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罗毅的话几乎颠覆了波丽的认知,他想着过去母亲那一辈的罪孽,不由得替他母亲感到可怜,她并没选错,至少父亲真的疼惜她。 他们往回走了不远,还没有走到岔路口,罗毅似乎不再纠结波丽究竟是不是他的小宇哥,“既然有一模一样的我,那么有一模一样的小宇哥也很正常不是么?”,罗毅这样说,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波丽也跟着一起点头。 进来的时候他们一直走的很快,为了尽快达到目的地,现在返回自然放慢了脚步,波丽才有机会仔细观察这个甬道的构造。 这里的砖块儿比起常见的那种砖墙来说,码的很松,边缘之间有着很大的缝隙,如果另一侧有光,大概会透过这些砖块缝隙照进来,每隔十几步的一人高的位置会有拇指大小的孔洞,波丽在发现这个规律的时候,有些好奇地用强光手电照进去。 另一边是空洞的,把光都吸收进去,无奈孔洞太小,离的远什么也看不到,于是他停下脚步凑近去看。 狭窄的甬道变得很安静,罗毅也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睛刚对上那小孔,只看看见另一边一闪而过的好像是个人影。 波丽大叫一声退到墙边,整个甬道都灌满了他的回声。 “怎么了?”罗毅问。 “那边…那边好像有个人?”波丽指着孔洞说道。 罗毅按照他刚才的姿势凑过去,那边还是深邃的漆黑,顿了顿说道“那边似乎有很大的空间”于是伸脚用皮鞋往砖块上踩了踩,墙面纹丝不动。 “或许你的小宇哥在那边呢?”波丽好像要证明自己确实不是所谓的小宇哥一般。 罗毅朝着他点了点头,把手电给他拿着,把披风往身后一甩,在狭窄的甬道内助跑了一步,借着身体的力量飞身踏在那砖块上,似乎也没什么效果。 波丽的白眼要翻到天上去,真以为自己是飞檐走壁的独行侠,拜托这可是砖壁,哪那么容易让你一脚踹开啊,电视剧电影看多了吧?如果之前还觉得这个人是个靠谱的人,那么现在波丽只觉得他是个疯疯癫癫的记者。 不过,短短的一分钟,波丽就再次对他改观。 “声音不对,上面有东西。”罗毅说,只看他抬头望了一眼,纵身抓到上面的石梁,几乎没怎么费力就翻了上去,皮鞋踩在横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甬道中回荡。 罗毅上去之后便被横梁遮住了身子,只露出个脑袋,好像半吊在横梁上,头稍稍一转,消失不见了。头波丽抬头看不见他,前后看了看,心里有点发毛,“罗先生怎么了?”波丽向上面问道。 罗毅的声音从石梁上传来,“上来”,半倾着身子把波丽手中的包和手电接过去,然后连他一起拉上去。 波丽在接触他有力的臂膀的时候,意识到,这个人并不是个记者那么简单,这是带有明显长期训练的肌rou的臂膀,而且不仅仅是健身那么简单,同时,出于男人本质对强者与生俱来的仰慕,对他嘴里那个可能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小宇哥也好奇起来。 踩在结实的石梁上,波丽看到了生平最震撼的景象。 区区一个甬道不过是冰山一角,映入眼帘的是无数的横梁,由近及远,漫天星辰一般被整个穹顶包裹着,他们之间用金属扭成的链条连接着,从他们所在的这个横梁上向下看,对面的甬道和刚刚过来的这条只有一壁之隔。 绕过遮着他们视线的更高一层的石梁,波丽望去,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摆在他面前的是无数的甬道,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延伸出来,更不知道通到哪里去,就像是藏在迷雾里断尾的蛇。 “这…”波丽有点怀疑,这里究竟是哪里,更不知道这么浩大的工程是用来做什么的,就这么静静的窝在他们普通的成高地下,他每天在这念书,就踩在这浩瀚空间的穹顶之上。。 