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山中之王 【上】
当第一声锤击响起时,天色还泛着蒙蒙的荧蓝,大地尤且未曾醒来,只有朦胧的薄雾自水边蔓延。 砰砰砰! 砰砰砰! 城门被猛烈地敲响,引得守门兵士跑下城头,钻入侧边了望塔内张望。这洞开的窗口离地也有三四米高,士兵迎着晨雾伸出头去,只能看到下面依稀几个黑影。于是喊道:“什么人!来干什么!” 砰砰砰! 砰砰砰! 持续不断的敲打又急又重,轻易盖过青年生涩的呼喊,同时招来更多守城卫士的注意。伴随匆匆脚步,一列队伍就在城头摆开架势。头盔顶上一束红缨的头领率先拉满弓弦,搭住一支啸箭,对着远处林间一射! 闪着寒光的箭头劈开迷雾,同时一阵长长的尖锐啸音划破清晨湿润细腻的空气,清亮得刺耳。 霎时间四下俱寂,那头领才又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是格罗里恩的商队,前来拜见阿尔丹之王!” 下面的黑影答得果断,于是头领一个示意,叫士兵吊下一个草篮。片刻,放出的麻绳被轻轻拉了三下,士兵将篮子扯回,里面放着两小瓶酒,以及一个揭开了火漆的信封。里面的信纸已被抽掉——照这封壳鼓鼓囊囊的形状来看,其中曾经是有过信件的——此时里面只一张字条,落款印有国王的山形刻印,而文字内容如下: 我,阿尔丹之王,希尔阿斯,允许格罗里恩的商队进入停留。 赫里曼攥着拳头连连跺脚,他的鞋子破了,豁开的大口间鲜血淋漓。疼痛和失血让他发颤,但年轻的男人不愿倒在同伴身上,于是又绷紧了脊背,在地上狠狠踩了几下。 厚重的木门便是在此时缓缓打开,迎面是一个全副武装,头盔上竖着红缨的中年男人。他飞快地扫了众人一眼,便对着当头一匹马上的男子低头行礼道:“格罗里恩,我们的朋友,王已经等候你们多时了。” 马上的男人用深褐色的粗布包裹了头脸,只露出两只深绿的眼瞳,瞧不出年龄相貌。他身前别着一枚银亮的胸针,其崭新整洁与他及队伍众人风尘仆仆的装束十分不称,一看便是特意佩戴,彰显身份之用。 他对着守卫长略一点头,就要翻身下马,却被那中年男人拦住道:“王等你们很久了,吩咐不必下马步行,请尽快进城。” 男人于是又一点头,他身后几个已经跃下马背的男子又翻身而上。为表恭敬,一行人也不纵马驰骋,只是缓缓催动坐骑,载着两车货物进入城门。 “请诸位先行休息整理,等候王的接见。” 一行人看看侍从笔挺利落的暗红短袍,深黑腰带更束得他挺拔笔直,这一队风尘仆仆,血汗淋漓的行者与之对比,确实瞧着不太得体。侍从看了眼立在角落间摇摇晃晃的小赫尔曼,补充道:“会有医者来屋内为大家包扎治疗。” 这队士兵,不,商人的头领——格罗里恩——已同其余人一样解下自己裹脸的头巾,露出自己半长的红发,闻言点头对侍从简短说道:“多谢款待。” 又对跟随他的众人点一点头,这一行灰头土脸的汉子才各自跟着侍从往房间走去。 “格罗里恩大人,王的朋友,您的房间依然在原来的地方。”那侍者指引着格罗里恩向前,这支队伍大约十数人,成员来去变换,并不是每一张面孔都能相熟,但格罗里恩已和山中之国互通往来十一年,是王,也是臣民们的老友。 “您的面色有些不好。” “请不要如此尊称,多尔兰,你总是让我受宠若惊,”红发男人笑了笑,但颊侧僵硬的动作却更显他苍白憔悴,“我们在北边的鹿岭绕了远路,本来想和林地居民交换一些东西——” 多尔兰打开了房门,正替取出预备的换洗衣物,便没注意男人吃痛停住的话音。他在侍官背后偏着脸,用自己微曲的红发遮住颊侧不受控制深深咬紧的肌rou,眼窝中蒸出一点湿汗,很快又消弭在空气中。 “大人,这是您上次留下的衣物,我们擅自又预备了新的外衣。”深衣侍从转过身来,看向格罗里恩略带苍白但镇定沉稳的面孔。 “多谢。”红发男人颔首。 简短交谈了几句,等多尔兰也自然地卸下敬称,二人才道别分开。 