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玛尔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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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黑的时候,孜特克起了床,毫不意外的瞅见徐羡骋缩在自个儿被子里头——这孩子半夜雷打不动地和他挤一床被子,本来就不大的炕被两个人占的满满当当。 孜特克总觉得两个男的在一起睡觉特别奇怪,尤其是徐羡骋是汉人,留着一头长发,晚上有时候看背影像个姑娘——孜特克自己是个光棍,一时间身边多这么一个大活人,实在很不舒服。 孜特克虽然和老农奴一间房,但始终有不同的炕,自从孜特克被狼咬了之后,徐羡骋便不肯睡自己的位置,总软磨硬泡地和自己睡在一起——扒都扒不开,孜特克很想拒绝,但冬天实在冷,被窝里有个热烘烘的身体暖着被窝也不错。 孜特克掀开被子,唤那小孩,“起来了。” 冷风窜进被窝,徐羡骋一个激灵,迷迷糊糊,“……困死了……” 孜特克道,“快点,”他催促,“你一个冬天都说想去城里做事,好容易今天准备去了,还起不来。” 徐羡骋本来没睡醒,听到城里一个激灵爬了起来,“我……起来了!” 孜特克看着徐羡骋踉踉跄跄地穿裤子,那是孜特克借的隔壁大娘儿子小时候的裤子,现在穿着短了,露出一截白净的脚踝。 ——这孩子长大了,孜特克想,是该买些新衣服穿了。 临走前徐羡骋在家里捣鼓了半天,还挖了一碗自己做的酸奶说留着路上吃。 孜特克威胁他,“吃就好好吃,别泼车上。” 徐羡骋哎了一声,跳上了驴车。 驴车后头绑着几只鸡和两只羊,徐羡骋吃酸奶的时候一只羊总是凑过来闻,气得他大叫,“滚蛋,待会儿进城就宰了你。” 孜特克乐了,回头瞅见这孩子最近长高了一些,托了那狼的福,前阵子吃了四只死羊,甚至还胖了点,冬天捂着白了许多,孜特克觉得把一个营养不良的小乞丐养成这样还挺有成就感。 孜特克这次出门赶集是去卖点东西,顺便带着徐羡骋去做工的,这个时间属于初春,恰逢城里的大户人家需要人手帮工的时候。 对孜特克他们这样的农奴来说来说,这算是个每年一度的好差事,钱可以不经过农奴主手,攒攒钱能给自己和小孩儿买件新袄子,买点rou过个好年。 徐羡骋坐在驴车后头探头探脑,大约是没事干,拿着勺偶尔舀一勺酸奶从孜特克的后脑勺伸出手喂给孜特克,孜特克烦他,徐羡骋还笑嘻嘻地搂住孜特克的脖子胡闹。 “别闹,”孜特克道,他把着驴车的缰绳,驴车被村里的烂路摇得直颠,他拗不住小孩在后头坚持,下嘴吃了一口,那酸奶酸得他皱眉,“怎么这么酸?你怎么做的酸奶?。” 他俩一个没注意,车前轮卡进了路缝,驴车一阵抖动,驴在前头发出叫声。 “别喂了,”孜特克警告道,“待会儿把你摔下去。” 一路上邻里和徐羡骋打招呼的男女老少不少。 ——孜特克有些震惊,他知道徐羡骋非常会讨人喜欢,但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和这么多人混熟的,这孩子嘴巴和抹了蜜一样,只是出门赶集,和他打招呼的家伙能从街头排到村口,邻里大妈尤其喜欢他,瞅见徐羡骋跟见了亲孙子一样,有几个大妈碰上了还追着车塞给徐羡骋点瓜果,说是让他尝尝。 孜特克一直很困惑徐羡骋是怎么认识邻里八乡的人的,就连天天放牧在外,和他们龟兹不搭边的兀族小伙子的家常小事,徐羡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徐羡骋自己也说不清楚,“不知道为什么就知道了。”他想了想,“可能是和大娘们在一起久了,听太多了。” 孜特克无话可说。 