罗毅叫醒被震惊住的波丽,示意他跟上来,两个人攀着锁链,爬上更高的石梁。 锁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波丽的手紧握住锁链,脚踏上绳梯一般横梯,用力踩下去锁链也跟绷紧,牵扯得上面的锁链也开始摇晃,在两个横梁之间摇摇欲坠。 直到爬到最高处,波丽的小腿才放松下来,差点软倒在地。 这些石梁错落有致,他们爬上的是最上面的那一条,伸手都可以触碰到被磨平的穹顶,还可以听见上面有水流的声音。 甬道围绕着他们刚刚进入这里遇到的那个深坑向四周延伸,紧密地排列着,但是站在如此的高度,他们隐约能看出脚下的变化,那个深坑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旋转,深处被碎玻璃一般碎片所填满,五彩斑斓,泛着荧荧的光的也就是很有可能,随着他转动,罗毅和波丽走进来的这个甬道,和之前他来的确实不是同一条。 罗毅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手摊开在两侧,似乎有些沮丧。 “总有办法的,找到你的朋友。”波丽把手中的包递给罗毅,“要不然我们画个地图?” 罗毅从包里掏出个塑料口袋,从里面抽出跟烟,应该是有点浸水受了潮,点了好几次才点着,头微微前倾,嘴巴找着烟尾,吸了一口,样子有点狼狈。 “冰冷的地下水会没过他的前胸,他会扒着笼子把头露出来,然后水再次没过他的头顶,而他会被困在笼子里,直到被淹死……来不及了”罗毅把烟在石梁上按灭,随手丢下去。 “那…”波丽想问他的小宇哥还活着吗?被关多久了?又觉得着无意识揭开伤疤,往伤口上撒盐,于是只是站在那儿不说话。 罗毅听出他说不出口的话,心有灵犀地回复他,“可能他早就去另一个世界了吧”希望他飞走,逃离所有的诅咒。 “这不是我第一次找他。”罗毅突然以一种奇怪的眼神低头看着波丽,似乎眼底噙着晶莹着泪水,“对不起小鬼”说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没关系的,我从来没来过这里呢!”波丽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开心一些。 “不是”罗毅看他单纯的样子,淡淡地笑了一下,“我本来想拿你去换他的” 波丽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明白过来他说的意思,“cao你大爷!”他大骂道,心里更是大骂自己是傻缺,还好心想帮人家救人,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罗毅随他打了自己两下,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我带你回去吧”他掩饰住自己的悲伤,把背包重新背到背上,说着沿着石梁一端往另一端走去。 “诶你去哪啊,那我们不是应该下去吗?”波丽拽着罗毅的背包,他的腿都因为恐高而发抖,虽然这个石梁足有一人宽,不出意外是不会掉下去的,但是只要往下看去,总感觉自己会被吸入深渊。 横梁的尽头是个人工的梯子,很明显是有人之前来过这里留下的,波丽沿着梯子爬了不知道多久,以至于他的手脚都酸了,也不敢停下来,他怕自己脚踩到罗毅的头。 尽头是个井盖,波丽用发酸的右手推开,发现这里竟然是校图书馆树下那个井。 如果不是他就是刚刚从这里上来,他是完全想不到这个图书馆门口树下这个看起来脏兮兮的下水道下面是那样一番景象。 白色的花朵已经坠满了枝头,掉落而腐烂的花朵堆在树根部,伴随着夜晚的风,被吹倒波丽的脚边。 波丽还记得之前常常和陈安思来这里爬到书上摘李子去图书馆吃,也算是无数次路过这个下水道,陈安思总是踩到井盖,波丽每次都借此狠狠打上他三下,这也算渊源了。 