房门轻轻合上的那一刻,格罗里恩几乎是不能自控地跌在床上,他双手抚摸着腰侧,口中情不自禁泄出轻喘与呻吟。“啊……哦……老天……”斜卧在床,鼻尖就埋在脸侧红发之中。有头巾包裹,这头及肩微曲的头发瞧着还算顺滑光亮,此时近距离接触,却也能闻到一股沙烁土粒的气息。 疲惫已经席卷了他的全身,除了旅途的劳累,又有一种沉甸甸的痛苦正纠缠不休,虽然他很想将之看做一种恩赐,就如所有长辈、所有美好故事中讲述的那样。但——这实在是太疼了。又折磨得他好累,格罗里恩几乎到了极限——因为他还得在所有人面前装得若无其事,这又是另一重痛苦——天知道他刚才是怎么爬下马的! 男人开始解开自己衣上的搭扣,随后又几乎粗暴地甩下外衣、护甲。姿势的挪动同样造成了疼痛,他终于脱下裤子后实在忍耐不住,又倒回床上沉沉地喘气。现在男人赤裸着下身,白棉布内衫圆弧状的衣摆垂下,连小半的臀rou也遮掩不住。他的yinjing疲软地垂着,这笨拙的小东西,它和它的主人已经许久没有那种形式的亲密,因为行路的艰难,也因为一些不便言说的理由。 格罗里恩缓缓吐了口气,只穿着一件马甲一件内衫,准备先去洗浴。他不是那种极端爱好整洁的人,但……痛苦中忽又泛上一股甜蜜,他快乐地想:‘我就要见到他了!’ 一呼一吸之间骨缝中的酸涩就能蔓延进肢体,格罗里恩只躺了一会儿,就已经又懒又困,一点儿不想挪动。他的双手顺势在身前环抱,在平坦的腹前形成一种保护般的姿势。 但——他不能——不单是因为爱人——也因为—— 又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扉,虽然门锁完好,但他对于一扇薄薄的门板总是心存疑虑,尤其在自己还偷偷藏着个巨大秘密之时。 并不敢在此处松懈,也因着他对热水的想象,格罗里恩拖起自己沉重的身体,晃晃悠悠走到一面装饰墙前。流线型的雕刻设计,同时点缀着野猪和巨蛇的獠牙——都是真货——将山中之国美丽又粗犷的风格彰显无疑。 格罗里恩按住一块水滴状的刻石,轻轻掰开,露出其中一块凹槽。他原本别在胸前,进城后捏在手里的胸针便发挥了作用。嵌入凹槽旋转,之后轻轻一推,这扇华丽的装饰墙毫不意外地无声而开,默默露出背后幽深的密道。 红发男人终于放松下来似的,长长地吐出一口热气。 他赤着双腿走了进去,一面走,一面解开马甲,敞在身前,之后又扯开其中纠缠的布料。 “呼……”终于将双腿浸入温热的水中,格罗里恩感到一种久违的舒适,他扶着池壁,缓缓将身子浸入温泉之中,情不自禁又发出几声舒爽的叹息。 池子引流山中温泉的活水,柔婉温和的水流抚过他的身体,流经他的四肢,先前强压下的酸痛又卷土重来。格罗里恩半躺半坐在水池台阶上,轻轻呜咽几声,昏沉得几乎睡去。 “你没有关门。”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到他身侧。 “唔……我有记得……关上房间里的密道……”格罗里恩还有点儿昏沉,和一点儿被吵醒的不快。 “你来晚了。”男人说着,捧住红发男子的面孔轻轻吻着,一面自己也没入水中,躺在他的身边。 双手从面颊游走至躯干,这幅经历过捶打和厮杀的身体总是让他着迷。他紧紧地贴在红发男人背后,已经半硬的yinjing在这股缝间摩挲,但他心不在此,只是静静地搂着男人。 “我绕了点儿路,想晚点来见你。” 他的前胸与格罗里恩的后背紧密相贴,只有水流能插入其中,双手绕在身前捧住男人隆起的肚腹,他小心又缓慢地抚摸着这团红热的浑圆。一点儿也不平整,反而都是绷带束缚出的印痕。 “我觉得就是这几天了,正好可以在这里,可以让你看着它出生。” 肚皮适时地一阵发硬,好似赞同生身之人的言语一般,又沉又热地贴在另一位父亲的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