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一人亡换万物生
苍殊跟术玄会合后，又找到了一位在灵界结识的朋友——大乘境的，托人帮忙才解除了纪修的灵器，恢复了自由。 然后，苍殊便开始实践他在看到灵笼后唤起的灵感了。 不知可否还有人记得，当初苍殊放走九命猫时，那黑猫在苍殊手指上咬了一口，苍殊中指根部就出现了一圈戒指一样的纹路，催动灵力后这纹路还能隐去痕迹。 苍殊也不确定还有没有用，所以先只是尝试一下。 而当他右手中指那圈黑色的“戒指”显现出来的时候，苍殊自己都有些意外，毕竟他这具身体可是被分解成原子态又重组起来的，结果这个标记真就一点没受影响呢。 大概就像咒印那类一样吧，跟神魂绑定的。 九命猫留下的这个印记在典籍中也没有记载，不知道有什么用也不清楚九命猫的意图，但不妨碍苍殊有点自己的猜想。 苍殊准备将他知道的所有可用于激活或召唤之类的灵力运转之法都试一遍，这试到中途，黑色印纹便起了反应！ 玄色褪而绛色辉，变成红色的印纹又碎散而去，化作灵韵扶摇而起。 苍殊感应到有空间的波动，然后一只黑色的猫儿便出现在了他手指的上方！ 看得出来这九命猫被突然召唤它也懵逼着呢，一张猫脸也不妨碍看出它的惊疑，随即又变为警惕，想都没想似的就转头要逃！ 苍殊当然早有准备，不仅提前布下了阵法，这第一时间就是反手一抓，将九命猫制于五指。 苍殊现在虽然实力大减，但真灵、妖灵这种天地灵物的修炼可慢到出奇，所以这么多年过去，这妖灵九命猫才从当年的元婴实力爬到化神呢。 提着喵喵叫不断挣扎的九命猫，苍殊安抚到：“不用怕，我不是要害你，把你召唤来的印记还是你主动留给我的呢。过去这么久不记得了正常，你回忆一下。” 为辅助九命猫想起来，苍殊还展示出了他的右手中指，又拿出了当初关九命猫的那个灵笼。 九命猫不叫了，把那香囊球样式的笼子看了又看。 苍殊继续补充到：“我得你一尾，承了你的一劫。当我完成命老之劫时，你应是有感应的吧？” 九命猫顿时一个激灵，猫眼里透着恍然。这是想起来了。 苍殊便是一笑，收起了灵笼，翻手变出一颗当初当糖豆似的不要钱一样喂给九命猫的饲灵丸，搁到了九命猫的嘴边。 一别千年，再说当年也不是多深厚的交情，九命猫可不会这么没有防备地吃下。它嗅了又嗅，确认没问题了，才喵呜一口，然后一脸骄矜也藏不住它美滋滋的愉悦。 而苍殊却也没就此放开九命猫，毕竟这小东西警惕性贼高还滑溜，看着像是亲近些了，但仍可能撒手没的。 苍殊也不搞那些寒暄、打什么空洞的老交情牌，就直奔主题地：“你的‘死劫’应该还在吧？” 九命猫要渡的九劫虽然是在庞大的劫难题库里随机抽取，但就生死劫算是固定项目。“生劫”在天地孕育出它这个妖灵的那刻就生成并渡过了，堪称最容易的一劫吧。而“死劫”，就是个大难题了。 死当然要真的死，可死了就没了，天地就要孕育出下一只九命猫了。所以到底怎么巧妙地活着渡过这个“死劫”，不知一代又一代的九命猫里有多少真的做到了…… 可不是谁都有苍殊那种靠万物生死而复生的机会的。 所以抛出这个老大难话题的苍殊，成功引起了九命猫十二万分的好奇，都不乱动了，瞅着苍殊一副审视又静待下文的样子。 “我有一个想法，如果能成，你或许能活着渡过死劫。” 猫猫震惊！但：“喵？” “我想得到的好处，就是共享你渡劫成功后天道反馈的福泽。” “……”猫猫陷入思考。猫猫决定先再听听这个人类的具体做法。“喵。” “签订契约。” “喵！”九命猫立刻反对，好么，在这儿等着它呢，想骗它立下主仆契约！ 却没想苍殊接下来的话就将它震惊得愣在当场！ “先别急，我说的这个契约比较复杂，叠加了血契、灵魂契约和大道之契几种。”血契中包含了主仆契约，“即便要分主次，也是你为主我为次，付出代价的是我这一方。” “我代你去死。” …… 灵界某偏僻之地。 苍殊走在遮天蔽日的森林之海中，也算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原来树龙的巢xue。 苍殊从飞升灵界就在找这头树龙，而在他从万翼之国醒来跟烛戾会合周游世界的那段时间里，才在此地找到了那头当年在凡界丹塔秘境里遇见的树龙。 树龙已经在跟他们打过一架后成了骨灰，而他们离开此地前还设下了结界，防止再被谁占山为王，为下次来时省些麻烦。 苍殊想通过这里的秘境入口，进入跟凡界相连的那处空间。而他上次从树龙那得到了这处秘境入口五百年开放一次的情报，苍殊这次在来之前也算过了时间。 为了保险起见就来早了些，故而苍殊与术玄还在这处森海等了两年，把这里祸祸了一遍，才等到秘境开放之日。 从灵界入口这边进，虽然对修为的限制比凡界入口那边宽松些，但苍殊炼虚境的修为还是远远超过了，于是他就换了身外化身“龙行”的身体进去。 术玄再压制修为也没法压制那么多，自然进不去，便留在了入口外护法。