待他们进到城里,已经天色大白了。 龟兹曾经是西域除都护府以外的商业重镇,时过变迁,虽然不似从前那般繁华,但从街坊和集市依然能看出当年盛况之一二。 徐羡骋算半个山沟沟里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一脸新鲜地东瞧西瞧。 孜特克带着徐羡骋到了城里的rou铺,把家禽rou羊给卖了,换了点钱。 孜特克给徐羡骋挑了套袄子和皮靴,特地买的大上一些,“你以后长高也可以穿,”他给徐羡骋拢了下头发,“别披头散发的,看起来像个二流子。” “咱们是来找事做的吗?”徐羡骋问他。 孜特克点了点头——西域的冬季苦寒,夏季酷暑,适合做工的日子只有初春和深秋,每年这个时候,龟兹城的富户每年都会雇人修葺房屋,挖地窖,做一些需要人手的活计。 这里就必须提一下龟兹巨富哈拉扎德了,哈拉扎德是商贾起家,后来定西侯北巡,他的大女儿趁此机会,嫁给了定西侯,成为了续弦王妃。再之后哈拉扎德获封皇商,一时间风头无量,成为龟兹镇一代巨富。 孜特克带着徐羡骋去哈拉扎德的管家那里求差事做——管家是孜特克的熟识,也知道孜特克每年冬天都会来做活的。 管家的长相没怎么变,带着毡帽,小眼睛,八字胡,头发油汪汪的,手里捧着个账本,拿着笔勾勾画画。 “——这是谁?”管家不怎么意外看见孜特克,只是注意到了孜特克身边的小孩,挑了挑眉。 “爹妈都死了,逃难来我们这里的。”孜特克道。 徐羡骋很配合地在一旁对着管家微笑,露出八颗白牙。 “能让他帮忙吗?”孜特克道,“他也会做事的。” 孜特克原以为管家会刁难几句,估摸着人太多了,管家只是问徐羡骋会不会羌语会拉车吗之类的话,得知都会后,便点头算是答应了孜特克的请求。 “四月的时候王妃娘娘来省亲,老爷要修园子,”管家看向孜特克,“之后还会挖一个地窖,你可以留久一点,这次要用很多工人。” 孜特克没说话。 “阿拉图的身体怎么样了?”管家问。 ——阿拉图是孜特克家的老爷,就是中风后半身不遂的那位。 孜特克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没法做事。” “……你还年轻,”管家缓声劝诱道,“阿拉图的儿子又死了,你好好待老爷,若是老爷认了你做干儿子,家产也不会被宗族收走,到时候家产少不了你的……” 孜特克沉默了一会儿,用下巴点了点徐羡骋道,“老爷认了他。” 徐羡骋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对着他们微笑。 “——你!”管家看起来有些恨铁不成钢,“宗族又不认汉人,你真是石头做的脑袋!” 孜特克没说话——他确实一直是那种话不多闷头做事的性格,为此没少吃亏。 管家抬起头来看他,“你见过玛尔罕了吗?” 孜特克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他似乎不愿多说,拉着徐羡骋想走。 徐羡骋瞅见孜特克不愿多提的样子,心里起了疑虑,转头看向管家的方向,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孜特克会是那副表情,徐羡骋想不明白。 “谁是玛尔罕?”徐羡骋想。 ——很快他就知道了。 - 在二月初八的时候,当地的豪强会举行一场“古拉玛”,算得上是羌人的春节,过得相当隆重。富户更是会宴请四方,为了来年的收成祈祷。 这是一年中相当重要的日子,当地的汉人和兀人都会跑来凑热闹,而这次定西候恩准王妃省亲更是涨足哈拉扎德的面子,准备得更为隆重。 古拉玛的那一天,会由当地德高望重的老人在上头念经祈祷,随后城里几户富户会出来给底层百姓农奴施粥。 徐羡骋不是没过过古拉玛节,但他原先所在的老家过节远没有龟兹热闹,况且哪有人不喜欢过可以白吃白喝的节,所以也探头探脑地看热闹。 