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幻假面、48

    自那日戚未名下令之后，拍卖会的筹备速度便加快了许多，接到消息加紧赶来的修士在这几天纷纷赶到。

    外岛以及中岛群中也增加了不少身影，人员虽然杂乱，但表面看上去，仍是一片风平浪静。

    不过私下里，对于这次前所未有的提前，不少修士心中存疑，外岛与中岛上人来人往，议论纷纷。

    而今，拍卖的时日越发近了。

    三岛，另一座沉静的院落刚刚入住了新的主人，就被暴躁的推开了门。

    “关大人！您不能进去！”

    “滚开！”

    “关大人，这里面是待拍卖的拍品，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姑姑们立刻就会知晓的！”

    关明晚扯了扯嘴角，冷笑道，“那就让她们知道！今天谁来我都不怕！”

    说完他一把推开拦路的女使，自顾自地往房间里走，直到推开最里面的门，看到静静坐在桌前，正拿着一本书，手腕上镣铐刺眼的白衣少年。

    他微微抬眸，乌发如云，黛眉薄唇，广袖仿若生风，沉静一如初见。

    关明晚一时忘了呼吸，无论看多少次，他都会恍惚，这世上居然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吗？

    孟琉君见到关明晚红着眼闯入，也是一愣，然后他就被眼前变化甚大的青年一把抱住，听到关明晚咬牙恨声道，“我马上就带你走！不会让你被拍卖的！”

    这明显只是一时的气话，别说那名俯瞰人间的魔头，不可能放任他将手中的棋子带走，就只看他们如今所处可是戚未名的地盘，哪怕戚未名不置可否，他们周围的元婴化神期傀儡几乎不计其数，只凭元婴期的关明晚，又怎么可能将人带走？

    但眼下的关明晚已经无暇顾及后果，他本来以为自己还有时间，去向能帮助他的人传递消息，或是搜集灵石，到时候抢先把孟琉君拍下来。

    可那魔头实在可恨，竟然把时间提的这么近，这样他的布置根本完成不了，什么掩饰，什么伪装，什么伺机而动，只要想到子规会被爱色重欲的修真者拍走，肆意把玩蹂躏，关明晚就要疯了。

    没关系，只要子规愿意，就是暴露了又怎么样，就算死十次百次，他也一定——

    “我不会走的。”

    片刻的沉默后，出人预料的话自少年口中吐出。

    关明晚浑身一僵，猛地看向他。

    孟琉君慢慢推开关明晚，他的表情很平静，眼底却有什么在静静燃烧，“逃走不可行，反抗不可能，与其待在这里等到事情发展到不可控制，被拍卖离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还有一句话孟琉君没有说出口，无论是谁，都好过关峥城与戚未名。

    如果是这两人，他的未来才真的毫无希望。

    黑衣青年的脸色渐渐冷下，他忽然冷笑一声，本来攥紧的手慢慢松开，“好，那你不要后悔！”

    关明晚怒不可遏地走出院落，在看到站在院门前的一人后，脚步却是猛然一顿。

    关明晚迅速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垂目淡淡道，“尊上。”

    一袭松垮的麻布袍透出些许懒散，眉目俊雅的尊上微微勾唇，“我很好奇，你来找他做什么？”

    ……

    雾气弥漫，隔着一层屏风，有人影若隐若现。

    戚未名刚刚解决完关明晚的事，正欲离开，就听到了一声极淡的叹息。

    如薄冰落泉，悦耳过后只余满地的微凉。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戚未名就用神识捕捉到了那道声音的主人——正放下书卷的孟琉君。

    少年眉间裹挟着愁绪，眼睫轻颤的模样简直就是在把自己的不安告诉别人。

    也对，被当成拍品还封了修为，想逃也逃不了，唯一打算救他的人还离开了，应当让他感到很恐惧吧。

    戚未名静静注视着孟琉君从桌旁站起，放下看了一天却未动分毫的书卷，然后缓步走到了窗边。

    戚未名站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位置很明显，不出意外，两人很快便对上了目光。

    可出乎他的意料——

    “嘎吱——”

    刻出精美雕花的木窗，在戚未名的眼前关上。

    向来情绪内敛的魔头难得愣住了。

    这是在躲他？还是……欲擒故纵？

    想到后面那个可能，戚未名微微挑眉，可下一秒，他脑海里又浮现出孟琉君扫过他时，那个平静至极的眼神，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自己如今是神识外露的状态，虽然没有遮掩过气息，但也不是修为仅有筑基的人能窥探到的，也就是说，孟琉君根本就没看到他站在那里。

    念及此，戚未名方才升起的兴味便有些索然了，他本想直接离开，回归山顶院落的本体，可神识才刚刚腾空，那扇锁紧的窗户就再度吸引了他的注意。

    终究，是好奇占据了上风。

    他气息一敛，便隐匿了自己的神识，确定院外的元婴女使勘察不到之后，悠闲漫步走进那座院落。

    虚拟的身形径直穿过合上的房门，隔着重重帘幕，仿佛模糊的映出里间的人影。

    戚未名抬步往里走，直直略过孟琉君方才坐过的软凳，稍一过目那卷摆的整齐的书，然后就往后面的里间走去。

    挡在里间外的，是一件精美绝伦的仕女屏风，而在屏风纱制的朦胧画作之后，有白色的雾气腾出。

    戚未名脚步一顿，看到那缕漂泊的雾气，嗅着鼻尖明显的潮湿味道，他眉头一动，忽然生出了某种古怪的预感。

    屏风就在眼前，甚至不需要走过去，早在他生出窥探屏风之后的想法时，后面的一切就已经展露在戚未名的眼前，没有丝毫遮掩。

    雾气蒸腾，池水清透。

    以修真界的手段，维持一方浴池的温度与水的活性简直再简单不过，但自从净身术问世，沐浴便被视为凡人的专属，竟是连戚未名都忘了，这些安置的院子里是设有浴池的。

    戚未名意识到孟琉君在干什么以后，就准备退出去，一件雪白的外袍已经搭上屏风了，再留下来会看到什么不言而喻。

    但在某些时候，人的注意力一旦被吸引，就会更容易做出超乎自己控制的事。

    眼前的画面实在太过吸人眼球。

    身姿风流的少年低着头，似在思索，他解了最后的衣带后，白色里衣滑过肩颈，轻轻坠地，在氛围偏暗的房间里，莹亮得恍如一抹覆霜的初雪。

    满头青丝松开，散在优美的脊背后，月色揉碎浸入他的肤骨，少年俯身屈膝，踏入了升腾着袅袅雾气的浴池之中。

    居于遥远山顶上的本体，一直淡漠平静的表情忽然有了些变化，喉结无声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