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稚声-Half Ocean Half Flame(少量炮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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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通神经、打开电极。 大脑下达抓握指令,金属关节停顿片刻,随即匀速曲起。 喻稚声往后靠上秋千椅,地下城的人造黄昏泛着麦穗的颜色。 心理医生靠近了。 “别灰心,建议您酌情加大训练强度,至多一周后就能完全康复。” “谢谢。” 心理医生抬起头。 暮色忧郁灿烂,白云丰腴有如油画。 “十天了,您一直躺在这里,是在看什么呢?” 喻稚声转过眼,长而上翘的睫毛在眼下打上浓郁的阴影,“我在呼吸。” 心理医生走远了。 * 喻稚声在港口附近挑螃蟹,半落的太阳压在海平线上,海面上拉长的倒影宛如一道粼粼的灿金色缎带。 地下城地势向下、上城区地势向上,最终在此处交汇,共同通往无际的海洋。 喻稚声蹲在鱼池前面,托着下巴,目光专注。摊主摇着蒲扇道:“小伙子,再给我推荐几支股票呗。之前你说的那支一周涨了四十个点,把之前赔的全挣回来了。” 喻稚声单手点开手机,从股票池里选出几支收益稳定的,另手从鱼池里捞出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与其大眼瞪小眼片刻,“这个是……母的吧?” “哎,又错了!算了!”摊主记下股票代码,麻利地挑拣出几只个大饱满的肥蟹装进篮子里,一边问,“小伙子,我看你总是一个人来,没女朋友啊?” 喻稚声摇头,把手中的公蟹也扔进篮子里。摊主道:“我堂哥女儿在云川医学院读书,托我问你要不要认识一下。特漂亮,看看照片?” “谢谢。”喻稚声付好了钱,起身微笑了一下,“但我老公还在家等我。” 摊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目瞪口呆。 渐渐到了荒无人烟处。喻稚声沿着海岸线一个人走着,耳机里不断传来男人急促的喘息呻吟声,除此之外,还有激烈撞击的闷响。 点开手环,弹出光屏,监控视角里,赫然是一口红肿外翻的肥屄。 黑色枪管口连接着一柄假阳具,不住顶开花唇,迅疾抽插xue眼,带出“噗噗”的水声。 抽插的间隙,隐约可以看见后xue露出的按摩棒尾端,此刻正匀速震动着。 镜头拉远,男人被固定在床上,小腿折叠垫在大腿下,膝盖向两边分开,马眼里堵着尿道堵。双手被绑在背后,两颗乳尖翘向空中,因为长期的吸吮舔咬已经肿大了一圈。 奶头根部被细细的红绳缠紧了,红绳末端挂着铃铛,随着男人小腹剧烈起伏不停发出“叮叮”的碎响。 那声音冲淡了少许窒息感。喻稚声看了片刻,将炮机的档位调到了最大。 炮机立刻火力全开、全速抽插,以非人的频率重重夯进深处,震得嫩屄汁水四溅、不住颤抖。陈屿腰部向上剧烈挺动,rutou上铃铛随之轻响,嘴里断断续续地哀叫着:“不要了……不要了……” 然而,再怎么崩溃无助,那冰冷无情、只知道抽插rouxue的机器也丝毫不会心慈手软。 更何况,陈屿哀求的对象,也不是喻稚声,而是“正在轮jian他的对象”。 另一块屏幕上,脑电波极其兴奋地起伏着。 