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耽美小说 - 夜猫飞霄在线阅读 - 十五

十五

    夜飞霄听了身后那钝物抽打皮rou的声音,心想自己方才挨了一下就那么疼,这鹰爪孙却抗了这么多下,当真是条汉子。又想自己被骂过各种脏话,倒是第一次被骂勾引人家未婚妻子;再说那詹姑娘一掌打得他鼻血长流,脸到现在还是疼的,哪里像被勾引的样子?

    不免道,“你这人……脑袋约莫是不太正常……我勾引她做什么?”

    上官金怜打得累了,停下手来,一脸嫌恶道,“呵,你勾引她是‘做’不了什么,你个兔儿爷……再不老实开口,我将你情哥哥的那玩意儿给割了,看你心不心疼?”

    夜飞霄哭笑不得,“我当真和这鹰爪孙不熟,你犯不着行此大刑……”

    上官金怜打断道,“不熟?不熟他会几次三番替你出手?当我是三岁小儿不成!”

    说着就去扯石玄武裤子,夜飞霄听得背后稀稀索索声响和石玄武不住叫骂声,不由暗想上官金怜这人不大正常,竟然是来真的!唯恐石玄武当真做了太监,只好大声道,“住手!住手!我告诉你,我把秦王鼎下落告诉你!”

    上官金怜这才停手,转到夜飞霄面前,“你说。”

    夜飞霄无奈道,“……唐玄宗皇帝年间有人自秦宫旧址挖了秦王鼎出来,献到洛阳,经安史之乱又流落到西域,而后一直被回鹘贵族藏在高昌天火祠地下。”

    上官金怜道,“你说的当真?”

    夜飞霄道,“我会读汉文以前就认识回鹘字了,怎会有假?”

    上官金怜眼中精光大作,上前来把夜飞霄身上铁链除了,却不给他解开手脚镣铐,在他后头推了一把,道,“你既说的是真的,就同我们一道走一趟。”

    夜飞霄心头一松,暗想只要这个疯子不杀我,那我便有的是办法逃命,只是回头望了眼石玄武,问上官金怜道,“那他怎么办?”

    “他么……?”上官金怜故作沉吟,“他就留在这烧成灰——到时我大哥以为你们两人杀了我逃了,也不会去想我的下落了。”

    说着把手里铁扇一挑打翻一盏油灯,而那地面和木柴早就浸了油,灯一落地火焰立时窜了上来。

    “你好阴毒!”夜飞霄推了他一把,趁势摸走了锁链钥匙,咬咬牙闯过周围火焰扑到石玄武身上,悄悄将钥匙塞进他手里,嘴里直喊道,“石大人,我们来世再做好朋友!”

    石玄武蹙眉,“与你做朋友真要命……”

    上官金怜见状朝外头喊道,“詹秀银!还在那里呆着干什么!?快来帮忙!”

    詹秀银急匆匆奔进来一看,被烈火骇了一跳,又连忙合二人之力把夜飞霄抓了出去,他两人衣服皆被烧损,一时狼狈不堪。

    夜飞霄出来一看,乃是在一间地下石室,再被他们两人拖着上了石阶,外面居然是他经常进出的上官府厨房。

    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两人避开耳目,揪着夜飞霄飞奔到马厩,各自骑了一匹马去,而夜飞霄被大头朝下捆在上官金怜那匹胭脂马后头。

    这时但听到来的方向有人喊救火,夜飞霄头一回在心里想,若真有太上老君显灵,须保佑鹰爪孙大难不死。

    上官金怜同詹秀银两人星夜策马在郊外奔行,夜飞霄大概辨认方向他们已经向东跑出约莫十里地,一路上马蹄飞扬,他但觉得吃了不少灰土,还有碎石飞溅砸在他脸上,很是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等他们在一间倒了一半的土地庙附近停下,夜飞霄已是脑袋充血头晕眼花。

    他被丢在墙角下,见那二人把马匹远远拴在一旁,又到四周布置些什么,夜飞霄悄悄从袖子里滑出一枚银簪,是方才乱中从詹秀银头上摸来的。

    其实只要夜飞霄想走,他随时可以逃走,但一来心心念念御鹿宝剑,二来也想看那两人搞些什么名堂——他们显然是约了摘星手在此会面,想到终于能见到摘星手,就算是天下第一的飞贼夜猫也要开始坐立不安。

    他攥着银簪,不动声色地打开手脚镣铐,却仍装作被锁住的模样,神色恹恹然。不时还要哭上一两句,什么“石大人你死得好惨啊……”、“我好对不住你啊……”

    上官金怜和詹秀银皆是为了救他被火燎了,都各自有几分气,詹秀银道,“上官哥哥既然如此讨厌他,做什么还非要带着他不可?”

