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耽美小说 - 《怎料春风难度》又名:妙灵过在线阅读 - 第86章 月照沟渠1

第86章 月照沟渠1

    第86章 月照沟渠1

    鹧鸪啼叫声自天边掠过,淡青衣衫的人倚在门檐下,面具下的双眸透着困倦,见到那心念之人从门内走出,站直身子看向对方露出笑意,“比那沈孝和还要早出门,你是当真怕那邵曲阳念叨。”

    李春庭满不在乎地轻笑一声,“和那邵曲阳何干,我不过是给两个娃娃买些礼物,以前我和楚云去过几次那湖畔的杂市,热闹得如同赶集,有许多小玩意。”

    “你要是还没吃早点,买好东西后,寻一处地方一起去吃汤包?”成珏迈着步子跟上,主动而熟稔地说道。

    李春庭应了声,快步向前,“这兄弟俩吃东西都是山城口味,我已许久没有尝这江南的点心。”

    “你之前还对绿萝说,今年定要找个地方偷师把汤包做法给学会。”成珏跟着走近说道,嘴角勾笑地看向男人,“那小丫头可等着吃你亲手做的。”

    李春庭一想到那可口汤包,不由得两眼放光,“正好,我们今天就多去几家酒楼茶坊,看看钱塘这里哪家的手艺最好。”

    成珏笑着应声,突然希望李春庭下次还能再多叫他这样出来做苦力,好和男人多有一番独处。

    到了集市不多时,成珏手上已经捧上拿上各色小玩意,李春庭从沈孝和给的钱袋里利落掏钱,将看中的事物一一清点。

    “敢问我的这位好主人,是要把湖边集市上买个遍么。”成珏接过一沓裹起来的画书,“那两个小娃娃还小,看得懂这些图画?”

    “从小多看多认,长大才机灵,总是没坏处。”李春庭理所当然地将又一沓书册放到成珏怀里,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差不多了,陪我去湖边走走?”

    “稍等……”成珏走到一处空余角落,用最大的一块布将多数的小玩意打包放到了一块,叫李春庭远远看到,觉得他颇有几分宜家宜室的特质。

    李春庭负手而立,看了眼远处的石桥,“湖那畔的茶点不错,你是将东西放回沈府,还是?”

    “你饿了?”成珏勾起嘴角,面具遮盖下的眼眸带着笑意,“你想让我回去也行。”

    “走吧。”李春庭转过身迈开步子,没有把男人那柔情溢满似的眼神放在心上,“听闻这家鱼虾汤包不错,之前一直不巧没有赶上时节。”

    成珏迈着步子跟上,湖畔岁提杨柳长扬垂于岸边,微风浮动带起一派风雅淡妆之景,湖气氤氲间,桥上人仿佛是行走在云雾之中陪,此等美景恍若天境,而此刻他的眼神只是扫过一眼,就看向那时不时因看远处风景而驻足漫步的李妙灵,饶是天上之景又如何,哪比得上这位妙灵剑的半分风姿颜色。

    李春庭的模样确实太过出众,周围的游人也不时要回头多看几眼这位俊美郎君,弄得桥上行人更是拥挤。

    成珏可以凑近脚步,轻笑着与李春庭并行而走,寻着话题开口,“姑苏城那家绉纱鱼虾小馄饨也是很不错,他们都是怎么做到用尽江河之物而不显腥味的?”

    “一是,食材考究,二则是精细辅料叫你看不出用法,去腥香料有也是以高汤水化入馅料,再加上别的一些手法,自然是各有风味。”李春庭慢悠悠地说着,就和成珏走到酒楼下,“你可以猜猜看这家的香料有哪些。”

    成珏笑着遵命应是,和李春庭一起走进酒楼。

    从湖边集市就一路紧紧跟随的浅瞳人嘴角抿起,他按捺住性子,心中纷扬的思绪因为眼前一系列的场景,而搅乱个不停,那带着面具的人,分明就是被自己扔到死牢里后不知怎么又逃出去的罪徒成珏。

    手下人跟踪着那姑苏城里遇到的青城派沈孝和,已是打听清楚那人在钱塘有座宅子,韩煜现是在火云教势力盘踞地,自是不再需要跟在京城时一样需要亲自去日夜找寻盯守,可他在听到手下人报来说成珏夜访日又来,他还是坐不住了。