每当虚拟现实里上演轮jian的戏码,男人现实里的身体都会激动得发抖,一直潮吹直到虚脱,敏感度更是提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无伦陈屿心中如何想,他的身体给出了最诚实的反应。 喜欢被羞辱、喜欢被轮jian、喜欢被迫露出。 这是喻稚声不停调整参数,终于找到的,能让陈屿身体上最为兴奋、精神上最为痛苦的性爱情景。 也不知是药物激发出的yin性,还是男人本就是个天生的浪货。 喻稚声刚确认陈屿的性癖好时,简直是愤恨地,想要把所有路人的脸换成自己的脸——不过那样一来,场景会变得相当恐怖。 日复一日的催眠和精神控制下,男人渐渐变成了性欲的奴隶,一天的大多数时候里,脑子里只剩下性爱。 到了现在,喻稚声已经摧毁了陈屿的神智,不再需要用vrcao控男人的精神。 但喻稚声有时需要出门,只能让工具代劳。只能被炮机狂插的话……似乎有点太无聊了。 至少在这个方面,喻稚声还是想让他快乐。 将按摩棒也推到最高档。镜头里,男人急促惊叫着,腰部遽然上顶,前端的性器抖了一抖,jingye汹涌而出,冲开尿道堵,尽数射在了小腹上。yin水淋在假阳具上,顺着柱身滑落。 “哈啊…去了……哈啊……” 男人不住潮吹痉挛的xue口被炮击毫无停顿地激烈冲击。他很快又颤着腰再度潮吹了,泪水从眼角滑落。 “……又、哈啊…又去了……”他微弱地挣扎着不住喘息,却被绑得牢牢的无法挣脱,只有胸部在镜头里轻晃着,“不行了…快停下……” 交易系统在在后台稳定运行,炮机和按摩棒亦是如此。 所有的一切都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最重要的是,陈屿终于不会再离开了。 腥咸的海风吹过来,落日缓缓往天际线上下沉。 窒息感却如海浪涌上心头。 自从莉莉说出那句[怎么会有人放着真品不要要仿品],喻稚声就仿佛被人活埋。 四面八方闷不透风,周围人群径自来往,没人能拉他一把。 他前十几年的人生中最多的感受是无趣,在那天之后,变成了无法解脱的窒息。 手臂恢复后,终于可以抱住男人的身体,嗅闻男人的皮肤,像抱着一颗大树汲取氧气。 可是抬起头,看着男人抗拒的眼神,肺部又像是一下被抽干。 后来他用催眠和药物,把陈屿变得沉默而乖顺。 晨起时会骑到他身上,用rouxue把他唤醒。 会主动穿上情趣内衣,朝他掰开腿,露出湿漉漉的雌屄,露出“好想要”的眼神。 也会在喻稚声下达指令的时候,乖乖爬到镜子前脱光衣服,分开腿露出yinjing和两xue。他不说停,男人就不停地玩弄自己,直到把镜面上吹满精水。 然而,时间越久,喻稚声越是喘不过气。 这样的男人太好侵犯了,他对谁都可以这样。而陈屿对外界充满了好奇,随时都有可能逃开。 喻稚声在陈屿身上系上铃铛。用各种手段建立了条件反射。 只有听到铃铛声,才能获得性爱,才有人牵着他的手去海边散步。 现如今,陈屿仿佛巴普洛夫的狗,半天听不到铃响,就会茫然慌乱地发抖。 只要站在陈屿能听到的地方摇响铃铛,男人就会循着声音来到身边,揪起自己的奶头,让喻稚声用铃铛连着的红绳捆住。 窒息感却仍是萦绕不去。 男人明明已经变成了温顺的傀儡。在虞清昼拨通讯过来时,会按照他教导的那样,告诉对面“我和少爷很幸福。别再来打扰了,我一直都很讨厌你”,也会在他出门时亲吻他,说“我爱你”。 可……那都不是真的。 事情越来越糟糕。 陈屿会突然在半夜惊醒,满是惊痛地叫着“主人”,趁着短暂清醒的片刻,拿过手机想要回拨。 如果没有提前屏蔽所有通讯信号…… 不,不能再想了。 落日已将近全部沉入海平面以下,天边仅余一层薄薄的暮色。 螃蟹在篮子里爬动,噗噗吐着泡泡。海水漫上沙滩,又徐徐退去。 这里气候温暖,但傍晚的海水仍是微凉。