古拉玛节会请来僧人念经,人多了,会请来兀族男子赛马,套索等活动助兴——当然对于大多数穷人来说,古拉玛最好的大头在后头的施粥部分——穷人嘛,赛马之类的活动远远没有吃饱饭重要。 徐羡骋第一次见到了哈拉扎德,这位老爷胖乎乎的,腮上贴着假胡子,身穿灰衾衣,带着一顶银冠,颈上挂着几串宝石,脚上的黑皮靴擦得锃亮,小胡子随着说话声一抖一抖的,神气得很。 哈拉扎德后头跟着一位妇人和一位女孩,妇人估摸着是乳母身份,一副嬷嬷打扮;女孩一头乌黑的长发绑成辫,面上覆着玫色的薄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浑身金饰,走起路来叮铃作响——她是哈拉乍德的小女儿。 哈拉扎德的大女儿嫁给了定西候,家中无子,只剩下一个小女儿,自然是百般珍爱,羌人对女孩儿没有那么多不能抛头露面的规矩,于是乎逢年过节的时候总能看见哈拉扎德的小女儿跟在父亲后头出来走一遭。 老爷先是说了一通话,具体说什么,徐羡骋隔着太远没听清楚,接着挨个给其他坐在前头的富户满上了美酒。 之后的便是站在后头的穷人了,哈拉扎德拿了盆红水,给每个穷人的额上点上一点,身后的嬷嬷提着粥桶,由小姐负责舀粥施舍给穷人们。 哈拉扎德家的农奴按照规矩分成三六九等,第一等的农奴分到了茶油与粥,第二等的农奴分到粥,第三等的农奴则什么都没有——往年第三等的农奴可能还要挨一顿鞭子,今年为了图吉利,只是让他们在下头跪着。 而此次哈拉扎德家来帮工的工人多能分上小半碗掺着水的稀粥。 徐羡骋在那里探头探脑,奈何人长得还不够高,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个大概,只见哈拉乍德老爷来到他们身边的时候,身边甚至起了一小顿sao动。 徐羡骋一抬头,瞅见了站在那儿的姑娘——哈拉扎德的小女儿。 早听说哈拉乍德的妻子,也就是两位姑娘的生母是异域人,他家的姑娘都生得极美。徐羡骋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羌族姑娘。 那姑娘身材窈窕,面上盖着一层薄薄的面纱,只露出一双又大又美的眼睛,睫毛像把小扇子似的颤动着。 姑娘低头给徐羡骋满上一勺粥,低低道了一声请便。 接着下一个人是孜特克,姑娘垂着眼,转向孜特克,她愣了一下,像是吃了一惊似的,她发出小声的惊叫声,浑身一颤。 一旁的嬷嬷紧张起来。 徐羡骋瞅见这两个人的反应,有些困惑。 他眯着眼睛看去,只见姑娘的大眼睛蓄满了眼泪,她那浓密的睫毛颤动着,红着眼眶低声道,“……孜特克。” 孜特克垂着眼帘没说话。 姑娘看起来想说些什么,她张了张唇,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一旁嬷嬷样打扮的女人意识到了什么,小声警告道,“玛尔罕。” 徐羡骋猜想到了什么,他转头再看孜特克,只见男人高大的身影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孜特克什么都没说,接过了粥,道了声谢。 玛尔罕的眼睛中噙着泪花,她的喉头滚动着,走前又回头看了孜特克一眼,那双美丽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 ——徐羡骋觉得她什么都没说,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玛尔罕他们一行人往后走,为后头的农奴继续施粥。 “你们认识?”徐羡骋问孜特克。 “只是小时候认识。”孜特克一脸不想多提的样子,他语气不太好,却又因为徐羡骋的缘故压抑住了不耐烦,“喝你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