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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走了?”何毕一怔,反应过来,“两间都退了?” 丁小雨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嗯嗯啊啊了半天。何毕也不为难她,直接拿出手机打给季语声,如预料般,冰冷的女声程式化地提醒该用户无法接通。 何毕脸色越来越冷,丁小雨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杀气,也顾不上和季语声的交情了,坦白从宽道:“其实他的租约上个月就到期了,本来说得好好的要续租,结果突然不租了。 一个礼拜前有三个大汉过来帮他收拾东西,季语声就坐着人家的车走了。” 何毕:“三个大汉?” 丁小雨点头如捣蒜。何毕有些放心了,猜想着接走季语声的是他爸爸那边的人,回去陪他爸了才不方便接电话。两只狗从开着的门缝里溜出来,争先恐后地蹦着去扒何毕的膝盖,何毕茫然地蹲下,任由湿漉漉的狗鼻子在掌心蹭来蹭去。 他魂不守舍地想,季语声还会回来吗?季语声为什么不让丁小雨告诉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对他失望了。 丁小雨打量着何毕的神色,试探道:“你们吵架了?” 何毕不想承认:“没有。” 丁小雨一脸忧心忡忡:“那就好,那天看你们在走廊里吵那么凶,我好担心你们会打起来大干一场,季语声的mama还在屋里坐着,当着长辈的面打架多不好。” 何毕:“……” 想到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何毕的耳尖可疑地红了。 确实“大干一场”没错,不过不是丁小雨以为的那个“大干一场”。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对丁小雨伸出手:“你的手机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丁小雨一下就懂了何毕要干什么,有些犹豫,倒不是怕得罪季语声,而是担心万一电话真的接通了要怎么收场。 何毕似乎也在担心同样的事情,面对丁小雨递过来的手机,手臂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要抬不抬的摆着,似乎随时会抬起接过,却又始终稳稳垂在身侧。 最终何毕放弃道:“算了。” 他把丁小雨送回屋,在季语声家门口坐了很久,趁着心里聚起的孤注一掷的勇气泄出去前发了条微信。他问季语声在哪里,他现在就想见他。一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半个小时过去,期间来了条微信,还是群消息提醒,何毕看到屏幕亮起时有多期待,再次锁屏时就有多失落。 找好了借口,他怪罪于信号不好,可信号却是满格,何毕再次点开微信,刷新朋友圈分散注意力,然而就在这时,他注意到魔术师十几分钟前发布的一张照片。 配图是筛盅,魔术师摇了个豹子,配文“今天运气不错”,背景是在会所内,因为何毕认出了熟悉的卡座。 而在照片最边缘,则是不小心入镜的半边手。 那手骨节分明,小指细长,拿鞭子时总是握住手柄三分之二处。 ——是季语声的手。 …… 会所内,魔术师还不知道他今天的好运气将结束在何毕看到朋友圈的那一刻。 季语声坐在卡座里,心不在焉地和魔术师玩骰子,俩人互相开来开去,开始是魔术师喝的多,后来季语声看了眼手机,就跟丢了魂一样。两个人十个骰,魔术师喊七个二他都不开,时不时看一眼手机,低头打几个字又删掉,最后连输四把,直接耍赖不玩了。 “想找他就去找呗,在这里欺负我算怎么回事啊。”魔术师都看不下去了。 季语声讥诮地笑了笑:“我倒想欺负他,耳钉都送出去了,人家吓一跳,以为我要求婚呢,一看不是戒指,当时就松口气。” 魔术师一怔,继而满脸同情地看着季语声,当dom当成他这样,也是够窝火。 “你爸那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一听何毕是大学辅导员,满意的不得了,估计就想趁机把我打包再塞回学校。这次帮我的时候还提条件,说他帮我这个忙,把陈狄给摆平,我得拿个毕业证回来给他看。其实我本来就打算等何毕辞职了就回学校,免得他道德感太高在学校里看见我有心理负担。结果现在好嘛,把我爸得意坏了,就跟当初是我多任性,他多正确一样。” 魔术师幸灾乐祸:“谁叫你有求于人。” 季语声一脸不爽:“是啊,还不是为了我自己。我自己的事情哪里求过他。” 想起何毕那天的反应,他又忍不住狠狠磨了磨牙。 悔得肠子都青了,他走什么走,就应该留下结结实实地把人按床上虐一顿。何毕就是这样,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明明看见不是戒指时失落的要死,听着那句挖苦都要哭出来了,真当季语声是个瞎子看不出来,非要人推着才肯往前。 一看季语声这副为情所困的样子魔术师就不想谈恋爱,正要再调侃一两句,眼睛突然一瞪,盯着打开的电梯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好像瞧见你老婆了……” 季语声沉默一瞬,顺着魔术师的视线回头看去,还真是何毕!