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耽美小说 - 宗主今天也很心累在线阅读 - 46、别忘了来求我

46、别忘了来求我

    时至今日沈追已经记不清他们在青楼里待了多久,约莫是一月,又像是两月。

    青楼掌柜看上了沈逐的脸,要拿他成一笔大生意,至于沈追,因胎记坏了脸只能做个二等下仆。

    最开始那几天,沈追不肯屈服始终想着逃跑。只是沈逐与他分开,每当他试图靠近沈逐的房间,就会被人擒住。他挨了些打,也闹的楼里不得安宁。掌柜许是烦了,让人将奄奄一息的沈逐丢到他面前,往椅子上轻轻嗑掉烟灰,“一个二个都不是安分的,不愧是兄弟,心比谁都齐。熬了几天的药灌都灌不进去,白瞎了老娘的药钱。”

    她吸了口烟,像瞥着两只蝼蚁,“既然不想活,直接拖出去埋了吧,免得给楼里沾晦气。”

    沈追被人押在地上,嘴角还带着淤青,被迫看着近在咫尺的沈逐。沈逐瘦弱的身体蜷在地上,几乎要闻不见人气。沈追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

    掌柜的见他怕了,在他跟前蹲下,捏起他的下巴柔声道:“你是他哥哥,总要比他想得开。劝劝他,人活着才有以后。”

    沈追觉得全身都疼起来,许久他才颤抖着哑声道:“我劝他,他听我的话。别埋他,别埋……”

    沈追被允许和沈逐在同一处了,在他的照料下,沈逐的病有了起色。青楼里不会让他白白养病,掌柜急着赚回本钱,他们给沈逐取了个花名,迫不及待让他学规矩、在外露面。

    楼里多了个身姿清俊的少年,引得许多人趋之若鹜。沈追在一旁端茶时总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但沈逐一直没有真正被定价,遇着来打探的急色的恩客,掌柜也只是骄矜地笑笑,“‘兰哥儿’是我的宝贝,叫我怎么舍得。真到了时候还得看他的意思。”

    那恩客听出话外之意,嘻笑着同她攀扯。掌柜嫌他难缠,拉了沈追过来,匆忙掀起他遮眼的头发,露出和沈逐一模一样的半张脸来,“客人要是不嫌,我们兰哥儿还有个孪生兄弟,只是不如他可心,服侍人的活还是勉强会做的,价钱也好商量。”

    沈追刻意仰起头向他露出全脸。恩客看罢他脸上痕迹,色心顿消,灰溜溜地遁走了。

    掌柜松了手,那瞬间眼神竟似带着惋惜。沈追知道,在她眼中,他只是一个有瑕疵的替代品,连卖都卖不了多少钱。

    但他这样的人从来无暇自怜。沈逐的身价被日渐抬高,掌柜苦苦等候的大主顾终于上门来了。听说那人是有名的仙门修士,出手阔绰,专好挑一些干净的凡人少年少女做鼎炉。

    那个修士便是季慎。

    季慎点名要见沈逐,并且相当合意。他和那些普通恩客不一样,真的有能力带走沈逐。

    沈追知道时险些摔了茶盏,他今日被故意支开,才从闲言碎语中听到此事。当即从厨房拿了一把刀冲到沈逐房间。

    沈追赶到时,沈逐正被人握了手腕,眼中满是戒备与厌恶。沈追急火攻心,握着刀不要命一样冲上来,刀锋急转直下。

    修士松开沈逐转过身来,看到他兽一样的眼神。沈追双眼桀骜又明亮,像一对让人迫切地想收入怀里的明珠。他似乎被取悦,没有第一时间阻止沈追,任他毫无章法地又劈又砍。

    游刃有余地躲过几招,面前少年柔韧的身体远比身后的病秧子有趣。他来了兴致,一手制住沈追,将他往面前拎了拎。

    这举动招致沈追凶恶的瞪视,脸颊边的黑发拂开,露出和身后少年相差无几的容貌。连绵至眼尾的印记泣血般夺目,像是旧怨难平,垂泪至今。

    “你们是兄弟?”他掀起笑意,强行忽视了漫上心头的不详,一把将沈追推倒,“我改变主意了,今天就选你吧。”

    沈追被大力掼到地上,险些咳出一口血。沈逐脸色剧变,他跌跌撞撞冲过来,拾起地上的刀挡在沈追面前。他本就先天不足,凡事弱沈追一等,如今唯一的兄长受难,唯有这副大病初愈的身体能够保护他。他紧握刀柄面对季慎,瘦弱的身形在他面前犹如螳臂当车。

    季慎瞧他也如蝼蚁,在空中随手画了几笔织就一个牢笼,轻易将他囚在里面。他绕过被困的沈逐在沈追边上坐下,伸手解着少年的粗布衣裳。

    笼子由灵力结成,坚如铁石,用刀砍了几下纹丝不动。沈逐不肯泄气,拼命劈着笼子,用力到虎口撕裂双手鲜血淋漓。

    刀刃已经卷边,他眼睁睁看着沈追被脱去外衣。怒火席卷而来,一瞬间猩红血雾覆上少年双目,他恨不能将施暴之人生生撕碎,嘶鸣道:“别碰他……别碰我哥哥!”