海水漫过膝盖时,喻稚声轻轻地打了个抖。 装螃蟹的篮子被放在岸边,他一脚深一脚浅地朝着海里走去。 又一个浪头打过来,将他淹没在水中时,窒闷了好几个月的呼吸,忽然间变得轻盈丰沛。 真奇怪,他又不是鱼。 回到沙滩上时,刚巧看见漫上沙滩的海水退潮,好几只螃蟹都被冲出篮子,挥动八条腿,飞快地向四周爬走。 篮子里的螃蟹只剩下两只,一公一母,正在交配。 搞什么。 喻稚声叹口气,把湿淋淋的黑发捋向后脑。从沙滩上捡起一块螺旋形的贝壳,提起篮子往海边小屋走去。 开门时,喻稚声随手把贝壳投进门后半满的鱼缸里,却没听到熟悉的铃铛声。 他忽然想起来,耳机被海水冲掉了。 室内安静得让人无法忍耐。喻稚声皱起眉,走进陈屿的卧室。 房间里,床单湿淋淋的,床上空无一人。 再三确认房里没人,又确认下午出门时锁好了男人的脚镣,根据水迹干涸的时间,估算出男人离开不超过五分钟。 喻稚声简直喘不过气来,有时他会怀疑他和陈屿,到底哪个才是条件反射的狗。 这是一处隐蔽的海角,被他买下了所有权,极少有人光顾。 因此,当喻稚声在沙滩上看到那几个年轻人时,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噩梦。 悬崖边停泊着一艘游艇,大概是这几人出海游玩,无意间驶到此处。 他们好像把一个什么人团团围住。 “cao,这表子用脸蹭我的吊呢!”海风将调笑送到耳边,伴随着细微的铃铛碎响,“真是找cao!” 疾风一瞬间冲刷过额头。 肺部被瞬间抽干,可是奔跑的速度却前所未有。他撞进包围圈,正对上男人茫然的视线。 嘴角破了,嘴唇上沾着点还未干涸的jingye。 周围全是肢体推搡和骂骂咧咧,喻稚声却毫无所觉,心无旁骛地脱下外套罩在男人头上,隔着衣服捧住他的脸,轻声说:“不要看我。” 夕阳完全沉了下去,海浪一阵阵漫涌上沙滩,发出规律的潮音。 喻稚声收回枪,陈屿还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头上罩着件外套,看上去有些滑稽。 全身赤裸,只有脚踝处系着金色铃铛,被喻稚声攥着手站起身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以陈屿从前的格斗技巧,不至于毫无反抗地被人掀翻。 但现在的陈屿,遇到男人只会像只哈巴狗似地贴上去。 喻稚声牵着陈屿的手,走出血腥的包围圈。扯掉男人头上外套的时候,对方的表情分明是有些可怜的,握住他的手往湿漉漉的下体摸去:“好想要。” 喻稚声下颔一紧,猛地扑上去把人掀翻在地上。 “为什么逃?”他发狠地攥着男人的黑发,“你要去找谁?!” 男人却把他的暴怒视为性爱的信号,眼下迅速漫上潮红,“嗯…快点插进来。” 喻稚声咬紧牙关,喉咙像被砂磨过,拉下裤链,猛地插入。 男人两腿挂在他手臂上,不住喘息低吟,脚踝翘在空中,悬挂的金铃不断响动。 然而,这响声却再也无法让喻稚声感觉到安心。 他的肺像是绞成一团,痉挛得发疼。又像是腹腔破了一个大洞,用尽全力呼吸,喉咙吸气吸得发出嘶鸣,氧气却不停从破洞中流失,一点也留不下来。 等到男人终于高潮,喻稚声拔出性器,又攥住他的头发,“为什么要逃?” 陈屿好半天才从高潮中缓过劲来,听了这话,有些困惑的神情。伸出手摸他潮湿的黑发:“不要哭。” “我没有哭啊,”喻稚声忽然笑了,可是眼眶分明红得厉害,“你到底为什么要逃走啊?” “我没有,逃走。”男人说。 “那你出来干什么?”喻稚声毫无动容,“谁帮你解开的绳子?” “用这个,割断了。”陈屿从旁边拾起一枚贝壳,眼神清澈,“我出来,捡贝壳。” 