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你就当我死了 (副cp戏份)
“我去了哪里,难道还要向师兄禀告。”钟离姝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向若榴,“你怎么来了?” “你走了很久,我一直等不到你。”若榴眼中光彩亮起,见她走近展露笑颜。他解开画囊将妥帖收藏的画抖出,“你走时匆忙,我想你必定惦念未完的画作,便带了过来。” 武道会尾声正是山海遗春刊印的好时候,钟离姝原想出了剑宗去将画取来,但她灵力被锁,青州城路远难及不得不暂时搁置。如今有人给她送过来,岂不正好。 她接过画纸,将纸卷翻了翻,忽在中间发现了一张卷边的旧纸。她抽出细看,画上密布裂纹,似乎碎过。整张纸是被极为准确地拼成的,每一笔都顺畅地接在一起。这是被元镜撕碎的那一张。 钟离姝拿着画纸忽而一笑,“你费心了。” 若榴忙道:“没有的事,只是闲着无事可做。”说着向她身后的沈追瞥去一眼,又怯怯收回目光。 这眼神拿捏的恰到好处,教人一看就懂。钟离姝侧身道:“他叫沈追,是我的朋友。” 若榴上来见礼,沈追点了点头,“幸会。”两人早已见过多次,只是他习惯易容若榴并不识得他。这样正经相识,沈追恐怕多说露了馅,只简单打过招呼。 钟离姝随手向檐下指去,“那是我师兄,你见过的。”若榴随她望去,却见檐下空无一人,刚才冷肃的男子已不见踪影。 院中两人相谈甚欢,隔着夜色更显得遥远。钟离姝对他说话一向夹枪带棒,缘何能对别人这样温和?元镜甩袖而去时,费解之意与一股无名怒火萦绕心头,烧得内腑guntang。 他们之间是如何变成这样的?钟离姝少时安静守礼,在他身边学画、修炼,总是规规矩矩坐得笔挺。白裙少女像一道温顺的影,除去捧着玉简请教问题,从不惹他心烦。 那时他们话不多,但大体说的上融洽。后来她学有所成,不再需要他解答疑难,渐渐显出孤寒的性子。姑娘家长大,疏远师兄理所应当。元镜习惯了她的远离,从此不在这些事上费心。 他一心修行,不知不觉到了进阶的关键时期。当时上古秘境开启,他前往秘境寻求突破,依稀记得钟离姝也在此列。她还是白衣白裙,抱着自己的本命灵器,如高远的仙宫琼枝。 只是等他出来,一切都变了。 钟离姝眼中有恨,她像是碎过以后被匆忙拼凑,断裂的尖刺扎着身边人。年岁长久以后,那些刺重新被血rou包裹,渐渐圆融,却长成了反骨。 元镜入道之初斩断情丝,人欲渐泯,一心只有修炼。饶是如此他仍然分出思绪来想了一下,钟离姝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历练,才会一夜之间性情大变。 秘境中并无险恶法术,破境不难,就好比他遇见的……元镜忽然愣住了,他遇见了什么?他顺着回忆细想,脑海中的记忆像是被挖去,留下一个突兀的空缺。 整整十年,他对这个空缺视而不见。直到此刻才发现,他想不起来一点关于历练的细节。 “今夜你便宿在此处吧。”钟离姝推开房门对若榴道。院子僻静,无人搅扰,沈追回了剑宗以后这地方就没人住了,正好让若榴落脚。 若榴往屋内礼貌地打量一圈,却没有进去,“刊印怕是要赶不及了,我为你研墨。” 钟离姝作画时从未避过他,山海遗春在坊间流传甚广,桃源街岸边花楼里几乎人手一本。若榴识得她的画, 自然能想她所想。 钟离姝微微一笑,“也好。” 屋里掌起灯,画纸铺开,墨色在砚台中晕染。钟离姝沾了墨开始勾画,自伏案便未抬起头。若榴结识她以来,见多了她挥毫泼墨,心中便知她唯独钟爱这一件事。 但她为何钟爱,他却一无所知。若榴在钟离姝停笔思索时添上墨,探身去看画纸,“姝jiejie画的这样好,没有多年笔力恐怕难成,这也和你的修行有关吗?” 夜已过半,秋夜里偶有一两声虫鸣,月光也冷冷清清。唯有屋内寒风不侵,灯火盈室。若榴漂亮的脸在烛火映照下毫无瑕疵,钟离姝一愣,“不是。” 她叹了一口气,轻轻托腮,“我曾经有一个朋友,他修行一门偏僻的道法,整日枯坐于室内。师门规矩森严,不准他有喜怒哀乐、妄动内心。” “他修为涨的很快,我却瞧他可怜,他有时会偷偷转头看窗外的落花呢。可惜后来被师尊发现,不仅一夜之间伐了所有树,还把窗户封死了。于是我捡了花叶夹在书里带给他,带不了的就画出来。他虽然从不说什么,但我知道他很高兴。” “那以后每逢下山历练,我看到什么他不曾见过的东西,就画下来给他。久而久之,便练成了。” 钟离姝说的轻巧,听在若榴耳中却不是滋味。钟离姝是为了别人学的画,到如今下笔如神的地步。他心口微微泛起酸意:“你这个朋友真有福气。” “福气……”钟离姝轻哂,“对他来说,这可不是什么福气。” 无情道修者一生大道独行,任何凡世中的牵连都是负累。所以那时他一把业火烧尽前尘,就在她面前,亲手自神魂中剜出了记忆。 “你我之间,就此作罢。” “往后,你便当我死了吧。” 决裂之时恍如昨日,每一幕钟离姝都记得清楚。她不懂究竟是怎样的心性,才能让元镜在忍受剔除记忆的痛苦时,表情堪称麻木。大抵只能归结于,他的道心不是一般牢靠。 “真够绝情的。”她轻嘲了一句,若榴向她附耳过来却没听清,面露困惑。钟离姝拾起画笔,笑道,“没什么,我说该继续了。” 有若榴从旁帮衬,钟离姝才没将废纸团扔得到处都是。