想到李子,脑里不知道为什么跑出来个“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想到所谓的小宇哥可能在这地底的水牢里长眠,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转头望去,罗毅拍着身上的土,洁癖一般的整理着袖口,指甲修的饱满精致,夹着袖口的扣子,身后硕大的图书馆还亮着灯,波丽颇为疑惑的问道,“几点了?这图书馆怎么还亮着灯?” 从自己被打晕在C座醒来,那时候天就有点黑了,耽搁了这么多时间,说是已经白天了也不过分,今晚的奇遇实在是让人感觉到不真实,他咬了自己一口,确认不是在做梦。 “是极夜。天不会亮的。”罗毅收回属于他的强光手电。 波丽心说自己只是书读的不好,不是没有常识的傻子,他现在在北极圈里面吗?哪里来的极夜?不过想起今晚,想起罗医生他们行尸走rou般的吟唱、朝拜,地下的深坑、华丽的石门,他没有什么不信的了。 波丽告别罗毅,留了联系方式,只是他的手机从醒来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于是把罗毅的电话号码记在了胳膊上。 穿过图书馆门前的外走廊,从这里上去是A座的主楼,然后左转从图书馆的楼顶走到另一端就是住宿区,主楼夹在图书馆和医院之间,已经黑了灯。 波丽有些疲惫,好在湿淋淋的衣服已经干了,不会难受得贴在身上,他只想洗个热水澡,于今晚的故事告别。 图书馆的天台格外凉爽,尤其是想到,万千的镇上的学子,都在通宵苦读,想要逃离困苦的人间,只可惜又有几个能彻底走出去呢?波丽从罗毅的话中,还是很理解于月仙老师这个所谓的施害者,他又何尝不是被困在这里呢?波丽突然从心中升起一种想要好好读书的愿望,不过没过三分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他二元一次方程都不会解。 波丽走到天台通往宿舍的门口,却发现铁门已经锁住了,实在是太疲惫了,他不想同往常一样翻过去,索性拖着沉重的腿下到了图书馆的顶楼。 波丽也有点想抽烟,看罗毅抽的时候他就馋了,都走到这了,他没有直接穿到宿舍区去,反而沿着楼梯到了三楼。 这里的图书区域夹了个巨大的储物区,他们这些学生在这里都有自己的储物柜,方便学生把书本放在图书馆学习,毕竟这里也是整个镇子唯一的图书馆,很多社会人士会把学生的书本顺走卖钱。 波丽穿过借阅区,走到了贴着自己学号的储物柜前面,真奇怪,灯火通明的图书馆竟然没有人?他四周看了一下,掏出个小别针,挑开了自己储物柜的锁头。 波丽他们男孩子的柜子都很高,方便女生在下面取书互相都调换过,波丽自告奋勇地要了最高那一排的,虽然他还未成年却足有一米八的个头,不过还是得伸手去够储物箱里的东西,他有点恨自己的逞强。 来回摸了一下,没有摸到烟盒,反而是一张卡片。 卡片上面画着奇怪的符号,波丽思考了一下,意识到这是他之前和陈安思玩的那种文字游戏,上面的每个字母都要往前或者往后推7个,然后写下来,二十六个字母再替换上字典里的某个字,这是他们上课传纸条的秘密通讯。 波丽已经把对应的秘钥背的滚瓜烂熟,他常在于学习无关的事情上下苦功夫,很快读出了上面的意思,“借阅区,B层左转第五个密码箱,密码你生日。” 不愧是兄弟加发小,连密码都是我生日,波丽挑起了个笑,把卡片揣进兜里。 今天醒来的时候,在那什么太平间的到底是不是安思啊?波丽心里是没底的,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啊,还是被人坑了?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不是在现实世界,那个和罗毅长的一样的医生,更是奇怪,这一切就像陷入了一场怪诞又诙谐的游戏。 他真希望看到陈安思的留言,骂他傻缺,然后告诉他一切都是他的恶作剧。 直到看到密码箱里的东西的时候,波丽彻底放弃了这种幻想,因为密码箱里没什么留言,只有一本精致的笔记,那字迹还是自己的。 波丽从不记得自己用这么文绉绉的真皮笔记本写过什么,可是反复检查了一遍,那字迹确实就是自己的。 