    上官金怜道,“这小贼不可尽信,高昌城远在西域,为恐有诈,带着他以防万一。”

    詹秀银则道,“我看不如挑断他手脚筋脉,让他既逃不掉,也好知道厉害,不敢再造次。”

    上官金怜不置可否,道,“你不是挺中意他么?却下得了如此狠心?”

    詹秀银但笑,“佛说外表不过是革囊一具,夜飞霄既不识趣,就不要怪我狠心呀。”

    上官金怜也笑,“幸好你不中意我。”

    夜飞霄在一旁听了则免不了想,你们这两人才正是天生一对,不但都是副蛇蝎心肠,脑筋还都有些问题。

    那两人又忙活一会,似是终于大功告成,上官金怜将一只竹筒交给詹秀银,道,“一会摘星手来了,一踏入这里就会启动迷花散,你我在上风处屏住气息,再趁机用这捕仙网套住他。”

    詹秀银接过竹筒,道,“我理会得,五仙教迷花散半步就倒,天工老人的捕仙网刀剑难断,量他是摘星手也插翅难飞了。”

    夜飞霄心想这上官公子的好玩物事倒真不少,单是先前那把铁扇就很是精巧,约莫也是出自名家之手;如今还有五仙教乃至天工老人的造物,自己这一遭也属开了眼界,愈加想要瞧瞧捕仙网是个什么东西,又是否抓得住江湖传闻中的盗中圣手摘星手。

    三人各怀心思,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功夫,远处渐渐来了个人影,那人周身都着黑色,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来得可谓悄无声息。

    那人影转瞬间到了树下,但听“哧”地一声,数团白烟就自四周冒了出来。

    夜飞霄赶紧屏住呼吸,只见上官金怜同詹秀银同时将竹筒一抛,一片银光散出,两张蜘蛛网一般的大网就朝摘星手的位置罩了过去。

    两人正自得意,詹秀银却突然惊呼一声,身子直直倒了下去,上官金怜吃了一惊,扯了捕仙网一看,却哪里有半分摘星手的影子,随即身子也是一僵,直直栽倒在地。

    但听空中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老夫诚心和你做交易,你们却不识好歹。”

    夜飞霄一听,当即从墙角下跳出来,喊道,“摘星手!你哪里走!你害我入狱——”

    话说到一半,又恐吸进迷烟,只好立刻捂住口鼻,但心里却一百万个不服气。

    那声音只道,“你这小贼猫技不如人,鬼叫什么?有本事便看谁先拿到秦王鼎再说……”

    那声音好似近在身边,夜飞霄听声辨位拍出几掌,却接连打了个空。

    待那白雾散尽,夜飞霄好容易吐了口长气,再定睛一看,枯树上不知何时已挂起两只捕仙网做的笼子,吊在里头不省人事的则是上官公子与詹姑娘。

    再看周围,却没有半个人影,夜风凛凛,除了偶尔那两匹马发出些声响,旷野里再无声息。

    若不是那两人遭擒、御鹿剑也不见踪影,直叫人怀疑摘星手是否真的来过。

    夜飞霄骑了胭脂马,手里牵了另一匹黑马,继续往东而行,他寻思江陵是不敢回去了,需找个没有金鳞帮众的市镇把马卖了,加上从上官金怜他们身上摸来的银钱,这一路当可过得舒坦些。

    夜飞霄但忖和摘星手比试谁先拔得头筹,行程上自然紧张,但好在顺了好马过来,摘星手再怎么厉害也是血rou之躯,就算当真晓得秦王鼎所在,也不见得会比自己更快找到。

    巳时过半,他便来到一个县城,左右不见什么江湖人士,更不用提金鳞帮的人马,倒是松了口气。只是这小小县城毕竟比不上江陵,恐怕这马也只能折价卖了;再说自己衣衫破烂,还沾着斑斑血迹,脸上也脏兮兮的,看起来就不像善类,谁敢来同他做生意?