只是画到半夜,再灵巧的心思也见了底。若榴rou体凡胎,已显露倦意。二人收了纸笔,各自回房休息。 元镜打坐一夜,思绪难以集中在修炼上。他顺着历练之前的记忆反复回想,却屡次被阻在入秘境的那一刻。若是寻常,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是萦绕心头的烦乱挥之不去,仿佛在提醒他 ,他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密境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问题一旦提起,便再也按不下去了。 思虑未果眼看天色微明,元镜强行静下心来。他入定不足一刻,平展的双眉忽地一皱。昨夜有人来寻钟离姝,夜已深那人去向如何他竟忘了过问。 联想到两人嬉笑打闹,元镜烦乱中忽生出一丝恼意。这般无视门规,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坏了妙音门的名声? 他忍耐了片刻,指节在木案边轻扣两下。申俞应声进门,垂首道:“掌门有何吩咐?” “昨夜玉徽那里来了人,她安置在何处?” “弟子不知。”申俞诚实道,“只知道早上有一人,是跟师叔从院子里一起出来的。” 那就是同处一地了。元镜舒张的指节缓缓收拢,缚带下的面容威严而冷漠。钟离姝无人管束,越来越放纵了。只锁了她的法力远远不够,犯了错总要知道疼才行。 昨夜与沈追约好了时辰,一大早钟离姝便领着若榴出了门。若榴背着画囊,乌发随意挽了髻,一副唇红齿白的俊俏书童模样。 两人出得门来,迎面便瞧见一只毛发蓬松的灵兽。兽背上那人玄衣轻裘,支着颊侧斜卧,见了两人他笑道:“姝jiejie好早。” “不是你让早些出门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保管叫你思如泉涌。”说着沈追直起身,迎她们上来,“坐稳了!” 小茸双翅一震腾空而起,羽翼划出呼呼风声直入云中。清晨山中云雾厚重,潮湿水雾铺面而来,三人在雾中穿行,只觉四周浑然一体,茫茫然不辨天地。 正值鬓发微湿之迹,众人抬升的速度一滞,像是冲破了厚厚壁障。刹那间乾坤已定,天地复清。高空之上云河翻涌,向着渺远天际奔腾不休。那灰白一线忽地迸射出光芒,万尾金鳞争相泅渡。目之所及,遍染金绯。 天幕如倾倒的熔炉,自滚滚流金中熔炼出一轮精魄。静静等着金乌悬空,沈追才道:“如何,剑宗的云海虽然有名,但我觉得这云上日出才是真奇景。” 钟离姝迎着日出笑道:“确实是好景色。” 谈话时小茸已拍拍翅膀回身,降落在一处山巅。灵兽飞了那么久有些累,趴在地上懒洋洋地甩尾巴,沈追揉着它的脑袋低声许诺饵食。 几人正稍作休息,忽听到一阵高亢人语,其中夹杂着些不甚工整的诗文。此处是观赏云海的最佳点,想是吸引了一些修士爬上来附庸风雅。 只是片刻,高谈阔论声已然靠近,山中云雾里飞出五人。沈追掀起眼帘略作打量,断定是陌生面孔又转回去。天底下的纨绔似乎都爱走浮夸这一条路,没什么新意。 他打定主意和对方互不干扰,埋头抚摸小茸。奈何此地有一个钟离姝,这云中险地站着一位裙裾如雪的佳人。雾气时起时伏,钟离姝明丽的容颜染上清寒,乍见如九天神女,众人立刻便看直了眼。 更巧的是,来者有人与她相识。那人快速醒了神,上下不客气地打量钟离姝,又向沈追与若榴兜转了一圈。才怪笑道:“玉徽仙子,别来无恙啊。” 钟离姝瞧他眼熟,回以淡淡一笑。谁知这一笑却让对方兴奋起来,他张开双手向周围道:“看啊,这就是曾经的仙门第一美人。” “是不是完全看不出来,谁也想不到吧?” 他身侧几人立刻浮现出古怪轻浮的笑意, 那目光不像是看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而是看一个相熟的荡妇。毕竟山下早已传遍,妙音门的钟离姝收用男宠,还让人公然寻到剑宗来。 曾经的第一美人,稀里糊涂丢了处子之身,连被谁睡过都不知道。她闭口不谈,万一不止一人呢?念及此处,几人已忍不住低声评判,一时污言秽语如阴沟里的老鼠翻身窸窸窣窣。 沈追听了一耳朵,双拳紧握,霍然起身。钟离姝却连眼也不眨一下,她盯着最先挑事那人的脸,陷入沉思。 谁知那人看清沈追,更加兴奋,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你竟连沈家的疯子也勾搭上了?别这么不挑啊,来试试我的,我可比疯子和小白脸会疼人。” 沈追额上浮起青筋,大步上前。钟离姝伸手一拦,“小追。” 谁知有人比他更快,就在钟离姝拦人的刹那,一道浅褐影子如离弦之箭冲出去。那人眼前一花,啪的便是一巴掌呼到脸上,还未反应过来,一记狠踹结结实实蹬到裤裆。 这一脚相当凶猛,立刻疼得他弯腰捂裆嗷嗷直叫。 若榴立在前头,脸涨得通红,破口骂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空口无凭污人清白。” “嚼舌根的贱货也想人家看上你,你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