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盛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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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子平怎么也没想到,那一天,自己把醉酒的单哉抗回家的景象,会成为未来生活的常态。 雨夜总是自带着一股凉意,在北方,郎子平总会因此感到悲哀,苦苦地蹲在床角,等着夜晚逝去。 但此刻,郎子平只觉得夜雨淋得人如此畅快。伞是歪斜的,他浑身都被雨水浸透,背上还挂着个浑身酒味的一百八十斤大男人,走路七歪八扭,十分狼狈。 但郎子平是开心的,一路上笑语不断,他这辈子都没那么痛快过。 单哉哪怕是醉了酒,淋了雨,也不忘在疯言疯语中加上令人嗤笑的胡话。 他说,那些生意人,吃鸡蛋不吐骨头——鸡蛋里哪来的骨头?他笑。 单哉说,自己又亏了一大把钱,真是打破砂锅亏到底——也许他是想说,亏得裤衩子都没了。 单哉还很骄傲,说自己虽然亏了,却成功让那些家伙感到了不痛快,嗯,破财消灾,真好——算了,郎子平已经笑得没力气吐槽了。 是真的文化荒漠,也是真的可爱。 踉踉跄跄地回到宿舍,门禁时间早过了,但保安大爷和单哉相熟,也认识给他塞钱的郎子平。因此也没多说,关切了两句,便开门放人了。 艰难回到宿舍,郎子平没急着把人放下,而是连哄带骗地让单哉换了湿透的衣服,才把人安顿到了床上。 郎子平被单哉折腾得筋疲力尽,见单哉还好躺在了被窝里,才有闲心去照顾自己。 然而,就在他关了灯要睡下的时候,本该睡着的单哉突然出了声: “子平……” 亲昵的称呼让郎子平悸动不已,明明他早该习惯了才是,但…… “……单哉?”是梦话吗? “嗯……我该谢谢你。”单哉转过身,一双眼在窗外微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清醒,毫无醉意,“如果不是你来找我,我就……再也回不来了……” “……” 单哉的话语让郎子平有些后怕,也无比庆幸,自己的良心在一次次地自我否定之中选择了单哉,把他完完整整地带了回来。 “单哉。”郎子平挂着浴巾,赤裸着上身蹲在单哉的床边,“现在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你想做什么?” “……”单哉闭上了眼,看似想要逃避,但郎子平却觉得,单哉只是在思考,思考是自己是否值得信任,又是否要跟他交心。 单哉很久没有说话,而郎子平的心脏期待地跃动着,又是焦急,又是自信。 他清晰地记得,当初他与自己交流武侠时,那如孩童般的兴奋劲儿,也记得他在被自己肯定时,脸红的模样。他甚至记得,初中的时候,那个小霸王被自己揍了一拳,那惊奇的神色,记得他在询问自己是否记恨他时,语气中扭捏的愧疚。 那才是单哉最真实的模样,是郎子平灵感的源泉,是他憧憬了近十年的向往。 “我想成为大人物,子平。” 男人包涵醉意的声音在屋内冷不丁的响起,鼻音浓厚,听着不像什么豪言壮语,反倒像失意之人委屈的倾诉。 “我要成为这上岸城的大人物,呼风唤雨的那种,让所有人都听我的……” “为什么?” “因为……小人物,太多了……”单哉的眼睛一睁一闭,几乎就要彻底合上,嗓音也逐渐模糊,像是呓语,浑然不清,“我们什么都不是,死了都没人收尸……我不想那样,子平。” “……”郎子平握住单哉的一只手,嘴唇蠕动片刻,什么都说不出。 他不明白,单哉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也不理解,成为大人物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他清楚一件事,人的存在需要被他人定义,单哉也好,郎子平也罢,他们都是如此…… 他们太孤独了。 “好。”郎子平终于挤出一个词,但单哉已经陷入了沉眠,胸腔均匀地起伏,安然祥和。 但郎子平还是继续张开嘴,轻声地承诺: “我会帮你,帮你成为大人物,作为交换,你……不许背叛我……” 我们说好了。 盛夏的余韵,是绿茵,是蝉鸣,更是……永无止尽的忙碌。 在郎子平的记忆中,生活在大学的自己格外繁忙,而忙碌的内容,除了要备考律师证外,还有单哉的陪读。 就说他自己吧,学习是枯燥的,法律的学习更是如此。 郎子平刚开始接触法考时,那些遗留在体内的浪漫细胞几乎是在拼死抵抗——那些条条框框的死玩意儿,毫无疑问地会吞噬他灵感的源泉,会加速他成为行尸走rou的速度,而这无疑是艺术家最忌讳的。 但是,郎子平,你已经选择这条路了,想想你的父母和未来的生活,你不该再反悔了。 于是乎,全身心由美学构成的郎子平,硬是借着沉闷的性格把自己伪装成了无情的学习机器机器,强行把法律学了下去。 因此,学习本身并非郎子平的压力来源,单哉才是。 郎子平越是跟单哉相处,就越觉得他不合适读书。 单哉一点都不笨,只是偏好实践cao作,跳脱的性格让他总是苦恼于理论学习。 这倒也不难理解,单哉到底只有初中的文化水平,就算他中学成绩意外的挺好,也弥补不了近十年的荒废。 就像武侠里说的那样,没有基本功,学什么都是浪费时间。 但学习的基本功又哪里是两三年的时间能够弥补的?再说了,郎子平又不是职业教师,他要有那水平,早去考教师执照了。 对此,郎子平日思夜想,最终,他拿出了曾经鼓励单哉地笨办法——陪他学,以及,逼他学。 “子平,我求求你了咱们今儿就到这里吧,我脑子真的装不下了……” “你又不笨,怎么可能装不下?我的工作量可是你的两倍——学。” “呃唔……” 事实证明,这个方法很有效,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单哉就能做到自己啃书了。 当然,代价是消耗郎子平的脑细胞,学习双份的专业。 双倍的课业对于郎子平而言,无疑是一个过分沉重的负担。他确实擅长学习,但天才并非没有极限。 说到底,他当初之所以会帮助单哉……不说友情可贵,也不说他对单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那些都太虚无了,哪怕郎子平的感性会认可,理性也绝不答应。 于是乎,郎子平曾经至少在表面上,向单哉索取了金钱报酬,以及那些庸俗到极致的承诺——金钱,名誉,地位。 他是那么说的:“等你成为了皇帝,我就得是太上皇。” “太上皇……那你不就成我爹了嘛?!不成,换一个。” “……那我要举办属于我的画展,在巴黎。” “画展?嗯嗯,听上去挺简单的嘛……行!成交!” 约定是这么约定的,但郎子平自己心里清楚,这就是个让自己安心的空头支票。 以他对单哉的预期,他未来能出钱让自己在上岸城的美术馆展出几幅画就不错了,还巴黎?那所需要的可不仅仅是“金钱名誉地位”三件套,还要有统筹这一切的……权力。 彼时上岸城最大的人物都未必能获得这样的“权力”,单哉他更是不抱希望的。 不说空话了,说点实在的。郎子平从单哉那所获得的最直接的回报,仅仅只是专业知识而已。 郎子平比任何人都信奉知识的力量,却也比任何人都轻视知识的地位——那不过是工具而已。像他父母那样的知识分子,无非就是以知识为工具的工作者,和那些工厂做流水线的工人并无本质的不同。 事实证明,郎子平的选择是正确的,但和他预想中的情况,似乎又有些差别。 他成为律师后,在商业纠纷上的辩护,胜率是百分之百。然而,帮助他获胜的,并非那些教科书上的知识点,而是单哉分享的种种经历。 说点不好听的,单哉这人的经商手段属实是脏得令人发指,奇怪的想法层出不穷,郎子平跟在他身边,那些上诉的客户都显得格外稚嫩。 