    一开始只是远远跟随,韩煜知道一定会看到那李春庭的,他并没有太过激动,可看到那二人结伴同游似的在那湖畔集市里兜兜转转,那成珏帮着拿过一切包裹。

    李春庭与那人一派如常的对话和神态,还有那闲适惬意的打量与笑意,还有在那石桥上,诸多行人都远观着那湖云之中仙人之姿的郎君时。

    那早就被自己断掉筋脉,本应该是一个废人的灵月使,竟然也是一派熟稔地与李春庭话起闲篇,李春庭不知道是说起了什么,脸上带着笑意与温和看向那成珏。

    韩煜真想一掌把那个借面具来欲盖弥彰的腌臜玩意给拍死,难道李春庭认不出那人便是灵月使成珏么?

    就是那人将他下药带到自己身边,也是那人下了大量的春药叫李春庭在火云教里成了床笫玩物,要不是自己闭关后因为走火入魔借用了李春庭的内力,都不知道这李春庭会被易阳席乐二人折磨成什么样。

    即便是后来放走李春庭,韩煜都感觉到成珏是在借着教义来拈风吃醋,说什么为教中大义计,若是真要为计,那人又怎么会主动为自己献上锁情蛊。

    李春庭早就习惯每次仔细装扮后都会被人多看两眼的情况,往时,他身边总是佩着一把不出鞘都能以血腥杀气压人的青玄宝剑,往桌上一放,叫那些人想看都没有胆量再瞧上第二眼。而现在,他则是和成珏坐在窗边一遇,一侧放着大小礼品包裹,闲适放松地品味着蒸笼里的美味,从上到下的气质里都透着‘平常人’的意思。

    倒是成珏先忍耐不过,猛拍了下桌子,带着煞气的眼神扫视向周遭的无礼看客。

    果然,江湖人的煞气是最好的清道工具,只不过一瞬,李春庭就感觉投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少了许多。

    他放下勺子,端起龙井喝一口,清着嗓子,看向成珏轻声道,“rou馅汤包你吃,我等着下一笼的虾rou。”

    忽然,他感觉到,就在自己开口说完话之后,有一道惊异的眼神直射而来。

    不,已经不能算是惊异的眼神,而直接就是一个惊异的人。

    李春庭循着方向,看清那人的面貌后,心中也觉得熟悉,话语凝结在喉口,见那人也是和他一样神情,终于福至心灵,想起了那人是谁,“吴先生?”

    被叫到的文弱男人,一下子像是受了惊的鸡仔,而当他看到李春庭身旁坐着那面具人,更是吓得连退数步,“您认错了,认错了!”说罢就赶忙要逃出酒楼。

    李春庭见那人像是活见鬼一样跑出酒楼,不由得心中困惑,眼神看向身旁的面具人,疑惑道:“我又不会吃人……你这带面具也还带着,样子亦不算吓人,他怕个什么劲?”

    成珏看着那人窜逃而走的身影,脑海中的回忆划过,压抑住内心的惊讶,垂下眼眸为自己倒上一杯热茶。

    “那人看模样像是个酸腐老秀才,你认识?”成珏低声开口,话语间再平常不过。

    “他怎么跑到钱塘来了,难怪我在姑苏城里怎么打听都找不到他。”李春庭嘴角微扯,没有多言,他心中那个犹疑念头,因为看到那神算后人而再度浮起,当初对楚云下的判语已是十足十应验,而他自己的呢?

    李春庭不通命理之术,更何况他一开始就是个孤儿,连自己的生辰八字都不知道。

    不过在京城与那萧承之的一番相谈后,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生于何年何月何时日,自那之后他就想,或许可以再找到这神算后人吴均,让他给自己看看到底是不是还和他那一次胡乱看的手相一样糟心。

    成珏看李春庭若有所思,连端上桌的鲜虾汤包都兴致寥寥,好似食不知味,全然不是之前那兴致勃勃要品鉴美食的模样,心中的犹豫也陡增起,试探着开口问道,“那人可是以前在寒山寺外算命的?”

    “你怎么,也认识他?”李春庭放下筷子眼睛直接盯着成珏,追问道,“你找他算过命?”

