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多情郎偏逢夜出墙 薄情郎灯下冷登场
倒也不能全赖这症候,生病前何普照确有一点缺乏自理能力的。他自己不觉得,他的好哥们儿徐明酸溜溜地说:“有的男生天生惹一群女生高兴,女生把他当弟弟,照顾他。有的男生天生惹能惹一群女生生气,男的懵然不觉,我都没和她们说话,她们为什么讨厌我。”原来说的是体育课,何普照的鞋带散了,就一直让它散着,班上有女孩子问他为什么不系,普照有些害羞和不自在地说这双鞋可能阿姨忘了把鞋带缝好。他自己不会系,有鞋带的鞋都是预先系得刚刚好,然后缝了针扣的。 问他的女孩子叫溥思思,徐明的心上人,一朵小班花儿,话不多,可是男女生背地里讨论她到都欣赏她,拉丁文都拿A,为人和气又公正。徐明一接近她,她周围的女生总似笑非笑看着他,好像他马上要露丑都预备着发笑。就这样,见着普照弯腰把鞋带往鞋子里塞,溥思思蹲下来帮他系上了,边和他说塞进去了也会掉下来,会踩摔跤的。普照也蹲着,不比她高多少,说:“我学过的,只是学不会,嗯--脑子会了,手不会。”何普照在女生堆里说说笑笑地起来,朝徐明走来。 何普照逗徐明,说你又知道把我当弟弟了,要是不是当弟弟怎么办?徐明眦他,说那你喜欢她?普照摸摸嘴唇,眼睛盯着教学楼赤红楼尖儿,移到对岸的乳白雕塑,说喜欢啊,她对我很好的,又会做菜带来给我吃,又会提醒我老师来了。“还做菜给你吃--”,眼见着徐明黯然失落马上霜打黄花菜了,何普照和他认真解释:“就有一次,她喜欢做菜,说做了新菜给我试试。”又说:“不是那种喜欢,是那种喜欢,就是我喜欢很多人的喜欢。”徐明懂了一半儿,还是蔫蔫说我要是鞋带散了,她别说帮我系了,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又愤愤对何普照说:“cao,你喜欢谁她都会喜欢你。” 何普照低头看路,路上没什么人,静悄悄,两侧的树巨大得慈悲,好像有保佑效力一样,正是上课的时间,他翘了体育课,和徐明走是顺路,徐明去球馆。他去约哪个人出来玩,溜达溜达学校,点杯饮品,聊天、混到琴房唱歌练琴或者做点坏事。坏事,有一次他们在后山植物园做了个简易陷阱。反正一节课时间很好打发,普照从不上体育课,他并非体育不好,每项指标都达标了,但他不考游泳,也许是样貌影响,他翘体育课只给人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普照又耸耸肩宽慰他说:“cao个屁,我不和你一样单身狗。”然后偏头和他说,她们对他并不是爱人的那种喜欢。何普照本想和徐明说她们喜欢他的原因,又觉得徐明粗脑瓜子说了也白说,他过会儿就忘了这件事就跟没事人一样了。没想到了晚上,徐明叫十几个男同学一起取了几十袋晚餐,他和普照说叫女生等着,全分给同学,袋子上logo悄咪咪的,好怕人发现它一样。男同学纷纷说:“rou喔,你家开的啊?”又嘻嘻笑说几万块对徐少来说小意思啦。 何普照看着徐明没搭理打打闹闹,认真规划哪一批是甜点,哪一批主食,大伙儿说说笑笑提着自己的,一团乌拉拉往餐厅走。一路上经常遇到对面走来的别班同学,时不时有和何普照打招呼的。徐明走在他旁边,递给他何普照的,说怕弄混了,单独给你定了一份,说你这也挑那也挑。徐明捏腔怪调娇滴滴地说:“我不吃虾,因为我懒得剥。”何普照当场笑出声,说我这么作啊?他看出徐明心里有事,现在只是强打精神扮演大家的那个徐明。何普照配合地被逗笑。 徐明说:“哪没有!我记得有次我们几个出去玩,要在码头集合,你迟到了,大家问你情况,你说路上堵。大家叫你搭地铁啰,你说什么来着,你没试过,怕出问题。”徐明又嘘他,何普照偏头压低声说,我刚刚看到溥思思回头看你了,不是看我哦,我边说话你眼睛不要看她。徐明总算消停了,心里一阵热一阵麻,又悄悄冷了后背,生怕刚刚的样子不好看。硬生生熬到吃完散,徐明勾着何普照往露台走,两人都嘬着饮料。何普照主动开口和他说:“你觉得她们喜欢我,你又怕我喜欢她,你又不喜欢怕我喜欢她的自己,当然你更怕她喜欢我。” 没说她、她们是谁,没说怕什么,徐明脑瓜子奇异般地听懂了,他闷闷点头。何普照放下饮料,背靠着露台,双臂懒懒散散反撑在栏杆,看着天边烧得薄薄的云,已经是残灰余烬,冬天的黑夜来得这样快。何普照说:“正常嘛,你喜欢她,你又把我当你好兄弟。”接着他不等他反应,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何普照说:“他们呢,对我是小动物的喜欢。女生有母爱,觉得我是孩子,宽容我包容我,我对她们没有雄性的威胁。男生呢喜欢我,我看起来嗯--可能白了点,可爱了点?”说着何普照自己也笑了起来,说:“我就不许走猛男路线啊?我对他们没有man的那种威胁嘛,他们不把我当竞争对手,把我当崽爱护我,所以说,哪怕你家阔,我家也阔,你成绩又好又有人气,我也不赖,但是男生会想要和你比,女生会被你的男子气给警惕,懂?因为你好、他们又把你当同类。” 这么一大通,徐明差点给绕进去,他笑骂何普照一肚子坏水,说:“你安慰就安慰我,什么鬼话都往外冒,还man不man,照你这么说那隔壁班娘炮怎么没人理他。”何普照却说:“我不避讳我的脆弱嘛,狗露肚皮,是个人都想摸咯。”都拿狗自比了,徐明笑得东倒西歪,彻底被何普照说服。何普照见他过了这坎儿,和他说自己晚点回去,想玩一下。徐明当他要找哪个朋友,拍拍他的背认真说:“如果她选你,我服输的。”何普照鼻头一酸,保持声线最后的稳定,和徐明告别。 他心里失落极了,不是因为这个女生那个男生的,他倍感孤独,徐明真心朋友又和他隔着一道堑,徐明在困惑为什么他跨不过。他无法解释,虽然他已经解释了一部分,可是徐明却觉得是玩笑话,可是徐明却又是真心朋友。他感到他抛下的心的碎片,虽然徐明不懂,可是他到底托住了一片。何普照没有找任何人,他抄了一条小路,过了冬天不败绿的树林,渐渐没有人了。他表情冷冰冰的,翻了矮墙越过去,外面是一条警戒线,学校不允许外卖靠近。 他看到警戒线外站着一个人,月光没有也不要紧,路灯清晰照亮他的面孔,高高瘦瘦白白,很帅,衣服上别的校徽是另一个学校。普照下意识开口问他找谁,那人竟不理他。普照走进,不过三两步,那人也不看他,盯着另一侧门的方向。何普照说晚上这里不开门的。那人才偏头看了他一眼,说:“我等人。”声音很好听,何普照不知怎么被惹恼了,偏偏说:“学校不允许外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