没了树龙之后，丹塔秘境里都是些金丹修士，对苍殊造不成威胁，术玄能放心。 …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也就是看他有点炼丹的本事，否则谁搭理他！” “师兄莫气，就是个小门小派出来的，不值当。” 那师兄却不这样认为，就是小门小派的才岂有此理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成色就敢跟他这位地魁府的小长老撂脸子？害他丢人。 不禁恶狠狠地：“道一宗是吧，看我出去再怎么要他们好看！” 刚巧经过的苍殊，远远听到一个“道一宗”，便不由侧耳。心下生出几分诧异，又转而唏嘘。 道一宗，小门小派？ 至少他离开中州时，道一宗可都还是七大宗门上三门的存在，如今竟然落到这等田地？ 不过，从他飞升灵界都过去有两千多年了，这个时长放到凡界，哪怕是对于修真者来说，也能算沧海桑田了呢。会有什么变化都不奇怪的，不如说，道一宗还能存在，已经算坚挺了。 只是不知，道一宗的衰落是从何时开始，又是否与当年出了他这个与魔修有染、又得罪了丹塔的长老有关呢？ 不过，世事有它的定数，昨日之事不可追，这些都与他无关了。 苍殊没有片刻停留，直奔他与小芙参约定的地点而去。 小芙参就在这里等他，还是休眠的状态。苍殊一眼便能看出，这是因为小芙参已经是元婴的修为，想必是为了不被这处秘境空间排斥出去，才选择了以休眠状态弱化修为的方法吧。 苍殊唤醒了小芙参，又在秘境对小芙参产生排斥之前将小家伙带入了他的随身空间。 小家伙抱着他不撒手，又哭又笑地不停说话，虽然口齿伶俐了不少，但还是奶声奶气的，怪招人疼。 苍殊陪着小家伙叙了叙旧，安抚了情绪，才又出了空间。 而小芙参藏身地这附近，竟还种了不少灵植，小家伙跟他说，是为他种的。两千多年啊，这等年份的灵植也不多得了。 苍殊当然不辜负小芙参的心意，把灵植移栽进了空间，只留下一小部分。再从他空间里取出些化神以下能用的修真物资，埋在此地。 最后设下结界，并设定了只有修炼道一宗心法的人可进入其中。 这算是他的一份顺手心意吧，但道一宗能不能借此再度崛起，也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做完这些，苍殊才又找了个地方，安静等待秘境入口再次打开，然后返回灵界。 在离开时，他回首看了一眼那些幸存的凡界修士纷纷做着最后的斗智斗勇想要安全离开此处秘境，这些光景也曾是他经历过的呢。 不知，当年他飞升灵界时从别人口中得知其噩耗的百里破，是否还活着？ 不知，再也没有联系的琉生，是否安好？ 不知，他那几个弟子，又各自走向了怎样的命运？ 罢。 苍殊一挥袖，转身踏入空间旋流。 … 苍殊与术玄走出森海时，就遇到了等在外面的烛戾。 “你出来了。伤都好了？”苍殊问。 “好了。便是没好，也该出来了。”对上苍殊略带疑问的眼神，烛戾笑得恰似温柔：“因为好像觉得，再不出来怕是就见不到你了。” “那你还来的挺早，我们还有好些时候能待一起。” 烛戾笑而不语，好些时候能是多久，他连一生一世都觉得不够。不过这些，说了也没意义了。 烛戾又看了术玄一眼，心想到，苍殊做着这些临行前的准备，却不避讳把术玄带在身边，想来是已经把人安抚住了吧？ 不知是怎么安抚的呢，会跟和他一样，暗示他们会在另一方世界相遇吗？ …… 纪修终于又找到了苍殊，不过让他不太满意的是，发现苍殊的不止他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他们正在围攻这位“通敌魔族的灵界叛徒”。 他在其中虽然算是修为拔尖的，但架不住其他人数量众多。再说了，他和苍殊也是敌人，没道理他要为了苍殊抗住与其他所有人对抗的压力吧？ 另外说一句，如果有熟悉纪修的人在这里，想必还能发现总跟纪修一起的那位女修此时竟不在场。 其实纪修跟胡仙儿分开已有好一段时间了，自苍殊逃走事件中纪修怀疑了胡仙儿之后，他们之间就生出了一些嫌隙…… 或者说，他们之间一直都有一层看不见的壁障，只是纪修一心修炼并不太纠结这些私情，而胡仙儿则是在自欺欺人。但这次事后，她大概是累了，有什么都任由其发展了。 而这么做的结果就是，不满和心累的一次次累积，让她爆发了。 是她先提出了先分开各自冷静。 而纪修没有挽留也没对她挂心。本来么，大家都有各自的机缘，没必要总黏在一起什么都同进同出不是。 于是乎，他们这一别，就是时至今日了也没再有联系。胡仙儿是个什么情况，纪修是一点也不清楚。但他倒也放心，胡仙儿修为虽不及他，但也不差，在这灵界属于上游梯队了，大部分地方都可去得。 说回眼下。 让纪修略感讶异的是，苍殊的修为竟然又回来了！跟他一样，都是大乘后期。 好么，本来以为他这样的修炼速度是绝无仅有的，原来这人竟能跟他不相伯仲？