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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九章、送灵

    第七百四十九章、送灵

    四姨太下葬的日子渐近,子吟在武府里与总管对算帐簿,给了每人一笔丰厚的遣散费。跟着母亲从邳县过来的下人,许多都是子吟从小见着的,他希望这些钱足够让他们安享晚年。

    「大娘有自己的下人,如今邳县的武府也是和从前不一样,原谅我无法把你们送回去。」子吟说:「娘入土後,这院儿也会交还给白家,与我不再有关系,各位……好生保重。」

    老仆看着已然长成人的庶少爷,如此有条不紊给处理着太太的後事,实在不免感到唏嘘。领钱的时候,甚至还落下了一点不舍的眼泪,谁想到太太这麽突然就走了呢?

    这数日,府里的下人陆续背着包袱离去。子吟给每一人亲自送行,最後留下的却是总管,他要亲自送着太太的棺木回邳县去。

    「庶少爷,厨子今早也走了,晚饭我到外头买可行麽?」

    「厨房里还有菜,我自己做就成了。」子吟说。

    「可是……今天也是要做三、四人份的吧?」

    「嗯,足够的。」

    总管听着,便就没再问下去。这段时日,总管也对白家人生出了微妙的感受——看着几位少帅每日的造访、陪伴,他就意识到庶少爷和白家之间,还真的有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关系,还不是一般的风流玩儿。爷们儿的交往,是没道理这般腻人的。

    总管是老实人,心里的胡疑和惊骇,便全都写在脸上了。每回看见白家的汽车又来了,神情已经从不待见变成了荒谬。

    子吟如何会没察觉,只是那已经不重要了,只让他更明白——从外人的角度,会如何去想他和大哥、怒洋三人的关系。

    也难怪母亲会寻上绝路。

    那天後,二哥又来了几次,都是与子吟说会儿话,便又匆匆赶回营里去。晚上,怒洋和大哥必定是准点前来,陪子吟在灵堂吃饭,同时询问後事的安排。

    怒洋再没对德国的事多说甚麽,然而想必他是和大哥说过了,不然自己带走那麽大的皮箱,大哥是不可能一句不问的。

    这夜,三人一同吃过了饭,子吟便开口道:「明儿我便驾车,把母亲送回去,待下土仪式完了再回来。」

    他说这话,只因为府里从明儿起再不会有任何人了,子吟只不希望二人来了,才发现扑了个空。

    白镇军把双筷放下,就说:「明天甚麽时候?」

    「早上吧。」子吟说:「天气凉快些,娘也没那麽难受。」

    怒洋看着子吟,便道:「我们会来送她。」

    子吟微怔,就默然的点了点头,大哥、怒洋每日殷勤的到访,早已把他们的愧意和关切表达极致,子吟亦不打算责备甚麽,只期望母亲能入土为安。

    「你打算在邳县待几天?」

    「待娘的後事办好,就回来了。」子吟回道:「三、四天吧……」

    待他回来,也就只剩一周的时间了,前往欧罗巴的轮船将要靠近天津港,朱利安和子良就在那船上等着他。

    桌下的手,就在这时突然被紧紧攥住。子吟倏地抬头,只见大哥一脸凝重地看着自己。

    「悠予,我在家里等你。」

    子吟便定定的看着对方。

    「我们还甚麽也没谈。」白镇军道,攥着的力道便越渐的紧:「等四姨太安息了,你回来一趟吧。我与你,好好的谈一谈。」

    子吟抿了抿唇,就应了一声:「好。」

    翌日早晨,子吟与总管吃过清淡的早点,便为出门作着准备。

    子吟最後进到母亲的房里,把一切看了个遍,属於母亲的遗物都已经处理了,然而她生前最爱的金器、玉饰,子吟就把它们都放进棺木里,陪着母亲一同的入土。

    「庶少爷,咱们走吧。」

    「嗯。」

    子吟与总管一前一後,抬着沉重的棺木走出府门,却是发现往常驾着的汽车不见了,门前停当着一台长型的雪佛农军车,而左右整齐排列着的卫兵比往常多,当看见子吟走出,几人连忙就来帮忙,把那白玉棺送进车後厢去。