喻稚声怔然一瞬,双手不自觉松开。 他怔怔然坐在地面。陈屿再次露出困惑的神情,又摸摸他的黑发,沉默地站起身来。 喻稚声随之地抬高视线。 高大的男人在周围走来走去,不断弯下腰,从细沙里剥出各色贝壳,握在手心里。 他的手很大,可以抓住一大把贝壳。 喻稚声忽然无法忍受地皱起脸,飞奔回家中,拽回来一个巨大的鱼缸,里面是男人攒了三个多月的贝壳。 他几步走进浅水区,抬手把鱼缸掀翻,贝壳随着动作哗啦啦倾倒向海中。 氧气也随之不断流出腹腔,他几乎能听见“呼呼”的响声。 陈屿一下子冲过来,却为时已晚,把鱼缸掀回来时,只剩下缸底浅浅一层贝壳。 男人一下子露出极其伤心的表情,把鱼缸拖回岸上,坐下把它抱在怀里,望着海面,眼圈红红的,怔怔的不说话。 喻稚声在他身边蹲下,嗓子因为窒息不住痉挛着:“你到底捡贝壳干嘛?” “好看,我喜欢。”男人抽了一下鼻尖,“存起来送人。” “什么?”喻稚声试图露出一个微笑,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你还想送给谁?” 男人却把这句话当成一个单纯的问句,把鱼缸平放在沙滩上,从鱼缸底捧出一把贝壳放在喻稚声身前的地上,丝毫不计前嫌地解释着:“这一堆给阿莲。” 他又捧出一堆:“这一堆给李小姐。” “这一堆给维恩。” 陈屿又从鱼缸里捧出好大一堆,“这是送给主人的。” 他发现余量所剩无几,全部倒出来后也只有可怜的几片,只好从其余几堆中各匀出几片,总算凑出一堆,看上去总算满意了:“这堆送给嘉欣。” 鱼缸里,一片贝壳也不剩了。 喻稚声嘴唇开始颤抖,张合两下,说不出一个字。 男人却慢慢皱起鼻子,愣愣的,露出难过的眼神。 “不对,嘉欣已经不在了。”他喃喃自语着,“这一堆……给稚声。” 陈屿总算分配完贝壳,露出一点满足的神情。 仿佛在他混沌的意识里,另有一颗孤独又幸福的星球,在那颗星球上,所有人都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 岸边棕榈长叶哗啦啦响动,喻稚声蓦地拧过头去。 好半天才转回来,“那你自己的呢?” 陈屿问:“什么?” “你留给自己的贝壳。” 男人摆摆手:“没有了,没有了。” 他很宝贝地把贝壳装回鱼缸里,喻稚声又问:“为什么……”他的声音直打抖,“你不是说你喜欢……为什么,不给自己留?” 男人茫然地看着他,手上不由自主停下了动作,展臂把他揽进自己怀里:“不要哭。” 男人的胸怀宽阔,带着海风的淡淡咸气,心脏平稳有力地跳动着。 “你说……我不爱你……”喻稚声深深吸着气,气流在气管里进出,形成类似哭腔的声音,“那你教教我,爱是……爱是什么?” “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送我们贝壳?” 过了很久,男人才勉强憋出一个答案,“我想让你们开心。” 喻稚声猛地推开陈屿。 “骗子!”他的声音阵阵发紧,牙关轻微打战,“你根本……根本就没有让我开心过!” 男人莫名地看着他,喻稚声重重喘着气,伸出手:“起来!” 他死死扣住男人的手,大步往海里走去。冰凉的浪潮打在身上打在脸上、一浪高过一浪,阻力渐渐加强,喻稚声被迎面袭来的一浪淹没头顶,窒息感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强烈了。 耳膜边全是水漫涌流动的声音。 沉闷的、滞涩的、令人窒息。 胸腔深处慢慢涌上来的东西,如潮水,如眼泪,浸透了心脏。 “骗子……”他两手攥紧又松开,猛地转身,死死抱住陈屿的脖子。 