真令人不快。 所以，这是那不知名真灵造成的debuff被解除了？还是另外的原因，当初那什么真灵的说辞也只是骗他的？不重要了，他只用接受好苍殊修为已经恢复的事实。 那，再想像上回那样抓到苍殊看来已经不可能了…吧，大概。 不过，眼下这机会，利用其他人分散苍殊注意的话…… 在纪修这边围剿“苍殊”的同时，另一边，万翼之国。 凰灵站在远处，看着万岁梧桐那庞大而枯败的枝体，攥紧了手中一只储物镯，心情复杂。 长老让他们所有凤凰都先离开神树，也不告诉他们要做什么，现在所有族人都在这远处观望，也包括了更不明所以的其他翼族。 但凰灵或许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 现在神树那里，只留了他们的太上长老，也就是他们凤族地位最高的老祖宗。以及，一个人类。 那个，叫龙行的人类。 就是那个，伪装成树木藏在他们凤族地盘、被她当作伴生灵木培育照顾了数百年的人类。 也是那个，一恢复人身，就让神树和百木同时枯萎，让长老们都出面了却仍能安然离开这万翼之国的人类。 现在这个人回来了，又让他们远离神树，是不是要对神树做什么？会发生什么？ 至于凰灵手里的这个储物镯，也是那人方才送她的，说是兑现他当年的诺言，报答她百年照顾之情。镯子里装了什么，她都还来不及看，这会儿也没心情看呢。 她同所有族人一起，看着神树的方向，目不转睛。 … 梧桐枯木之下。 “你来兑现诺言了，倒也没有你说的数千年那么久。”凤族老祖宗声音里都透着岁月的厚度，“不过，你说你会成长到足以兑现诺言的那天，可你现在的修为，却是比那时也不如了。” 苍殊很是坦诚：“其实不是我有什么特殊能力能复活神树，只是把神树给我的生机再还给它，所以跟我的实力倒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只是当时如果不那样说，怕是当场就要被你们献祭了。” 听苍殊这么说，老祖宗也不生气，古井无波，像是不在意，又像是早知道。 “你已经做好觉悟了。”老祖宗这话，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没有人告诉他把这份生机物归原主后苍殊会如何，但他从苍殊身上感到了死志。 苍殊亦很淡然：“嗯。” 凤族老祖宗已经不知活了多少岁月，此刻也不禁高看了这个人类一眼。 这本是个天资卓绝的修真者，更经历过死而复生，按说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渴望活着，比任何人都更有野心，也更有可能登上大道。然而，此人却能如此心平气和地放下这一切。 甚至在多年以前，此人刚复生之时，就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吧？ 不知道这个人类，到底背负了怎样一个故事…… “那，你开始吧。” 苍殊点了点头，“不过我还要等一等，我这边也需要个时机。” 他这话刚落，手里的玉牌便亮了起来，苍殊眸色一变，笑道：“看来不用了。” … 万里之外，围剿战场。 纪修看着眼前被刺穿了丹田的“苍殊”，大脑一片空白。他比任何人都要难以置信，几乎抓不住手里那柄刺穿了“苍殊”身体的灵器。 他没想过要杀了苍殊啊！至少不是这时候，在这里！他想的是活捉！ 但是战况激烈瞬息万变，一切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他的理智在说死就死了，他和这个人的结局本来就该是这样，只是迟早的问题，没有足够地报复回来就给了对方一个痛快确实比较亏，但也罢了。 然而理智之外，他身体里好像有哪里，隐隐作痛，竟然让他都还在战场上就敢大脑空白了一瞬间？！ 等等！这还不至于杀死苍殊吧？这人怎么说也是大乘！ 都怪这人一副好像要死的样子，肯定是装出来放松他警惕的吧？ 纪修燃起了希望。 而在战局之外的远处，看到纪修状态还好、至少没有当场心神失守，达到了计划继续执行的标准了，术玄抓着手里的玉牌，他犹豫，纠结，不愿，甚至是恨不得碎了这玉牌，但他知道，他阻拦得了一时，也不可能永远抓住那个想要离开的人…… 所以哪怕再不愿意，他还是激活了玉牌，让万里之外的苍殊收到时机可矣的讯号。 于是，下一秒，当其他人看到“苍殊”重伤，正要蜂拥上来瓜分蛋糕的时候，突然，“苍殊”身上爆发出一股力量，将所有人都排斥在外不得靠近！ 只有纪修，在这股力量的包围之内。 纪修立刻就警惕起来，要抽出还刺在“苍殊”丹田处的灵器，然后更让纪修惊讶的事发生了！ 从“苍殊”身上竟流出大量的灵力，灌注进了他的体内？！ 发生什么了？！危险？ 但是这些灵力是如此真实，充盈着他的四肢百脉，澎湃却又在他承受之内，似乎真的对他无害？ 