    空气中猛然炸开暴烈的灵流,霎时电光闪烁,桌椅粉碎。连天象都被少年的怨愤引动,晴天白日忽然阴云密布。雷光狂躁地袭向季慎,季慎一时不察挨了一下,被雷光燎到的地方焦黑一片。

    他飞速退离沈追身边,皱眉望着囚笼中的少年,这雷灵根强悍无匹,带着他熟悉的一脉相承的灵压。他心中一惊,下意识看向沈追的脸。沈追脸上痕迹蜿蜒如一片咒文,赫然是沈家除之而后快的妖兽诅咒。

    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这两个孩子是剑宗血脉。

    沈逐极怒之下激发了灵根,立刻支撑不住昏厥过去。沈追面对突然的变故,心中既惊又怕,眼见沈逐倒地,他竭力向沈逐的方向伸出手:“小逐……”

    季慎迈步上前,看着地上的兄弟俩,忽然计上心头。

    沈追直到被他卷上灵舟时都还有意识,昏沉沉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他以为他与沈逐彻底得罪了青楼掌柜,要被重刑发落,几天后见到沈逐才知,他们找到父亲了。绝处逢生的惊喜胜过了一切,以至于让沈追忽视了兄弟两的境况不同。他激动地抱着沈逐,忍着眼眶里滚热的泪。

    只是他不该期待,世事有厚待他的一天。见到父亲的第一面,他被宣判了死刑。沈正卿忌惮诅咒,想杀死他;季慎别有居心,想讨要他;而沈逐不要哥哥只要一个有用的鼎炉。

    到了如今,他还要靠笼在身上的黑暗震慑别人。

    沈追低低一瞥季慎常年不自然抽动的指根,那是断过以后留下的后遗症。他一扯薄唇,露出冰冷的笑意,“右手也不想要我可以帮你告诉沈行风。”

    季慎抬起左手,好整以暇地转动手腕。他看着自己颤动的指节,也跟着低笑出声,“五公子,没什么是恒长不变的。你以为你的靠山有那么稳固么?”

    “我能让他变成现在这样,也能把他变回去。到时候别忘了来求我,我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手下留情的。”

    话说的容易,剑宗之势,又岂是这么容易翻覆的。季慎显见得是野心又涨了,连头脑都不清醒了。

    “行啊,真有那一天,我跪下来求你。”沈追低头一碾地面,斜睨着他,血色的妖纹与漆黑眼珠浓墨重彩,满是桀骜。他挑起锋利的笑,“要是做不到,就提头来见。”

    真难想象这样的人被驯服后是什么样子,他作为鼎炉在亲弟弟床上辗转的时候,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吗?季慎觉得呼吸发紧,他鬼使神差地应道:“好。”

    沈追听到他说好,头也不回地把他抛在身后。这剑宗里是没一个正常人了吗?

    他急着摆脱季慎的视线,下了演武场匆匆钻入一条小路。这路虽然偏僻些,但至少不会轻易遇到人。沈追循着小径往前,刚松下一口气,突然在转角处听到一些姑娘家的声音。

    许是闺中密友在清净地说些小话,话语声欢乐又亲密,若是突然出去定会吓到她们。

    此时转回去,大概又要和季慎碰上,沈追脚下略一迟疑,两人说的话便让他听到了。

    一人道:“要我说,剑宗宗主还是和盛小姐般配些。那个姓秦的一点也不好看,做派也不好,瞧着不像是正经人。”

    “可是宗主很喜欢她呀。”另一个声音道,她小小声地解释,“秦姑娘其实没有谣言里说的那么坏……”

    “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因为……”

    话未说完,忽然被另一头传来的吆喝声盖过去。几个男人嘻嘻哈哈的靠近了,出口便是一阵无礼调笑,“两位小娘子生的水灵,在这里说些什么体己话呢?”

    “可否说给我们哥几个听一听啊,哈哈哈哈!”

    中间夹杂着尖利的口哨,或许是动上手了,姑娘家的声音立刻激愤起来,“给我放手,几个凡人而已,信不信我一剑削了你们?!”

    “凡人怎么了,量你们也不敢动我我一根毫毛。知道爷姓什么吗?”

    “小爷姓沈,剑宗宗主是我叔父!”

    沈追额上绽出青筋,这几个后苑里的废物点心,可算是触到他霉头上来了。他转过山石,一脸沉郁地站在石阶上,扫视着底下几个浪荡子。

    几人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一副奢靡的纨绔打扮。天下纨绔跟他比都差远了,就是再纨绔,见了他沈追也得低头。

    他眯着眼,“我怎么不知道,沈行风有你们这样的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