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电梯

    单钊把碗洗好后就送刑骁下楼了。

    车停在地下车库，两个人坐电梯下去，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电梯在每一层都停了一下，没人进来，当然也没人出去，27层楼用了将近七八分钟才到底，饶是刑骁这样的好性子都快忍不住骂娘了。

    “单哥，你这栋楼是不是住了个那种特欠揍的熊孩子？”出电梯的时候刑骁问单钊，“你下回要是逮到了，好好给他上一课，让他知道就算不能为人民服务，至少不能拖人民后腿，是吧？”

    单钊没应声，但把准备往前走的刑骁一把拉了回来，折身闪进了旁边的安全通道里。

    “这地方连所幼儿园都没有，有个屁孩子。刚才电梯里那些楼层按钮都是暗的你没发现？”

    刑骁反应也很快，单钊说完他也立马意识到了——不是有人在搞恶作剧，而是有人在搞他。

    至于那个搞他的人是谁，他心里当然有数。

    安全通道里的声控灯出了故障，黑漆漆的，只有脚边的绿色提示光标勉强照明。

    刑骁背靠着墙，手腕被单钊抓得生疼，不过他没吭声，也没挣扎，一派随波逐流的模样。

    单钊见刑骁这样，知道他心里有底，于是问：“是你哥的人吗？他们为什么会来找你？”

    刑骁没做声。

    电梯上的手脚可能是有人在给刑渊慎的到来拖延时间，也可能是有人在借此提醒他刑渊慎马上要来，但无论是哪个，他都知道自己今天跑不了。他曾有幸见识过刑渊慎手底下那些干起活来那种不要命的架势，他一个人不要紧，可他不能把单钊给连累了。

    虽然好像已经连累了。

    默了片刻，刑骁转头看向一直盯着他的单钊，发现对方的神情比他想的要镇定很多，到底是当过兵又做刑警的人，即使不穿警服，身上也有一股邪不压正的气质。

    刑骁觉得，这样的单钊真是太帅了。

    他忍不住问：“单钊，你知道我哥是谁吧？”

    单钊道：“当然。刑渊慎，刑家的第三代掌门人。普通市民不好说，但在横港的公检法三家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刑骁强忍着笑道：“这个确实。”

    单钊不喜欢刑骁不分场合地笑，好像没什么事能被他放进心里一样，就比如现在。

    他不认为有个给公检法惦记着的亲哥有什么好笑的，也不认为有哪个正常的亲哥来找弟弟的时候会先让手下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的。

    可刑骁却笑得那么轻松，眼角眉梢没有半点不高兴、不情愿。

    他又控制不住地想起了刑骁的那句梦呓。

    “他找你干什么？”

    单钊的声音变沉了，刑骁听得出来，但他不可能和单钊说真话，于是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是找我回去过中秋吧，后天不是八月十五了么。”

    又特么在瞎扯。

    单钊心里一阵烦躁，惩罚似的用力握紧了一直没松开的刑骁的手腕。

    “轻点儿……”

    刑骁呲着牙“嘶”了一声，五官都皱了起来，单钊这才把手缓缓松开。

    “刑骁，你嘴里能他妈说出一句真话吗？”单钊爆了句粗口，但握着对方手腕的手却始终没放开。

    痛楚快速散去，刑骁借着楼道浓黑的阴影把从眼底浮上来的情绪悉数压下，不过须臾，脸上便又挂上了一层面具似的淡淡的笑：“你想听真话是吗？”

    刑骁移动身子朝单钊贴过去，混杂在地下室阴湿霉味里的，还有单钊薄薄的汗味。

    “那你把耳朵凑过来点儿。”

    单钊狐疑地瞥了刑骁一眼，然后侧头凑了过去，但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自己的侧脸给个温暖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

    他诧异地转头看向近咫尺间的刑骁，而刑骁的另只手顺势扣上了他的后颈，于是单钊眼睁睁看着对方睁着眼睛仰着头，毫不迟疑地朝自己吻了过来。

    在四唇相触的刹那，他僵住了，那双在黑暗中映着微弱灯火的眼睛像深渊一样勾住了他的魂魄。

    被动停滞的时间直到他们身后那扇没有关严实的门缝里射进一道车灯时才重新往前推进，眩目的白光亮得刺痛他的眼睛。

    刑骁放开扣在他颈后的手，然后退了半步，唇上的柔软随之离去。

    “单钊，我要走了。”

    单钊恍惚想到，这一幕有些像某个童话故事，当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公主就必须离去。

    他没有阻拦，但刑骁又突然撞进他胸口，贴着他红透的耳朵低声且快速地说道：“你突然对我好，是因为你已经知道江口岛监狱的事了对吗？单钊，你不要钻牛角尖，这整件事没那么简单，我会帮你找出真相，你要相信我。”

    刑骁说完，又在单钊脸上亲了亲，然后没给对方留下任何思考的余地就推门走了出去。

    沉重的安全门开启又合上。

    挂着笑容的青年迎着刺目的车头大灯往他的噩梦里走，而他记挂的人却停在那隅化不开的浓黑中，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