当然,那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专注眼下,单哉还是那个笨学生,而郎子平也日日承担着双份的压力,却在单哉面前强装轻松,试图给他树立一个“好的榜样”。 如此高压的代价就是,郎子平倒下了。 那是他们相识第二年的盛夏,蝉还是那么吵人,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郎子平从中央商场打工回来的时,由于空调和太阳的骤冷骤热,再加上身心上过重的压力,他病倒了。 说是病倒,也没到进医院的地步,就是发低烧,单哉给他灌了几热水瓶的热水,又从药店买了些稀奇古怪的药,他在床上躺了三天就好了。 生病的难受劲当然没啥好说的,倒是生病时单哉对自己的照顾,让郎子平记了一辈子。 虽然他也知道单哉不是什么邋遢的人,但他竟然能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吃喝拉撒……不说吃惊,也就让郎子平对单哉的认知被推翻了一遍而已的。 大抵是因为愧疚,或者是感激,又或者是郎子平所期待的友情,单哉一听说自己病了,就立刻跟打工的地方请了假。 能被单哉“照料”,说实话,是一件十分享受的事情。饿了单哉会准备吃食,渴了他会提前将水放温,出了汗就给他擦身子,乏了也能保持安静不出声,让他一觉安睡。 郎子平问单哉,他为什么那么熟练,单哉说,他姥姥以前就是这么照顾他的。 一天夜里,郎子平睡得早,没吃晚饭,醒来还是深夜,不由觉得饿。他本想那点饼干垫垫肚子,结果刚起身,单哉就惊醒了。 “饿了?你等会,我给你弄吃的去。” 单哉套了T恤就往外跑,回来的时候,竟端了一碗热粥,配小菜的那种,就像变戏法一样,让郎子平倍感惊奇。 “食堂后厨已经在忙了,我和那儿的阿姨相熟,就要了点。” “是不是整个学校就没有你不认识的?” “不,应该说,他们都认识我。” 病人需要静养,但一向喜静的郎子平却破天荒感到了烦闷。不过,他看不进书,也听不进故事,想来想去,发觉自己是想画画了。 他一提出这想法,单哉就新奇得不行,郎子平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从没给单哉看过自己的画。 于是乎,郎子平久违地拿出了那本速写本和炭笔,四周看了看,最终将目光聚焦在了单哉的脸上。 “就画你吧。” “成啊!把老子画帅点!” “呵。” 什么帅不帅的,单哉只要不造作自己的头发,稍微穿得好点,本身就是个无可挑剔的帅哥。 郎子平用了几笔便将单哉的形象勾勒在了纸上,然而他画着画着,却无故想起了单哉曾经地模样——那个惹人厌的少年,竟然能以另一种形象,再次出现在他的笔下……也许,这便是命运吧。 郎子平的画技无可挑剔,就算单哉没啥审美,也不得不为之所折服,甚至喜欢地要了过来,说等成了大人物,要像那些古代贵族一样,把这幅大头像放大在家里,以彰显他的地位。 话是那么说,那幅速写,最后还是丢了……连同他们最美好的时光一起。 盛夏终究是盛夏,盛极而衰,秋冬也必将到来。 那些年,他们之间有过快乐,也有过遗憾,郎子平愿意将那些贵如黄金的记忆永远地珍藏,但可悲的是,几十年后的今天,物是人非。 身穿雍容华袍的郎子平躺在夜风中,眺望那逐渐黯淡的星空,回忆着彼时的记忆,如鲠在喉。 失去记忆的单哉就躺在他的身边,闭着眼呼呼大睡。曾经的故事讲到一半,他便睡去了,这让郎子平感到莫大的悲哀。 是啊,记得那些事,那些快乐,那些遗憾的只剩下他郎子平了。 “单哉……” 郎子平怜爱地拥住单哉,被美好刺痛的心脏抽痛着,让俊美的男人露出了痛苦无比的神情。 “单哉……” 如果,我能早早地意识到自己的感情,那么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 如果……如果穿越真的是上天给他的第二次机会…… “我不会再背叛你……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