海水在脸侧冲刷奔涌,喻稚声两只胳膊死死收紧,不顾说一个字就有海水灌进嘴里,不停地呛着水,鼻腔酸涩不堪,“我恨你…咳…我讨厌你……我恨死你了……” 男人一个字都没听清楚,不明所以地揽着他的腰,因为有些喘不过气,便抱着他往岸边回退。 恨死你了。 这么咸的水,还冷。 差一点……差一点就…… 喻稚声挂在男人身上,脸埋在他宽阔的肩膀。双眼紧闭、浑身颤抖。 仿佛有氧气源源不断流入肺叶。 不愿意被人听见看见的,最真心的声音和眼泪,全淹没在在汹涌澎湃的浪潮里。 * 护照、身份证明、通行证、武器、防护罩。 陈屿坐在对面,把东西收进大书包里,有些吃惊的样子:“我真的,可以走了?” “真的啊。”喻稚声露出一个微笑,“你想去找谁就去找谁。” “为什么突然这样……”陈屿苦恼地低着头,“少爷,我好像总是搞不懂你。” 喻稚声早就想好了答案。 这还用问?当然是俗套的正义战胜了邪恶,爱战胜了恐惧。 当然是因为想要学着爱你。 一边说,一边还要眼圈微红,含笑掉泪,怎么能惹男人怜惜就怎么哭。 可是真的忍不住要哭了。 喻稚声预感他这一哭,样子肯定没假掉泪好看,强行忍住了,勾起唇角:“我会一直在这里。” 男人愣愣地点头,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有听懂。 一看就没听懂。 喻稚声道:“你可以走了。” 陈屿坐立不安半天,最终憋出一句十分感激的:“少爷,你对我真好。” 真好骗,只要对他好一点,之前做过的所有混账事都可以一笔勾销。 真想把他生吞下去。 喻稚声端坐原地,微笑道:“再见。” 陈屿刚走出没两步,喻稚声道:“回来。” 他指指桌面的文件:“在这里签个字。” 陈屿毫无提防地签了,转身又走了没两步,喻稚声道:“站住。” 男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喻稚声走上前去,张开手臂把他抱住。 “你一定要去找他吗?”他努力隐藏着哽咽,柔声说,“如果你想,可以一直住在这里。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我是说,我小时候那样。” 男人也反手抱住他,只是,一个字也没有说。 “算了,”喻稚声松开陈屿,转身背对着大门,低声道:“想走就直接出去。” 想留下就站着不动。 一直到脚步声远去,门被轻轻带上,喻稚声的肩膀才轻轻颤抖起来。 会不会这脚步声是假的,就像他在仓库里播放的录音那样,是个无伤大雅的报复,一个恶作剧? 会不会满脸泪水地回过头去,陈屿却正站在原地揶揄地着看他? 他小心翼翼、泪眼朦胧地回头看去,身后空荡荡一片。 喻稚声后退两步,倒在沙发上,揪住胸口处的衣服,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闭上眼,泪水滚滚而下。 他无声地流着泪,呼吸音却尖锐如同哨笛,不敢置信地摇头,根本喘不过气来。 居然就这么放他走了。 不过没关系,喻稚声抱住自己的肩膀,冻僵了似的不停发抖,一边想着。 毕竟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所有无需公证的实体财产以及虚拟财产,早在陈屿签完字的瞬间,转移到了陈屿的名下。 像陈屿这种只记得人好、不记得人不好的家伙,如果知道了这件事,再考虑到七年的感情,一定会回来的。 至于陈屿要怎么知道这件事,暂时还没想好。 喻稚声让下属暗中保护好男人,让他们没事少来找他,自己切断了其余和外界的联系。 