正拦住服务生问些什么,眉梢嘴角,举手投足,rou眼可见地压抑着怒火。季语声站起来,对魔术师交待道:“别乱说话。” 他绕到背后那张卡座,从容不迫地坐了。 两口子打架,魔术师不敢掺和,正要跑的时候被何毕一眼看着。只见何毕表情冷下来,推开前来搭讪的人,气势汹汹往这边走。 魔术师往右,他也往右,魔术师弯腰往左溜,何毕就一手抓住对方的领子,臊得魔术师满脸通红,还是头一次被sub这样抓jian似的堵着,当即在心里把季语声骂了个狗血喷头,对何毕不住求饶道:“给点面子。” 何毕往卡座一指,魔术师听话地坐了。 “他人呢?”何毕左右看了眼。 “谁啊!”魔术师装傻充愣。 何毕冷笑一声,魔术师赶紧道:“刚走,才出门,你去追还来得及。” 何毕不吭声了,坐着不动显然是不相信,沉默半天,突然道:“他这几天住哪?” 魔术师磨磨蹭蹭的,本来不想说,一看何毕的表情,再看他的眼神,才发现这人完全是在逞强嘛! 他觉得何毕有点可怜,不忍心道:“这几天都住我家,你说他都搬出来了干嘛不找新地方住啊,那不就是等你主动把他领回家呢吗。” 一听不是和他爸走了,何毕当即放心不少。 “我这几天打他打电话,他就没接过,发信息也不回。”何毕不情不愿地承认,目光瞥向桌上的酒杯,猜想是不是季语声留下的。他的手抚过皮座,似乎某人的温度还留在上面。 魔术师心想,那当然是故意的啊,不然呢。 然而又不敢当着何毕的面这样说,正想着怎么搪塞过去,只听何毕问道:“你们这个圈子里,给人送耳钉是什么意思?” 魔术师一下就笑了,刚才还被何毕收拾的没办法,听到他这样一问,心理优势瞬间上来。他笑得不怀好意,手臂搭在何毕背后的卡座上:“你想知道啊?其实我也不是太明白,我哪有过给人送耳钉的念头啊,我还想多玩几年,不过老齐跟他对象的事情你多多少少听季语声提过一些吧?” 见何毕点头,魔术师更加得意忘形,接下来要说出的一切都物超所值,他绘声绘色,紧紧盯着何毕的脸不肯错过对方一丝细微表情:“当时他家那口在国外出事的时候,给老齐急的手机充电器都来不及拿,拎着护照抓着耳钉就上飞机了。送出去的第二天,俩人在当地领的结婚证明。” “怎么了,你看到哪个dom傻不拉几地给人送耳钉了?那个人接了吗,这要是没接,估计以后都有心理阴影了。” 人在惊讶到极致的时候是没有什么太大反应的,何毕的眼睛眨了一下,又一下,他有些发懵地盯着魔术师,反复品味着他话里的意思。 明明没有提到季语声,可他现在满脑子却都是季语声的脸。 一股钝痛后知后觉地麻痹着他的心脏,何毕嘴巴张张合合,却说不出一个字。早被收去的一屋子细碎星光此刻情景重现,晃得何毕眼睛酸涩无比。 魔术师还嫌不够似的,又坏心眼地补充道:“反正除了老齐,我是没见过dom主动给sub送耳钉叫人家给自己打耳洞的。这跟狗咬着狗链主动放你手里有什么区别啊,太丢人了。” 酝酿了半天就为了等何毕这一刻的惊讶,看到他眼中的后悔、错愕、还有些许说不清地埋怨与感动,魔术师竟然感同身受地替季语声爽了一把。 何毕怔怔道:“……什,什么意思?可是,可是……他这几天都不理我。” 魔术师:“我也不知道啊,还能是什么意思呢。八成大概也许要放弃你了吧,哪个dom不想找个听话的sub啊。” 何毕彻底说不出话了,他失落地低着头,前一秒还气焰嚣张恨不得把季语声抓出来兴师问罪,稍微逗上两句就乖得不行,估计要是这会儿季语声在旁边,勾勾手何毕就过去了,先给季语声一拳,再扑他怀里。 魔术师还想再说上两句,一回头,却发现季语声正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 他似笑非笑,视线盯梢似的落在自己搭在何毕背后卡座的手臂上,像是凌厉的小刀擦着那半条大逆不道的胳膊飞过,魔术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坐直。 季语声稍微满意,这才放过魔术师,视线重新挪回何毕身上。 “还说不是求婚……这个骗子,到底谁嘴硬啊。”何毕自言自语,他眼睛有点湿,茫然地到处看。 魔术师心想自己真是做了一件好事,正考虑着要不要说些别的再刺激刺激何毕。下一秒,只见何毕拿出手机,指头停在季语声三个字上,在魔术师绝望又惊恐的目光下,拨打出去。 震动声嗡嗡响起,在喧闹的会所里本应该引不起注意,可坏就坏在季语声和两人就隔着张卡座靠背,而他现在藏也不藏了,转身半跪在卡座上,手肘往椅背上一撑,一眨不眨地盯着何毕看。 像是怕何毕听不见一样,季语声拿着手机靠近,手背轻轻贴上何毕燥热的耳垂,凉的何毕一颤,手机震动声在瞬间被放大,大的像何毕的心跳,让他下意识转过身。 二人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四目相对。 季语声笑着道:“找我呢?” 何毕只盯着他看不说话。 先是茫然一瞬,接着眼睛变亮了,他忍不住要笑,可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又紧绷。 一想到季语声这几天的冷落心狠,何毕又突然委屈生气上了。 只见他转过身,像是没看见季语声一样,重新倚回卡座,长腿翘起,冲魔术师抬抬下巴。 魔术师心中一阵不详。 只听何毕若无其事道:“哦,你说他要放弃我?喜欢听话的sub?不好意思,忘记告诉你了,我今天来不是来找你谈心的,我是来消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