    夜飞霄于是先到铺子里选了套合身衣服换了,这才重新开始着手卖马;谁晓得刚走出店铺,迎面就有个熟悉的人拦住去路。

    夜飞霄打量石玄武,见他一身簇新的茶色缎面战袍,噌亮一条皮搭膊,若不是他须发尚有几处焦痕,全然看不出这人是一度从火场里死里逃生出来的。

    “石大人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

    夜飞霄脸上欢喜,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暗暗扣住了自上官金怜那摸来的铁扇,他自然不忍心鹰爪孙烧死,但这家伙不去找上官金怜追摘星手,却又来寻自己的晦气,实在是倒霉。

    石玄武好似看穿他一般,忽然钳住他手腕,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说完就拽着他到一旁小巷,夜飞霄被扣住脉门使不出力道,不由冷汗涔涔。

    只听石玄武开门见山道,“你早就想好要去上官府偷剑,利用赛会好转移我和所有人眼线。”

    夜飞霄干笑两声,“谁晓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反而着了摘星手的道了……如今剑也没了,摘星手也跑了,石大人就是为难我,我也没法子……”

    石玄武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我这是在为难你么?”

    说着手里使劲,夜飞霄被他捏得腕子生疼,手都发麻,皱起脸道,“石大人这样,总不见得是在为我好吧?”

    石玄武板着脸,哼了一声,道,“我看只有将你关进大牢里,改过自新,才是真个为你好。”

    夜飞霄勉强笑了笑,道,“石大人这时候倒来开玩笑了——”

    “谁和你开玩笑?”石玄武打断他话头,“既然没捉到摘星手,你又贼心不改,总不能就这样又放虎归山。”

    说着他手上使了几分真力,夜飞霄顿时觉得奇筋八脉里都疼得要命,一时脸色变得惨白,心里大骂鹰爪孙混蛋,但面上仍旧强挂着一丝笑意,“石大人,你莫要冲动,且听我一句——摘星手亲口和我说要去取秦王鼎,我们只要抢先一步,就可以等他自投罗网……”

    石玄武道,“来江陵之前你也是这般信誓旦旦,结果如何?我怎知你不会再耍花样?”

    夜飞霄立刻说,“这次不一样——埋秦王鼎的人早就死了,我用不着耍什么花样。”

    石玄武怀疑道,“你不是和上官金怜说,鼎被回鹘贵族藏在高昌地下?”

    夜飞霄眨眨眼,道,“我骗他的——真的秦王鼎也叫徐福鼎,方士徐福东渡之后一直被供在琅琊台,后来为名门琅琊王氏所有。唐末黄巢军屠杀各路门阀贵族,王氏一族匆匆出逃,只好将不少贵重器物连同秦王鼎一起埋在某处……”

    石玄武将信将疑,瞪着他道,“埋在哪?”

    夜飞霄扭扭胳膊,央求道,“你先松开我再说……再捏我的手就要断了!”

    石玄武紧紧盯着他,只见他一双绿眼睛泪汪汪,若不是深知他脾性,还真要觉得有几分我见犹怜。于是手上撤去了真力,却没有放开。

    夜飞霄长出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出的冷汗,才说,“石大人可还记得薛无涯那只罗盘?其实藏宝图就刻在罗盘里面,只是那图极为细小,人眼难以分辨,他才始终无功而返——我也是偶然间自西域得了一块能照大东西的水晶才发现的——东西就藏在琅琊台东南面的岩洞里。”

    眼见石玄武照旧沉着个脸不为所动模样,夜飞霄忙一本正经道,“这事可一不可再,我夜猫指天发誓,若有欺瞒,必叫我落到玄真剑派牛鼻子手里,扒皮抽筋。”

    石玄武听了他这“毒誓”,但觉得滑稽,“你这倒比天打雷劈来得实在,但还是做不得数。”

    夜飞霄问,“那石大人说怎么办?”

    他话音刚落,就觉得腰里xue道一麻,随即腿一软就跌在地上,不禁一脸错愕,“石大人这是何必呢?”

    石玄武一条铁臂拎住夜飞霄的胳膊,毫不费力将他拎起来,道,“此去琅琊台路途遥远,为免生变,只好委屈你一下了。”

    夜飞霄这下再勉强自己,也很难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