科莫执行官爆出恋情什么的,为了避免看到这种新闻,还是少和熟人联络为好。 喻稚声在海边小屋的落地窗外移植了成片的玉兰花树。 有点水土不服,不过最终勉强解决了。 在强求这件事上他向来很是拿手。 玉兰花的花期是二到三月份。只要陈屿在大半年内回来,就能和他一起欣赏、共同怀念旧日时光。 一天、两天。 一周、两周。 一个月、两个月。 陈屿没有回来。 他开始乱摔乱砸东西,无论写哪种语言,最终屏幕上出现的都会是满屏的“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卖螃蟹的摊主一见到他就小心翼翼地问:“赔了吗?赔了多少?盈亏都是人生常态,不要太放在心上啊!” 那两只趁乱交配的螃蟹一直养在家里,简直就是一对儿霉神。喻稚声每次都得冲着它们咒骂一顿,才能忍住将其敲骨吸髓的冲动。 半年后,这躁郁渐渐平息。 他的头发蓄得很长了,柔顺地搭在胸前。灯下顾影自怜,往往不停摇头。 不美吗?明明美得很啊,出一趟门能被五十个猥琐大叔要联系方式,到底哪里比他差? 差在五颜六色吗?什么审美啊,就这么喜欢非主流? 一想到这么漂亮了,却没人会欣赏,一怒之下,又提起剪刀把头发刷刷剪短了。 成日以泪洗面、精神恍惚。看到那两只总是在交配的螃蟹,都会忍不住伸出手去戳母螃蟹的壳,泪如雨下:“为什么啊,为什么连你都有老公……为什么我老公还不回来……” 公螃蟹一钳子过来,把他的手指夹住了。 喻稚声好半天才把他拔下来,扔回鱼缸里,母螃蟹立刻凑上来,二蟹又开始交配。独他一人两眼汪汪,举着鲜血淋漓的手指站在鱼缸外边,心痛得简直就像被陈屿咬了。 一年、两年,陈屿还是没有回来。 喻稚声的精神状态逐渐平静了。 天空永远那样蓝,大海永远那样静。时间像是凝固了,一动不动。 每天起床,默念“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各三遍,往往有平复心情的奇效。 要实在不行,那就只能搬出杀手锏——“等到老东西年老色衰,哥哥自然会把他踹了。” 可若是这么安慰自己,就不由得想到红颜枯骨是共有的宿命。假如哥哥真把他踹了,那么有一天也会把我踹了;如果哥哥不把他踹了,那么我连被踹的机会都没有…… 某一日,喻稚声提着水壶去花园浇花,无意间看到了陈屿。 夜深人静,一个黑影闪现在身后,一言不发地跟着他,像只忠诚的大犬。 喻稚声做了好半天心理准备,刚叫了一声哥哥,黑影就消散了。 心情说不上是喜是忧。 喜的是总算又见到哥哥了,忧的是原本还以为心态很良好,没想到居然精神分裂了。 当喻稚声钻进陈屿的衣柜里,用陈屿那条洗过不知多少次的内裤自慰时,黑影又出现了。半边身体在衣柜里边,半边身体在衣柜外边,又惊奇又羞涩地看着喻稚声射在内裤上面。 喻稚声用内裤把性器擦干净,叹气,“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说着说着,鼻腔一酸,又掉下泪来。 明明这就是自己产生的幻觉,潜意识里期盼出现的场景,可是当这场景因为精神不稳定当真出现在眼前,又会因为它毕竟不是真的而伤心了。 第三年,陈屿还是没有回来。 喻稚声的手机里已经存满了“和未来男朋友必做的20件事”一类的清单,万事俱备,只欠老公。 并不是不知道,早在陈屿第一年没有回来时,大概率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不过,生活是一种不难忍受的痛苦,忍忍也就过去了。 浇花时,想象陈屿在身边,睡觉时,想象陈屿在身边,自己和自己下棋时,想象对面是陈屿的手——这个不行,有点失真。 