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耽美小说 - 故江临【BDSM】在线阅读 - 番外12-9 德阳风月-除了狎妓取乐,醉酒闻歌,还能干什么

番外12-9 德阳风月-除了狎妓取乐,醉酒闻歌,还能干什么

    德阳是个小地方,虽然富饶美丽,却也不过方寸之地,万口人家,从城这头到那头一整天就能走完,近十年来也从未出现过什么飞天大盗,最多也便是街邻间争地皮的零碎小事,更别提这全城通缉一事。

    接到通缉令起,林父便极度重视,一时间县衙风声鹤唳,人人面色凝重,在县令还未作出决断之前,谁也不敢透露半点消息。

    林却也是偶然间听到,他最近被阿云缠着脱不开身,眼见与苏员外家的婚事越来越临近,媒婆在两家之间走动越来越勤,连林母也不时督促他准备,阿云更是时时刻刻贴身伺候,林却烦闷不已,说是伺候,更像是被林母派过来监视他的。

    林却心中有事,眉宇间尽是愁容,字写不好,剑也舞得一团糟。他丢开剑坐到海棠树下,从树根处刨出一坛雪莲酿,一饮而尽。

    饮尽后林却又感到一丝后悔,如此珍贵的佳酿被他牛饮猛灌,实在是太浪费了。他看了看为数不多的剩余酒坛,更加烦躁了。

    江舒今天怎么还没来?

    按照以往的习惯,江舒不到傍晚便要来他的庭院转一圈,见没人后就会下来跟他打趣逗乐。

    但从昨天到今天,一直未曾见过江舒的身影。

    林却看着空空如也的酒坛,突然莫名的生气,他长臂一挥,用力将酒坛掷了出去,圆滚滚的酒坛飞出一段距离,正好砸在走进来的阿云脚下。

    阿云“哎呦”一声跳了起来,喊道:“公子,你心情不好也别拿我撒气啊!”

    阿云心疼地拍了拍被飞溅出来酒液弄脏的裤腿:“这可是秀云刚给我做的。”

    林却瞥了他一眼:“你喜欢她。”

    秀云是伺候林却的侍女,从小就和阿云一起跟在林却身边。

    阿云巴掌大的脸突然涨红,嘴皮子也不利索了:“什,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那丫头脾气那么坏,谁会喜欢她……”

    林却道:“哦,这样我便告诉秀云了。”

    阿云一脸懊悔,慌忙道:“公子,你,你怎么能瞎说呢,我刚才什么也没说。”

    林却起身拍拍土,迈开腿就往外走,状作要去找秀云。

    阿云急了,一把拉住林却,连自己进来干什么都忘记了,他央求道:“公子,小的错了,您别去,您别告诉秀云。”

    林却看他服软,便点头道:“不去找也可以,但从今天开始,不许跟着我。”

    阿云满脸为难:“公子,是夫人让我跟着你的……”他委屈的脸拧成了一团,狠了狠心道,“公子不去找秀云,我就保证不告诉夫人你跟外面那个小娘子的事。”

    这小子居然威胁他!

    林却气闷,他感到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威严在一点点失去,他深吸一口气,甩开阿云的手往外走:“离我远点。”

    阿云见状也不恼,立刻跟了上去,陪笑道:“公子,我保证不会说的,我是谁,我是您最忠实的狗腿子,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谁能有我这么忠心啊。”

    林却心底有一团火在烧,不是因为阿云,却一直被他在旁不断煽风点火,火势愈烧愈旺。

    阿云不知林却心中所想,还跟在后面絮絮叨叨:“公子,你说,这姑娘是有多漂亮,才让你这样牵肠挂肚的。”

    林却没做声。

    阿云便继续自言自语:“那肯定是美若天仙的人了,是不是比红酥阁的婉晴姑娘还美啊。”阿云美滋滋想了一会,转念一想,“不对啊,要是比婉晴姑娘还美,怎么从来没在德阳听过呢?”

    阿云绞尽脑汁,思来想去也得不出答案,德阳县也就这么大的地方,要是谁家出了个姿容绝艳的女儿,还不得炫耀到四邻皆知啊。

    当然,阿云怎么也不会知道,这位“姑娘”并不是德阳县人。

    阿云眨巴着眼睛,拉住林却的臂弯:“公子,这位姑娘真的很美吗?”

    林却看着阿云一脸钦羡和期待的神情,心中一动,想到那双美艳的桃花眼,和那张动人心魄的面容,轻轻点了点头:“很美,天下第一美。”

    阿云耳根子红了一片:“公子,你夸人真不含蓄,哪有文人像你这样夸赞美人的。”

    提起江舒,林却眼神又是一暗。

    他没心思搭理阿云的好奇,挥了挥手:“你让开,今日别再跟着我。”

    阿云为难地松开了手:“那公子你要去哪里,总能告诉我吧……”

    “县衙。”

    林却料定阿云不敢随他一起去县衙,便坦然地离开了。

    -

    林却在街上晃了两圈,在路口踱步,不断往江舒所在的客栈方向投去犹豫不决的目光。

    旁边的卖花娘热情地向他招手:“年轻哥儿,要不要买一支杜鹃花,送给心上人啊?”