    子吟左右看去,就轻易找到了熟眼的身影,他怔了怔,随即一步步走上前去。

    「大哥、二哥、怒洋……」子吟看着他们,对门外这隆重的场面,实在感到诧异。

    「子吟。」白经国先说了话,「我们来跟四姨太道别。」

    「有心了。」

    棺木被稳当的置放在後车厢,卫兵们便退到两侧,抱着长枪紧守岗位。

    子吟看了三人一眼,便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的席位。

    总管出门时瞧着白家这阵象,先也有些紧张和戒备,可看三位少帅立在一旁,是真就来送行而已,肚子里一腔郁闷又憋了回去,心里五味陈杂的,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庶少爷,开车吧﹗」

    「嗯。」

    随着车子发动,子吟便不再看那三人,只把汽车慢慢的驶出道路去。後照镜里,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然而一直到出了盛京城,他也能看到白家的卫兵在左右列着。从武府到城门,白家竟是把整条车道封了,只让他载着母亲通过。

    子吟边看着熟悉的景色在窗里流逝,便感到眼底逐渐的热了起来,眼前一模糊,他就连忙揉着眼睛,怕阻扰了驾车的视线。

    「庶少爷……」总管就在旁唤道。

    「没事……」

    子吟哑声说着,便狠狠的一踩油门,汽车飞也似的离开盛京,便是豁然开朗,看到了一片平坦辽阔的景致。

    当年,四姨太风风光光的嫁入邳县武府,虽是侧室,然而新欢的宠爱甚浓。数台大轿在锣鼓声响中巡行而过,百姓乡绅夹道欢迎。

    如今人去世了,丧事却是办得低调而隐秘,甚至有些不愿张扬的意味,因为邳县早已不是武家的地盘,武司令的事迹,就成了老百姓茶余饭後的谈资。即使武府犹在,也是与当年大不一样了。

    子吟与总管穿着素白的丧服,目送着棺材下土,他们把纸钱儿撒在那新坟上,就此朴素地完成了仪式。

    「庶少爷,我也得走了。」眼看夕阳要落入西山,总管就对子吟说:「往後,你好好保重。」

    「谢谢你。」子吟说:「你也保重。」

    「那个……」总管迟疑半晌,就问:「庶少爷之後是要和嫡少爷出国吗?」

    总管识字,当时雁儿的报告就是他亲口读给太太的,固然知道了庶少爷当下的困局。前些天,他就瞧见庶少爷带回来一个大皮箱,置放在太太的房里,他一直不好问,毕竟自己就是个下人,但到了离别的一刻,还是禁不住开这个口。

    子吟攥紧了手,就看着母亲的坟道:「是的。」

    「那就好。」总管听了,却是大松了一口气,「这样,太太也能放心了。」

    子吟的目光,却是因此而怔忡起来。

    「庶少爷,恕我多话,但待嫡少爷治好後,你就和他在那边过吧,不要回来了。」总管诚恳的说:「整个北方都是白家的领土,少爷回来,一旦和那两位又缠上了,太太是死也不能瞑目啊﹗」

    「和子良过,娘也未必会省心的。」子吟抿了抿唇,却像是低喃般,说与坟上的母亲听:「娘只希望我娶妻生子,独自的成家。」

    「那也是,以嫡少爷黏你的程度,你若是成家,可又要闹了。」从小看着庶少爷和嫡少爷长大的总管,可是最清楚了。

    子吟眸光就黯了下去,家里人看他们,就只是一双感情过好的兄弟,当年订亲的时候,没有人认真看待子良的怒火,就是子吟自身,也只把这看成弟弟的稚气而已。

    从那时起,一步步的失算,最後就走到了现在——已无回转的余地。

    「总是要回来的。」子吟却说:「我不能带着子良,一辈子流落异国。」

    「或者庶少爷遇上位洋姑娘,就在那里成家呢。」

    「哪里来的洋姑娘会瞧上我?」

    老一辈的嘱咐,彷佛总离不开这成家立业的命题。子吟苦笑着应着总管的话,沉重的气氛倒是因此散去不少。总管看时候是真不早了,就与子吟正式道别,缓缓走下山去。

    他大半生都在武府里打工,如今突然得了自由,倒要想想往後作甚麽营生。幸而庶少爷给的遣散钱,是足够他买一块田耕地了,总管是邳县人,老了也是要回到这里来。

    夜幕低垂,子吟却是在坟前伫足立着,久久未曾离去。晚风吹拂而至,让一地的纸钱儿都飞散起来,有如秋日枯落的落叶。

    「娘,我走了。」

    子吟抚着墓碑,心里就对母亲最後一次的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