叹为观止。傅子安倒是对自己‘渣’得有自觉，嬉皮笑脸地打趣道：“不合适难道还要一起相互折磨啊，当然换下一个继续，难不成因为职业习惯，经常发现对方撒谎，出轨，养鱼，还要继续勉强？” 随后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身边的另一位医生微微一笑：“性格太糟糕也不行，像跟患者谈情一样会良心不安，我可是有职业道德的人呢。” 白赫轩习惯了这种试探，想起曾经看到过对方‘伟大’的事迹，摆出一如既往的笑容故意调侃道：“不如找个男友试试？排着队追求你的男人可不少。” “虽然老师们说性向不绝对，但我还是更偏向女性。”傅子安喝完手中这一杯啤酒舔了舔嘴角，玩味一笑：“我是俗人，欲远远大于情，灵魂伴侣跟我这辈子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还不如祈祷捡着一张彩票，正巧中了500万。” “我觉得你孤独终老都比这个现实。” 相互试探，相互防备。 白赫轩同为医生怎么会不清楚傅子安对他的好奇，观察人也是对方的乐趣之一，当然，这曾经也是属于他的乐趣之一。 职业病真是让人头疼。 白赫轩基本都是在听傅子安胡扯，正准备喝完最后一杯溜了的时候，一位意想不到的人却出现在他面前，陆正一，小屁孩自然熟地拉开椅子坐在了旁边，身上隐约还残留着烧烤和酒的味道。 “白医生？果然没看错，刚刚结束聚餐要一起回去吗？” “......” 论究竟该继续带上虚假的面具，还是像在家那般保持陌生人冷漠的距离，白赫轩竟然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扭头一看，傅子安果然笑得无比灿烂，跟发现什么新玩具一样，恨不得把他彻底解剖企图抓住一丝破绽。 继续保持完美的面具轻笑一声：“这就是上次来我门诊捣蛋的小孩。” “亲戚家那位？”傅子安好奇地盯着白赫轩看了又看，可惜，他虽然擅长剖析心理，但毕竟也是人哪会读心术，猎物摆出绝对防御的姿态，他只能不甘地微微叹气，随后又礼貌伸出手向新来的伙伴自我介绍道：“傅子安，白哥的同事，喜好偏强势的女性，但不混字母圈。”说完挑眉给眼前的同事抛了个媚眼：“若是个大美人，性别是男，我也可以。” 白赫轩差点没忍住一杯酒就给这货泼上去，骂道：“积点德，别欺负小朋友。”看陆正一呆呆的，似乎也没见识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嘴角上扬好心地给他点了一杯温牛奶，提醒道：“精神科的医生，一句鬼话都不要信，当心被骗去卖了还帮他数钱。” 陆正一敏锐地察觉到这人的危险，不同于白医生从不主动去探究，对方是真正的猎手，无时不刻地都在试探着对方的私人领地，不过是因为出于良心又克制自我，保持正常的交往距离。 与白医生完全相反的人，却又极其相似的一类人。 原本要跟李斐他们去网吧，结果路过不小心瞟见白赫轩与别人有说有笑的，莫名很不高兴，很不自在，像想要喂养的猫有一天突然和别人亲近起来，好奇又很不甘，虽然跟他也不亲近就是了。哪怕知道白医生可能会不欢迎他出现，仍然舍下正常社交，甚至算得上冲动，直接闯入店内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不是小孩子，别给我点牛奶。”掩饰情绪在两名猎人面前是没有用的，索性放任发泄还更不容易露出马脚。 傅子安忍不住笑出声，仔细打量着他们两人，颇为奇特的组合，饶有兴趣地打趣道：“哈哈哈哈，白哥，你家小孩可在抱怨了，训一顿没准就老实了？” 白赫轩似乎也没料到陆正一会突然露出这么明显的情绪，平时装得挺乖巧的小鹿竟然懒得装了？微微愣住了好一会，伪装罕见地裂开一道缝，下意识地回答道：“刚刚吃完烤rou，别勉强自己，再喝酒会更想吐的。” 暖意瞬间闯进内心，所有情绪都烟消云散，只有白医生知道他不能吃rou这件事，哪怕刻意维持冷漠，依旧掩饰不了本质上的温柔善良。 趴着座子上笑着望向这只好心猫猫，问到道：“嗯，那就听医生的，回家吧？今天吃了太多了，胃真的好难受啊.......” 毕竟是在自己家养了一个月的小鬼，于心不忍，对方还狡猾地学会了白赫云那套撒娇大法，火气又一时没忍住破口大骂：“那你还吃？！” 傅子安大概也能猜得出这小屁孩在隐约跟他示威，一起回家？反正他是不信有这么不像的亲戚，还恭维称呼对方为医生的亲戚更不靠谱，至于是什么关系，待观察。 “咳咳，看起来确实挺不舒服的，你们先走？我这失恋人士没人陪真可怜。“ 白赫轩本来就想走了，反正在傅子安面前也掩饰不了多少，还不如早点溜了，拿起酒杯跟对方的轻轻对碰，熟练地挂上虚伪的笑容：“少喝点，被人捡尸我可不救你。” “滚远点，你应该祈祷捡我的人别被玩坏了。“ 傅子安挥挥手表示再见，说实话他现在心情确实还处于悲伤状态，也懒得提起精神去探究那个小鬼，尽管直觉告诉他对方好像不属于正常范围。 罢了罢了，谁下班了还想加班啊！掏出电话，当然是选择一醉方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