怎么办，他要小心为上吗？可是如果真是他的机缘，这样放弃岂不是损失惨重？ 纪修到底是男主，谨慎是极度谨慎，但冒险精神也是最不缺的。他选择了接收这份灵力灌注，保持警惕地静观其变！ 不仅纪修震惊，旁观者也很震惊，有人直接就喊出了“邪修”来。毕竟，这种能吸食别人修为的功法，可不就是邪修？ 可惜他们这些人里没有能打破那种力量的存在，就只能在这里干瞪眼，让那邪修独吞好处！ 随着灌注进纪修体内的灵力越来越多，似乎还有隐隐约约的天道之力波动，纪修已经无暇他顾，经脉丹田仿佛都要撑爆了，全力运转都是超负荷的状态。修为的壁障就像被巨人粗暴地一脚踢开，晋级的雷云已经开始在他的上方凝聚…… 但是，当他勉强还能注意到他对面的“苍殊”似乎正因为被他吸食，而渐渐化为齑粉时，纪修还是感觉整个人都仿佛空了一下。 这就是，了结了这个谋害了他整个前半生的人的感觉吗？ 为什么他没有感到一丝的快意？是因为太突然了吗，是因为还不够吗？ 如此空洞的感受，就是他执着于此人对他那莫名影响的最终答案吗？他想道一句“不过如此”，却也不知到底是怅然若失，还是释然放下了…… 这刹那，纪修是心绪万千。但晋级的压力让他顾不上再去体味感受，必须全身心地投入到渡劫上来，否则可能就是他也死在这儿的事了！ 被纪修所杀的“苍殊”在纪修面前化为了齑粉，没了“残羹”可以抢食又见雷劫袭来的其他诸人，也立刻作鸟兽散。 而远处术玄所在的地方，烛戾也悄然出现了。 之前与纪修那群人战作一团的“苍殊”正是烛戾所化，而看似从他身上转移到纪修身上的灵力，则是源自他怀里的九命猫。 而此刻，九命猫也正在接收着渡过“死劫”后天道的馈赠——和纪修共享这份馈赠。 这便是苍殊的计划，以灵魂契约与九命猫建立命运共同体的联系，再以主仆血契确立了仆代主死的主次地位，最后以大道之契共享九命猫渡劫成功后的天道馈赠，再将这份契约通过他与纪修之间输送修为的联系延伸到纪修身上，将天道馈赠转移给纪修…… 多煞费苦心。 烛戾和术玄，谁也说不出话。 只有他们清楚，当纪修和九命猫开始渡劫这意味着什么。在万里之外的另一个地方，正在发生着什么。 他们最爱的人，离开了。 … 亲眼看到他们枯死了一千多年的神树重新焕发生机，枝干伸展、出芽抽叶，这对于凤族来说已经不仅仅是奇迹了，神树寄托了他们太多的意义。 不知高龄几何的凤凰也有老泪纵横的，而年轻凤凰更多的是欢呼雀跃，其他翼族也加入了这场狂欢，凤族强大他们也才有庇护么。 整个万翼之国都在庆祝，有笑有泪，但几乎每一张脸上的底色都是惊喜的、喜悦的。只有凰灵，她也在笑，她也开心，但是，她还感到了深深的、又似乎淡如轻烟的悲伤。 非常，非常得悲伤。 “你们快看！神树，神树的另一半！” 有谁第一个惊叫起来，于是狂欢的翼族们也看到了—— 啊，神树啊，这株不知活了多少万年、可能从开天辟地起就存在的梧桐神树啊，但是连老祖宗都只见过其半枯半荣模样的神树啊，竟然连另一半也抽出了新芽，绽出了新叶？！ 这，这可是只在典籍中才有的光景！ 所有鸟儿们都呆愣住了。他们虔诚地，甚至有跪下来的，凝视着他们的神树。内心感到无比得安宁和幸福。 一木成林的梧桐神树，终于回归了祂真正的模样，一整株都生机盎然茂密葳蕤，那叶子金黄如辉，在阳光下，圣洁美好得让人想落泪。 眼泪也终于从凰灵的双目滚落。 她或许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但她对那个人类并没有什么感情，哪怕是与她相伴百年的那棵伴生灵木，失去时她也不像这般悲伤。 所以真的是没有理由的，她就仅仅是不由自主地感到难过。 她想，这或许会是她这一生所见最凄美的光景…… 万岁梧桐主干处。 凤族老祖宗虽然能看到他们的神树不仅活了过来，还达到了他们都没想过的新高度，连枯萎了数百万年的另一半也重新长满枝叶。但他此时，却在喜悦和振奋中，亦感慨万千，颇有唏嘘。 他看向那个靠着神树坐着的年轻人，这个人类，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他看出了此人抱有死志，但现在看来，此人如果只是把原本属于神树的生机归还，应该不至于付出生命，但结果是他还用了另一半、本属于他自己的生机，给了神树早就枯萎的那一半。 连他也不明白，这个人类何至于此了…… 他只知，这份恩情，他们凤族欠的大了。 必须得说，不是谁的生命都有这个份量值得他如此对待，只有这个人类如此特殊，只有他能与神树共通生机。 此外，这个人本该无限风光无限可能的未来，也断送在了这里。 这都是份量。 在此人生机不断流逝的时候，他问了句，他的名字。真正的名字。 “苍殊。”这个人类明明正在死亡，微笑回答他时却还那般从容恬然。 ——苍殊。 这个名字可不是籍籍无名，众所周知，魔王。 原来就是此人。 