    成珏盯着李春庭的视线,吃下最后一个汤包,缓缓放下筷子,轻声道,“若是那人算了什么不好的判词,你也无需放在心上,此等江湖术士,无非就是以此来招摇撞骗,或许他的手里,就算不出什么好的命格。”

    李春庭嘴角扯起,笑道,“这些易学八字,也是闲来无事的消遣,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会也认识他。”

    成珏垂下的手微微握紧,抿着唇看向对方,到底要不要说?就算是不说,若是李春庭怀着好奇去找到那吴均,也会知道那些事。若是他现在下手把那吴均给杀了,李春庭更是会怀疑到自己身上,再者为了韩煜所做的事情去隐瞒实在也没有必要。而那位心怀执念之人,若是知道了李春庭在江南,定会找来,无非就是早或晚的事情。能把这事与李春庭说了也好,冤有头债有主,让那韩教主自己头痛去。

    “其实。”成珏勉强挂上笑意,对上李春庭怀疑的目光,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坦诚,“那吴均曾帮韩煜办过一件和你有关的事情……”

    艳阳高照,桃树下的石桌旁,朴素衣袍的中年男人一双手抖似筛糠,不敢接过对方递来的钱袋。

    吴均被这翻墙跳到自己私塾里来的旧相识给吓得差点跪在地上,“在、在、在下不敢……不敢要这位侠士的钱财……在下,已隐退……现下只是个教书先生,不再给人算命了。”

    本来这些江湖人士都是打打杀杀的得罪不起,尤其这位还是被自己害过,被毁去了天赐良缘的事主,虽然这人没带刀剑,可那矫健身姿,一如当初那寺庙门口出手相助打抱不平的模样。

    思及此,吴均更是羞愧地想要趴在地上,这侠士武功高强应该是不怕那西域人的,可怎么还与那西域人的手下坐在一桌,难道他们现在是一伙的?

    “先生你这模样,看来是知道我与云儿之后的际遇了。”李春庭把钱袋打开,从中抽出一张自己写好的字条,他轻叹一声,低声开口道,“火云教善用蛊毒,连我都遭受不住,更何况先生一介书生,又哪里能扛得住。”

    “当年曲阳山庄那一场大婚谁人不知,而之后那楚夫人难产而亡,曲阳山庄罢商半年为那夫人守孝祭奠,江南地块也都是知晓。”吴均的膝盖一软,还是直接跪在地上,“侠士饶命!毁人姻缘,损人命格,在下做的这事情,若是让我那死去的师父知道了,怕是要将我活活打死……小的,小的对不住您和那楚姑娘!”

    李春庭苦笑着看向跪在眼前,快要磕头来赔罪的算命先生,哀叹一声,又转而蹲下身打趣道,“先生是觉得我输不起么?”他递出纸条,交到吴均手里,“算出结果,如实告知,不论好坏,我都不会和先生计较那些旧事。”

    吴均依言拿过纸条,他跪在地上,看了一眼生辰八字就察觉到异样,这分明是个天潢贵胄的命格。

    天昭之命,沧海明珠,然时运不济,明珠蒙尘,苦水行舟,俊鸟囚笼。命中有红艳亡神为劫,华盖孤辰犯煞,得云玉良缘方可解其中劫煞……可那楚夫人已经撒手人寰了呀!

    “这位侠士……”吴均说着嗓音又抖了起来,“您不妨考虑一下,再寻门亲事?”

    李春庭闻言,眉头微蹙,又听着吴均把那一大长串的判词说完,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你的意思是,我若是不能寻到那万中无一的云玉良缘,把她给娶过门,就定是活不过三十五?”

    吴均见对方怒意扬起,直接跪着给对方磕了一个响头,“侠士饶命……在下是据实算命,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绝无半点虚言妄语,还请侠士明鉴。”

    “哈哈哈……你竟……我……哈哈哈哈哈——”李春庭大笑着,拿过吴均手里的那张条子,他攥紧在手中用力一抿,化作碎尘飞散在桃花树下,“三十有五……对我已是足够长久,你知道去年时,那天下第一良医上官大夫说我还能活多久么?活不过半年……比你说的还要少太多。可现如今,我不是还好好站在先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