他在海边安装发电设备和光学折射镜。这是一项极其巨大的工程。完成之后,只要陈屿踏进他的领地一步,整片海水会被一分为二,瞬间点燃。 近处是蔚蓝的碧波,远处是奔腾的烈焰。 白日里的火焰是明媚热烈的火红;到了夜里,近处的海水变灰,火焰也会变成凛冽的冰蓝。 没见过世面的男人,一定会说着“少爷好厉害”,一边看个不停吧。 睡觉、吃饭、浇花、玩合成大榴莲,每天费上十个小时、就为了把红光和蓝光投射在远处的海面上。还有他曾经最嗤之以鼻的、[等待]这个词本身。 真的是很无聊。但有想象着有哥哥陪在身边,也还不错。 真是的,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呢。 想要每天都和哥哥一起捡贝壳,做成纪念品运货给港口售卖,捡完贝壳就回家吃饭,吃完了最好能上个床——好吧,不上也行。 一直生活在这一小片海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两个人都老了,就用卖纪念品的钱坐吃山空。 即便是生活最缺乏变化的人,听到这样的一生,也会感叹一句“太无聊了”吧。 一点也不无聊。 毕竟…… 那可是哥哥啊。 喻稚声一边拆电线一边想着。 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愿望很普通很普通的,想要你也爱我。 他无意间抬起眼,发现远处的海水变红了。 三年间,喻稚声反复畅想着陈屿回来找他时,他要以怎样的姿态出现在男人面前。 起初的核心词是“热情似火”,扑上去撒娇卖嗲,缠得陈屿再也走不了了。 可是陈屿迟迟不回,核心词渐转“冷若冰霜”,毕竟这么久都没回,自己还一看到他就扑上去,男人怎么会珍惜?要矜持以对,让陈屿患得患失就是最好。 无论是哪个核心词,在喻稚声的想象中,他一定会打扮得很好看,非要让陈屿一见之下,倾心颠倒不已。 然而现在,T恤短裤,满身油污,灰头土脸。 喻稚声站起身,愤恨地踹了一脚电机。 连续几步跳下礁石,沿着长长的栈道飞快拾级而上,满是水汽的海风迎面而来。 远处的沙滩上,有一个不断接近的黑影。 拿出望远镜,对准目镜。 身材高大的男人,背着一个愚蠢的大书包,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赶了很久的路,正对着一张地图不停地看。 喻稚声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想。 应该……至少应该先去换身衣服吧。 脚下却不由自主,沿着海岸线朝男人的方向走去,走,然后疾行,小跑,一直到狂奔。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凹凸不平的卵石踩在脚下,跌倒时膝盖磨出两条长长的血痕。顾不上疼,爬起来卯足劲地冲刺。 粉紫色晚霞如同绸缎在上空轻盈舞动,芭蕉叶哗啦啦作响,潮湿的海风卷着丰沛的氧气涌入鼻腔。 枯萎的肺叶一点点重新焕发生机,腥咸的海风,岸边绣球花的甜香,雨后湿润的空气……像一幅前所未见的画卷在眼前徐徐铺展,林林总总、汇于鼻端。 陈屿迟钝地从地图上抬起头,喻稚声炮弹似地撞进他的怀里。 男人后退两步,接住了他。 不是虚影,不是精神分裂,是真切的、坚实的存在。 凝固的秒针又开始滴滴答答地走动,肺叶里氧气前所未有地充盈。 喻稚声将埋在陈屿肩上,如同归巢的幼鸟。 “哥哥。” 他闷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