所以，仅就他所知的，浮空岛神降、魔王之变、神树死而复生，这些足够整个灵界震动的大事，中心的暴风眼都是这个人。 虽然这人此时的牺牲对他们凤族有利，但老祖宗也不禁感到惋惜，此人，本该是个传奇的…… 唉。 老祖宗叹惋地，又看向了苍殊遗体旁的一缕残魂。 残魂虽然能表现得很生动，但修士留下的残魂往往都只会抱有某个固定的目的，所以这个目的以外的事并不会引起残魂的任何反应。 老祖宗虽然也很好奇，舍弃下一切淡然赴死的这个人类，竟然还会留下一缕残魂，这到底是怎样的执念？ 但他出于对苍殊的感激和尊重，也不愿窥视此人的遗愿，打扰其最后的安宁。 他默默地离开了，把这一方天地留给了这位已经逝去的人类修士。他的族人也没有立刻召回来，就当是他能给到此人的默哀吧。 对了，“烛戾”和“术玄”——这是此人特意告诉他的两个名字。他懂，他们万翼之国欠这人的情，就照拂到这两人身上吧…… 凤族老祖宗一走，这里便只剩下了苍殊的遗体，和一缕残魂。 残魂注视着遗体的左手手背，在那里，凤族老祖宗虽然看不见，但苍殊残魂可是能看见黑桃形状的进度条。 这就是修真世界的设定下能卡的bug了： 苍殊的身体确实是死了，所以九命猫的死劫才能生效么。但他的意识还在，虽然很呆板，但确实承载了他的意志，所以他还不算彻底消失，那就不算任务失败。 甚至还能帮他完成攻略成功的最后一步呢。 当进度条的最后一线空缺也被填满，意味着纪修已经飞升仙界，这里的故事迎来了结局，苍殊留下的残魂便执行到了他给的指令： “提交任务。”残魂出声到。 【接收到玩家提交主线任务的申请】 【申请审核中】 【任务进度核实中】 【核实通过】 【审核结果：攻略成功】 【主线任务“一步一阶一修罗”完成，玩家是否选择离开本世界？】 残魂：“是。” 【还有十秒完成替换，十秒后玩家将离开本世界。10，9……1。】 当苍殊的意识从黑暗中醒来，他所见到的便是系统空间中的星空了。 … 启动了苍殊提前布置下的阵法，残魂便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 阵法中，替换了苍殊真身的人造身体，在阵法的作用下开始消解。完全复制的人造体当然拥有和苍殊本体一样的“价值”，消解后就化为了充足的养分渗透进这片土地，滋养起当年为他枯萎的百木生灵。 苍殊不想留下这具遗体，毕竟在修真界，死后也很容易不得安宁。 而功成身退的残魂，也化为青烟，随风消散。 这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嫩芽抽出、枝桠生长的声音，斑驳的阳光穿过金黄的梧桐叶一束束地落在草地上。多么温暖而光明的画面。 就在这里，刚刚，有个人永远地离开了。 安静地，仿佛无人知晓。 … 纪修飞升，有幸在现场的那些人，虽然嫉妒，但也很是高兴能够趁机接收一波飞升通道漏下来的仙气，感悟下得道的天机。 但烛戾和术玄，却是一刻也不想多待，当场便是分道扬镳。连九命猫也是，对他们并没有什么信任和感情，一溜烟地就跑了，也没人拦它。 烛戾在很久以前就有迎接这一天到来的觉悟了，他的悲伤和绝望厚重得没有人可以感同身受，但也早已习惯安放得悄无声息。 好歹，现在还有一根稻草可以让他去抓。 那他在这里余下的唯一目标，就是修炼，修炼，修炼到攀上实力的巅峰，走到能俯瞰这个世界的高度，然后才能跳出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框架，有机会去往苍殊所说的“另一个世界”。 他不想去质疑这句话的真假，苍殊这样说，他就当是真的，这就必须是真的！ 而术玄，他跟烛戾又不一样。 他没有烛戾那样的宿命感，也不清楚更多的真相，他是因为照苍殊这流失修为的速度，终究也必死无疑，还听苍殊说这个诅咒是跟神魂绑定所以连夺舍也不可摆脱后，他才同意苍殊冒险的。 苍殊告诉他，这一招是向死而生，能够在另一个世界重生开始——术玄也理解的是三千小世界的那个“世界”。 术玄对这套说辞也有存疑，却还是看到了烛戾的态度，才更相信了几分。 毕竟一个很让人不甘心的事实就是，烛戾跟苍殊之间了解更深，大概也…知道更多。 总之，现在能支撑术玄的信念就是，活下去。快一点的话，他应该能在灵界再等到苍殊飞升上来；慢一些的话，他便在仙界等着苍殊来。 他有漫长的生命，和足够的耐心，等待着。 就像那一千多年一样。不过是再来一次，他等得起。 多久都可以。 只要你来。 苍殊。 …… 苍殊觉得他为自己设计的死亡非常之好，可谓一石四鸟呢。 一能利用他最后的全部修为以及九命猫的天道馈赠给到纪修突飞猛进一举渡劫的庞大能量；二能让纪修亲手了结跟他之间的因果，这样纪修才能在心境上趋近圆满，届时修为暴涨晋级时才不容易被心魔滋扰；三也完成了他对神树百木的回报；四呢，就是顺便帮九命猫渡过了死劫，功德一件了也算是。 