    林却咬了咬唇。

    ……

    最后他捏着一支艳粉的杜鹃簪花,站在了客栈门口。

    他看着人来人往的客流,心虚地把那支杜鹃花往袖口里塞了塞,心道江舒可能并不会接受这种别样的“赠礼”。

    他踌躇不前,只好先拉住客栈伙计询问:“楼上那位戴面具的公子今日在客栈吗?”

    伙计认出他是林知县家的公子,摇头道:“一大早就出去了,没有回来过。”

    林却失望地松开手。

    没见到江舒,他只好回家,但他此刻又不想回去面对母亲跟阿云的诘问,便在大街小巷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他经过两三个街角,街边小贩逐渐减少,街道变得安静起来。蓦然间一阵喧嚣传来,林却抬头,发现前方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与此时静谧的街巷格格不入。

    一辆马车从街道那头缓缓驶来,马车上的管家很眼熟,车顶边缘悬着的纸灯笼随着马车轻轻摇摆,灯笼通体写着一个苍劲有力的“顾”字。

    林却下意识躲了起来,他隐进旁边的墙根,只探出一头。马车停驻,里面的人掀开一角车帘,顾归珏身着一袭青玉锦服,和绣有翠竹纹样的披风,从马车上缓缓走了下来。

    顾归珏一下车,周围一群人便簇拥围了过去。

    但就是这样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林却也能清晰地辨认出顾归珏的身影,毕竟那人身姿如松,挺立于人群中,十分夺目,用鹤立鸡群来形容毫不为过。

    但今天的顾归珏,似乎不同往常。

    顾归珏神情肃穆,面容紧绷,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下了马车后一刻也没耽误,径直去了街巷尽头。

    林却后知后觉,他这才发现那些簇拥的人群身着打扮似乎就是顾家的仆役,而街巷尽头正是顾氏本家的祖宅。

    林却心生疑惑,先生向来不与顾家有过多往来,今天却大张旗鼓地回来,还一脸严肃,不像是回家团聚,倒像是……兴师问罪。

    没想到那边已经走出十来步的顾归珏,突然在人群中回头,往林却的方向看了一眼。

    林却吓了一跳,他立即缩回偷窥的脑袋,躲在墙后屏住呼吸,深恐人群朝他这边移动。

    但顾归珏也只是扫视一瞬,便收回目光,继续朝本家匆匆走去。

    人群拥着顾归珏走远了,四周安静下来,林却才悄声从墙壁后出来。他失落地望着空荡荡的街景,适才的热闹仿佛昙花一现,街道已经没有顾归珏的踪影。原来过去这么多天,心依旧会疼,伤口依然还在,得不到就是得不到,无论他再怎么欺骗自己,刻意回避,那道决绝的身影依然是他的噩梦。

    林却低着头走出了街巷。

    他慢悠悠晃到了熟悉的地方,抬头一看,竟是县衙。

    林却苦笑一声,没想到自己真的走到县衙来了。

    见见父亲也好,林却安慰着自己,从县衙侧门走了进去。

    县衙里有些冷清,衙役们都不在,也没看见师爷,再往里走,隐约听见林父的书房似乎很吵闹。

    林却站在书房门口等了一会,里面突然传出林父震怒的声音:“谁在外面!”

    书房门口的小厮颤巍巍道:“大人,是公子……”

    林父语气一松:“却儿啊,进来吧。”

    林却进去才发现,大部分衙役还有师爷原来都聚集在书房里,本来还算宽裕的房间一时间竟然显得有些狭窄憋闷。

    林却有点后悔进来了:“父亲,您是不是有正事要商议,我要不去偏阁等。”

    林父还没拒绝,旁边的刘师爷便开口道:“公子不妨一起听一听,你江湖朋友多,也见多识广,说不定有我们得不到的消息。”

    林却不解,刘师爷便从桌上拿起一张纸,林却定睛一看,心凉了半截,顿时冷汗直流。

    那是一张还未张贴颁布的通缉令,画像上的人虽然模样陌生,但那半截样式繁复的面具却熟悉得可怕,画像底下清楚地写着几行字,“案犯华胥剑客江舒”以及他的罪名和悬赏金额。

    刘师爷眯眼瞧了一会林却的神色变幻,并未戳破,而是笑道:“公子可有此人的消息,听闻他已往江南方向来了。”

    林却定了定心神,摇头道:“没见过。”

    刘师爷眼底闪过一丝精明,却没再追问,转向林父道:“大人,接下去的事情……”

    后面的话林却逐渐听不见了,他浑浑噩噩从县衙出来,摇晃着走了十几步,转过街角就是家门,但他却没有进去,而是靠在墙角愣神。

    江舒……竟然是这样的人?