本子上第一行字,“小心火灾,注意安全。” 哎,还以为是什么,一定是学校留的什么安全防护宣传作业了。 再一看第二句,“别相信苗苗。” 屁啊,不相信苗苗相信谁,他是我女朋友啊?波丽都怀疑这是自己喝多了写的。 波丽虽然觉得自己和那些流氓没什么区别,虽然还在念书,但是基本上都在逃学,不逃学的时候也是不学无术,他也不图以后有什么成就,赚点小钱就可。即便他觉得自己不是什么着调的人,但是还是遗传了他老爸疼媳妇的传统美德,虽然他谈过不少女朋友,可如果说要结婚,那非苗苗莫属。 为什么呢?大概苗苗确实胸大无脑,总是笨笨的呆呆的,她要不是自己的女朋友,估计会被骗得啥都不剩,这让他莫名有一种成就感。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爱,他一直对苗苗很礼貌,甚至没有过多的想法,就像父亲对母亲那样,发乎情止乎礼,所以从他知道男女之间如何孕育生命开始,他都要怀疑他父母是怎么客客气气地把他造出来的? “你好,波丽女士,我的妻子,我可以进去了吗?”波丽常幻想过他的古板父亲和母亲在床上的场景,而母亲会回复:“好的,请吧” 波丽把小牛皮笔记本合上,只听“啪”的一声,皮夹内部的磁扣吸在一起,扣了个死紧,如果这是这个笔记本毫无用处的精致,那么他一定要检查自己脑子里有没有进水,才会买这样的本子,用来记一些毫无头绪的话。 这种本子波丽在镇车站的小卖店见过,包装得像模像样,一看价格,估计够买一袋子烤面筋外加一把羊rou串。 说起烤面筋和羊rou串,波丽真的有点饿了,不知道是不是饿出幻觉了,他依稀闻到了烤rou的味道,不知道图书馆是不是要关门了,从楼梯上方传来成群的脚步声,噼里啪啦地好像在往下跑。 接着,波丽就意识到不对,从同一楼层的阅览室走廊紧里面,冲出几个生面孔,似乎是社会人士,根本不像是学生,他们衣衫不整,有的还拎着裤子,从最里面的房间跑出来,波丽只认识最后那个——张阳。 那是个脑袋瓜子十分圆的胖子,满脸横rou,头发剪的很短,脑袋像个猕猴桃,正提着裤子往外冲,嘴里还叼了根儿烟,他就是张曼纯校外的表哥,看起来挺横的,实际上就是个孬种,在外面给别人端茶倒水,张曼纯就恰恰相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美女,上次差点找人给他脚筋挑了。 张阳边提着裤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前面的人,嘴里含糊着,“诶你们等等我啊,我皮带还绑在那个小娘们手上呢?” 前面的那个穿工服的早就系好了裤子,也没等他,只是吼着,“你提裤子,你提裤子你等着烧死吧!着火了你还想着提裤子!” 波丽本来还想着上楼穿回宿舍去,听到着火了,也不知怎么,跟着人群拥挤着往楼下跑,这时候楼上的一些面容姣好的学生一个个背好书包挤了个水泄不通。 再宽阔的走廊也经不起这么多人争先恐后的往出跑啊,人群移动得越来越慢,几乎就挤在二楼半谁也不让谁,最后谁也出不去。 波丽记得以前看过那种城市的纪录片,人家地震逃生都竟然有序,他们这怎么回事儿呢?大概是这里本身就是成校把,都是他们这种混日子没什么素质的学生较多,社会人士更是,自己父母就没什么文化,到自己这一代更是,以后生了孩子估计也不知道怎么管教。 前面的人群凹进去一大块,似乎有人在拥挤中摔在地上,一时间所有脚都踩到了他身上,只听见阵阵惨叫,看不见人。 那种浓重的木头烧毁的气味蔓延过来,混杂着人群的汗臭,波丽默默捂住口鼻,后面有人装了他一下,把他挤到墙角,更是动弹不得。 波丽厌恶的回头一看,正是张阳,他身上除了汗臭味道,还混杂着一种jingye的味道,他直要恶心的吐出来,想到阅览室尽头是卫生间,谁知道这帮人在里面干了什么。 沿着楼梯网上去,从深处蔓延的火势愈发明显,书架深处的电线和插座已经开始劈里啪啦发出声响,一个连着一个被点燃,从实木书架燃烧到布置窗帘。火苗在接触到窗帘的一瞬间,瞬间涨到一人多高,然后窜到电灯上,那灯没坚持多久,熄灭下来。 