正所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苍殊觉着吧，他这一死，怎么也算价值不小，颇有种牺牲他一个幸福千万家的感觉哈。 而且他也并没有真的死亡，这就是WINWIN啊，简直赢麻了，他不愧是被九无评价越来越像个资深玩家了呢。 如果不看被他留下的人的话。 这里，苍殊想的是烛戾和术玄，却没想过，纪修。 在苍殊拿到的剧本里，纪修飞升仙界后故事就画上了句点。但对于现实来说，纪修可还有着无限的未来。 …… 距离自己飞升仙界也过去有一千多年了，今日，便是纪修打算晋级金仙的日子。 在一切准备妥当后，他盘坐于阵眼中开始洗练心境。 这自然就又要想到他那位死了多年的前任师父了。嗯，他自己也觉得阴魂不散呢。但他这么多年来偏就唯对此耿耿于怀，心魔也总钻这个空子。 当年他一口气从大乘后期跨过大圆满晋级渡劫境并渡雷劫飞升，那时被心魔侵扰的时候，也只能算勉强抵御过去…… 来仙界这些年，纪修把每一个让他感到疑惑的地方都分析过了，除了最关键的他为什么受苍殊影响如此之大外，其他还包括，比如为什么他刺伤苍殊后，苍殊的灵力会转移到他身上呢？ 当时有旁人猜测他练了什么邪门功法，有猜测他那柄灵器有古怪，但纪修作为本人当然最清楚这些都不对。 于是纪修猜想过，莫不是他与苍殊共具天阳之体所以产生了什么神奇的效应？还是苍殊当年为了夺舍他而做了什么布置，结果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产生了反噬？ 还有当时他感觉到的那一丝天道之力，彼时他境界不够也无暇分心或许还不能确认，但如今他已是真仙且马上就要准备晋级金仙了，他很肯定当时确实有天道的参与！ 可纪修不认为，仅凭上面那两种猜想，就够格引动天道的。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如此？ 再有啊，回看他在灵界最后那百来年的时光，修炼速度确实不正常，所以他的境界也有些虚浮，在渡劫飞升时差点没撑住，来到仙界后才一点点再夯实的。 种种问题，纪修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能与这些疑惑及心头那抹空虚良好自处。 对心境的洗练结束后，便可以开始冲击金仙了。 … 当雷云散去祥云浮现，金光辉耀激荡出阵阵仙韵，感应到这些变化的人便知道这仙界又多了一名金仙了。 有近处一些金仙，正犹豫着这位道友没在自己的道府里渡劫，会不会有拒客的意思，他们此时要不要去道贺呢？就听到那新晋金仙所在的方向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 “啊啊啊啊啊啊——！！！！” 让不少人颇为惊疑，不是晋级成功了吗，怎么还惨叫起来了？是损失太大了？大家都是金仙了，不至于这么不豁达吧？ 倒也有人听了出来，这喊声中的那种悲痛欲绝，怕是跟情之一字最脱不了干系。 不管是有何种猜想，也不管是觉得此时去打扰不合适，还是觉得有此执迷的人仙途有限不值得结交，总之原本准备去道贺的人都失去了意头，也算留给了纪修一片清净。 倘若这时有人来，他必然也是没心力应付的，说不得还会遭遇趁火打劫。因为他此刻，是真的痛不欲生。刚晋级也不去稳固修为，反而心神大恸之下已经出现不稳的状况！ “师尊，师尊……啊啊啊啊啊，师尊！” 随着记忆的回归，两行血泪从纪修眼中汩汩淌下，简直骇人。 苍殊那修改记忆的秘法是靠他暂时提升到真仙的实力才完成的，如今纪修晋至金仙，足够碾压那秘法的威力了，自然就发现了自己神魂中被动了手脚的地方，消除秘法的效果后，他真实的记忆便回来了。 足够，杀死他的记忆，回来了。 当接收完全部的记忆，纪修甚至呕出一大口血来，坐不住地倒在了地上！谁敢信啊，这可是堂堂金仙之体！ 泪与血在他的脸上纵横，痛苦到了极致的表情无比扭曲，狼狈得简直不如一个乞丐。 “师尊…师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为什么要修改他的记忆，让他做错，让他错过！ “师尊，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我怎么可以？！！”纪修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亲自伤害了苍殊那么多，就算失去记忆也不能原谅！他怎么能！！！ 他怎么能，背刺苍殊，把苍殊推向危险来为自己争取逃命的机会？ 他怎么能，在认出了苍殊的伪装后，一次次地出卖对方，把苍殊变为众矢之的被围攻？ 他怎么能，囚禁苍殊，冷嘲热讽，轻慢侮辱？ 他怎么能，亲手杀死他最爱的人，掠夺对方的修为，独自飞升得道成仙？！！ “师尊，你不会死的，那不是你，那绝对不是你！”纪修绝不相信，他的师尊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死去？这不是他的一厢情愿，恢复记忆的他如何认不出那个死在他面前的“苍殊”根本不是他的师尊！ 他要去找他，现在，即刻！他一秒也等不了！他要知道苍殊还活着，还好好的，他要回到师尊的身边！ 纪修疯了，他真的疯了，他真的在散去自己的修为！ 还有被他混乱、破碎到极致的心神招来的心魔，也在贪婪地啃噬着他的理智，侵蚀着他的神魂。纪修也顾不上了，他就算去抵抗又如何，现在的他抵抗得了吗？不如这样放任吧，哈，就让这些心魔来让他衰弱得更快吧，全都是他活该！ 急速的修为流失，让纪修的身体都开始崩溃，经脉丹田的裂纹越来越多，眼前已经血红一片。 从金仙飞速下滑到真仙又直追渡劫境而去，那喷薄而出的仙气都形成潮涌了，就是瞎子都能看见了，更别说这些仙人。 然而等这些人过来查看情况、甚至准备捡漏时，他们还是慢了一步。这位不知名的前新晋金仙，已经迫不及待地撕开界壁，坠入了灵界。 纪修这样做当然冲动了，更要保障的做法应该是从长计议试探出相对安全的方法下界。但纪修已经疯了，心魔也在影响着他，他现在不是一个冷静理智的修真者，他只是一个疯狂绝望的殉情人。 他口口声声相信苍殊还活着，但他真的百分百确定吗？他不是比谁都清楚，苍殊身上那些难以自圆其说的古怪地方吗？他一直都有感觉，苍殊想离开，回到他穿越前的世界，而那里，他永远也无法触及了！ 空间旋流生生地撕扯着纪修的身体，违抗天道法则降下的惩罚也在不断落下，是怎样的信念让他忍受住了这非人的痛苦，吊着一口气也硬撑了下来啊。 当他重重坠落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却还是在他引发的sao乱被人围观上来之前，拖着苟延残喘的身体迅速离开了，他耽误不起，他现在就像一块肥rou。 “师尊，师尊，等我……” 他一边为自己疗伤，一边往他与“苍殊”最后一别的地方赶去。哪怕一点也好，一点也好，如果还有苍殊的线索的话…… 然而千年过去，这希望何其渺茫。 纪修这一找，就是几年，几十年。然后他竟然，遇到了胡仙儿。 “纪修？！你不是飞升了吗？” 见到故人，纪修一瞬间有种恍然如梦的抽离感。他与胡仙儿的孽缘也是剪不断理还乱，是他负了她，他有一种既想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滞涩。 让纪修意外的是，胡仙儿看他的眼神竟然是带着恨的。 没有了对他的忍让和温柔，胡仙儿就像回到了他们初识时的那个张扬泼辣的蝴蝶仙，不，是比那更加阴沉尖刻的。 “呵，你这副鬼样子是怎么回事？哦，你想起来了对不对，苍殊？”从纪修的神情、状态，以及本该在仙界的人现在却出现在了灵界，她迅速就能还原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而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那个名字，都能让纪修破破烂烂勉强维持住的那口气涣散一瞬。 胡仙儿更是幸灾乐祸了，像大仇得报一样。 “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吗？你不想知道，你根本不关心我，不在乎苍殊以外的任何人。那如果我说，我有你那师父的消息呢？” 纪修瞬间就像活过来了一样，激动地抓住了胡仙儿，追问着：“你知道？你告诉我！师尊他……” “想知道啊，你求我啊？你求我，说你想知道我恨你的原因。” “求你告诉我！”纪修毫不犹豫。 胡仙儿笑了，说不出是自哂地、还是嘲讽地。 “好啊，那我告诉你，这都是你欠我的，你欠我的！你从未为我动情，也从未在乎过我，我与你分开时你可曾有片刻想过我的安危，想过去找我？在我被你的敌人抓住，数百年来受尽折磨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又在哪里！！” 胡仙儿都不敢回想那段地狱般的日子，她从企盼着纪修能来救她，到失望，到绝望，到恨。 她突然就清醒了，她这么多年都在苦苦追求、维系的究竟是什么？ 她甚至都不恨苍殊了。甚至觉得她跟苍殊才是同病相怜的人。他们都为纪修付出了太多太多，而纪修他凭什么，他凭什么有资格得到这一切？ 她简直觉得纪修就像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命之人，而她、苍殊、还有那么多爱过纪修的人、乃至成为了纪修踏脚石的那些人，都像是为了烘托纪修而存在的牺牲品！ 凭什么！！！ 凭什么她要为这个从来没有爱过她的人受这么多苦！！ “…抱歉。” 一句轻飘飘的道歉？胡仙儿只觉得恶心！她挥开纪修抓着她的手，“不要碰我！” 纪修急切地：“现在能告诉我师尊的消息了吗？” 胡仙儿残忍地笑了：“我骗你的啊，我这么多年被困，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怎么，要杀了我吗？” “……”纪修是真的很生气，千不该万不该不能用有关师尊的事骗他！但他真的也没心力与胡仙儿计较了。罢了，是他欠她的。 纪修就这么走了。 这一别，这对本该成为欢喜冤家的恩爱道侣，真的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见到了胡仙儿，纪修又想到了一个地方，就是他从龙岛受伤昏迷后醒来的地方。大概就是从那之后开始，他修为的增长速度变得异常的。 一定，一定发生过什么。 等纪修找来，千年的变迁让这里已经与记忆里对不上了。但不要紧，有仙界的秘法，他仍有可为。 他要做的，就是从他本就非常不稳定的神魂中剥离一缕出来，将其以秘法燃烧，这里便会重现他曾在此地时发生过的光景了。 然后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苍殊都为他做了什么啊，刮骨，抽髓，输血，割rou……还用邪法把自己的修为献祭给了他！ “不，师尊，不……”明明只是过去的幻境，纪修还是感到了椎心泣血的痛苦，他几乎发不出声来，嘶哑得像不堪重负。 那一刀一刀，比直接切在他的身上还要痛上千万倍，痛得他生不如死。 一直不曾离去的心魔又将他淹没，于纪修而言又是一场九死一生的争斗。但这一次，明明心遭重创，他却又爆发出了顽强的求生意志。 因为，这具身体里有师尊的骨、师尊的血、师尊的rou！这都是师尊给他的，谁都不能伤害，谁都不能从他这里再夺走一丝一毫！ 这之后，纪修对于养护自己这具身体也更用心一些了，因为，这是师尊留给他的遗产啊。 他的身体不属于他，是属于师尊的。连他自己，都没有资格让这具身体死去。 他也还要活下去，找到他的师尊呢。 … 几百年，上千年过去，纪修找遍了他能找的所有地方，上穷碧落下黄泉，连魔界的每一寸他都没有放过。 但没有，什么也没有…… 直到听闻，凤族中天分较低的金云凤一支出了个飞升仙界成功的凰女，有关凤族的谈资在近日来增多。于是便有人提起了三千多年前的老事，那一朝之间枯木逢春的凤族神树，流传至今，已经是个传说了呢。 等等，三千多年前？ 纪修当场就抓了说这话的人过来，让其说出具体的时间。竟然真的，跟他飞升是在同一年。 约摸，还非常巧的是在同一天、同一时刻，是不是？ 纪修还想起来了，更久更久以前，祈星族神降事件后，他家师尊说是为了养伤在凤族沉睡了五百多年，而凤族那神树的突然枯萎，也差不多是在对得上的时间前后的…… 那时他没想过凤族神树的枯萎会与苍殊有关，但现在，一枯一荣都那么巧合的话，就算闭环了吧？ 纪修多懊悔，他这么多年来为了寻找苍殊都不知多少次经过万翼之国了，看到那重生的万岁梧桐居然一点也没有多想…… 但其实，现在也只是马后炮罢了。 这一天，据说已经沉睡很多年的凤族老祖宗会见了一个神秘的客人。 后来，凤族老祖宗让族人在一年内都不要靠近神树的主干附近。 但有那不听话的小凤凰，偷偷张望过。然后听他跟小伙伴们炫耀，他在神树下看到一个人跪在那里，偶尔自言自语几句，奇奇怪怪的。 当然了，这只小凤凰遭到了父母的惩罚教育，好在老祖宗没有怪罪下来。 一年后，凤族禁令便被撤销了，那小凤凰见到过的人也不见了。 只是后来，听说有人在距离万翼之国不近不远的一处悬崖上见到过一人，似乎与那小凤凰描述的人影有几分像，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那处悬崖吧，既不打扰万翼之国的居民，又能远远看到整株神树。而那个人呢，就跪在悬崖上，向着神树的方向，一动不动。 不论刮风下雨，不论酷暑寒冬。尘土会落在他的身上，风雪会落在他的身上，他却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一样，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睛都不曾眨过。 时间的流逝也在他身上失去了意义，直到他被历史的痂垢厚厚地包裹，直到他变成了一尊真正的石雕。 千年，万年，数十万年……真的过去太久太久了，久到谁也想不起来这尊石雕存在了多久。 久到有人看这尊石雕就像远远地守护着凤族的神树一样而成为了一段传说。 又久到，连这个传说，都被人渐渐遗忘。 还能有多久呢？ 大概，直到海枯石烂，直到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