    林却有点不敢置信,他反复安慰自己,但心底却一直有个声音在低语,告诉他这其实就是真相。

    想想那人初见时的轻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样子,他才跟江舒厮混了几日,便把这些都浑忘了。

    林却遭受连番打击,心情跌落谷底。

    手里那支杜鹃花被冷汗打湿,花瓣蔫了一半。

    夕阳西沉,街道的人家都点起了灯,杜鹃花在晦暗不明的灯火里失去了它本来的色泽。

    林却失魂落魄地在街道晃悠,不知怎的,晃着晃着便晃到了红酥阁门口。

    夜晚的红酥阁更加热闹,来往人群络绎不绝,里面的丝竹声悠扬泻出,吸引着过客驻足。

    林却被迎了进去,刚踏入门槛便听里面歌妓们吵闹,说华胥剑客居然真的来了红酥阁,而且还风流潇洒,出手阔绰,一口气点了十二三位姑娘作陪。

    华胥剑客?江舒?点了十二三个歌妓?

    林却瞬间感到喉咙被无形的力量掐紧了,那些话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发不出一点声音,吐不出一个字来回应前来询问他的小厮。

    心脏仿佛被一把粗糙又坚硬的绳索捆绑住了,绳索在上面缠绕了好几圈,随着他上楼的步伐缓缓收紧,一点一点夺去他原本的呼吸,等他站在那扇歌声嬉闹不断的门口时,心在一瞬间疼到窒息。

    林却推开门,触目便是里面香艳的景色,五六个身姿婀娜的歌妓温婉地依偎在最里侧那人的身边。

    是华胥剑客。

    林却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江舒低着头,也没发现进来的不速之客。

    旁边的古筝声突然停了,林却转过头,发现是姜婉晴。

    姜婉晴神色黯然,比之前更加神伤,但她见到进来的人是林却时,眼睛亮了亮:“林公子,您是来找江公子的吗?”

    林却点了点头。

    姜婉晴似有难言之隐,三缄其口。

    最后她微微叹口气,轻声道:“……他今天似乎不太对。”

    林却往里走了两步,江舒身形懒散地瘫卧在矮桌前,看似左拥右抱,实则在低头饮酒。

    越往里走,越能闻见浓郁的酒香。

    旁边的美娇娘们使出浑身解数,娇吟微喘,讨好着风流少侠。

    林却蹲在桌前,敲了敲,冷声道:“江舒。”

    江舒缓缓抬头,林却这才看清,江舒的双眼赤红,即便是隔着面具,也能看到底下那双眼睛通红的血色,林却心底说不出的一痛,他声音干涩:“你在这里干什么?”

    旁边一歌妓“噗嗤”笑了一声。

    林却也立刻反应过来自己问话的愚蠢,来这里除了狎妓取乐,醉酒闻歌,还能干什么?

    江舒似乎喝醉了,他眨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清眼前的人,他晃了晃不清醒的头,拿起桌上剩余的半坛酒尽数灌下。

    “江少侠好酒量。”歌妓笑盈盈地贴了上去。

    林却发现那歌妓正是上次被老板娘强行塞给他的青梅,之前听岳瑶说这姑娘吹冷风病了,他本来还心存愧疚,今天看着青梅面色红润娇滴滴的害羞样,他那点愧疚感荡然无存。

    江舒拿起旁边新拆封的酒坛,递给青梅:“喝两口,助兴。”

    青梅羞涩摇了摇头,将酒坛推开。

    林却失望至极,将杜鹃花狠狠拍在桌上,起身离开。

    江舒周身的一众歌妓都被吓了一跳,她们神情怪异地看着离去的林却还有他留下来那支杜鹃花,窃窃私语。

    “我们都先出去吧。”姜婉晴施施然走过来,“mama在外面唤你们,江少侠若有需要,会让小厮来叫。”

    姑娘们不情不愿地起身了,好不容易能有一位风流少侠相伴,谁又愿意放弃此时此刻的良辰美景?

    姜婉晴带着众人走出房间,等她到楼下的时候,却发现青梅没有跟上来。

    她想起前两天青梅身边的侍女翠珠跟她说过,青梅这几日身体不适,她看了看楼上紧闭的房门,便以为青梅是去休息了,也没再多问。

    但次日早晨,便发生了一件轰动德阳县城的大事。

    红酥阁的青梅死了,就死在红酥阁内,而凶手是江湖闻名的华胥剑客,江舒。

    与此同时,德阳县衙发出通缉令,以拐卖杀害少女的罪名重金悬赏缉拿江舒。

    但更惨烈骇人听闻的事情一桩接一桩,苏员外家的千金神秘失踪,苏家人哭天喊地将江舒再次告上公堂。

    于是,太平安逸了近十年的德阳县,顷刻间躁动纷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