旁边的张阳还在吐槽着,唾沫差点喷到他脸上,波丽尽可能让他的一身横rou不要碰到自己,在遇到这个人之前,他从没觉得自己有洁癖,他能感觉到,那人隔着裤子还在挠着下体。 波丽突然想起笔记上的话,“小心…火灾?”自己不会是预言家吧? 狼人今晚要刀他? “咱们这是什么命啊?”张阳的声音从身侧传来,“那丫头正经好看呢?胸还大,穿着那校服,别提多纯了,那黑色的齐刘海加小短发,那小脸蛋儿,啧” 他身边的另一个,“别想了,你要真喜欢就给她烧香吧,她正好烧死得了,不然你听她那个劲儿,还要去告我们呢哈哈” 波丽本来正想着,如果眼睛有眼皮,耳朵也有耳皮就好了,他真想上耳皮和下耳皮一闭,世界就安静了。 刚刚在想笔记上的内容,不由得就想起下面的一句,“别相信苗苗”,这句不会也是真的吧,突然在这拥挤的人群里,感觉一泼冰水从头顶浇下来。 胸大人美齐刘海黑短发?这不就是苗苗吗? 波丽心中一惊,几乎是想都没想就逆着人群转身冲上去。顺着人群已是不好走,逆流而上更难,尤其是张阳一个大肚子就挡了半条路,他本就有点愤怒,照着张阳的裆部就抬了膝盖踢上去,张阳疼的一缩身子,波丽从缝隙钻了过去。 张阳捂着裆部想揍上来,挥了下拳头,被波丽躲过去了,他几个兄弟忙着逃生呢,根本没空理他。 在人群里步履维艰,波丽被踩了好几脚,毕竟大家都在逃生,只有他反方向跑,两侧的人都侧目看他,其中有个看起来人还不错的老头,拉住他,“孩儿啊,着火啦,快跑啊,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啊?” 波丽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到,“我的爱人。” 甩了手冲出去,像是为爱冲锋的勇士。 火势已经蔓延到地上,这一层的地砖已经被烤得发烫,四周笼罩着燃烧生成的烟,数排书架已经倒塌,电灯的电线被烧断,灯管一个接一个砸进火里。 波丽捂住口鼻,往往卫生间的门口冲过去,大步流星跨过燃烧的木头,脚腕被烧得发疼,长袖衣服被遮在头上,尽可能包裹住脸部皮肤,不知道什么东西掉下来,直接烫到了他的背,他嗷嗷叫了两声,衣服直接就在手中被点燃了,吓得他直接丢掉。 波丽保护住笔记,抱在胸口,加快了脚步,好在卫生间有水,门把手被烧得guntang,波丽被烫得缩回手,还是硬了头皮握上去,还好扑面而来的是凉气。 不知道为什么,波丽感觉自己耳边响起了伍佰的白鸽,就好像伴随着人生的BGM,剧烈的运动带来的大口呼吸,他感觉这烟尘都吸入了肺里,边咳嗽边大吼着, “苗苗” “苗苗是你吗!” 里面传来呜咽的哭泣,里面的水管裂了,流的满地都是,刚好屏蔽了外面的乌烟瘴气和火势,波丽放慢了脚步。 映入眼帘的是个裸体的女孩,短发琐碎的贴在脸上,两道已经风干的泪痕挂在两侧,鼻尖红红的,胳膊被个皮带绑在卫生间把手上,身上依稀还有着jingye的痕迹。 “苗苗…”波丽感觉自己红了眼眶,擦干她脸上的泪,给她解开手腕的皮带,那双纤细的手因为缺少血的供应而变得惨白。他马上把自己的T恤脱下,半裸着身子给苗苗套上。 “苗苗,对不起”波丽微弓了身子,把头抵在苗苗的肩,“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波丽吻了吻苗苗的唇,她木然的没有反应,直到波丽牵着他,把卫生间的帘子扯下,沾湿了水,她才缓缓开口 “波丽,我怀孕了……” 波丽错愕地抬头,水管的水溅在他裸露的上半身和裤子上。他记得很清楚,他并没有睡过苗苗,怀孕……? “等我们活着出去,我带你打掉。”波丽这样回答,她觉得苗苗是害怕极了,心里恨不得把张阳那帮人千刀万剐,即便苗苗不是自己的女友,这样对一个女孩子也应该被千刀万剐。 苗苗却无缘无故的突然大哭起来,她的身体因为抽噎而颤抖,纤细的手腕上的红痕十分明显,她拿着地上自己的衣裤拼命擦着身上属于其他男人的液体。 外面的火势渐渐变大,门板变得发烫,波丽拾起苗苗的上衣,也浸了水,捂住自己的鼻子,浸满水的门帘给波丽披上,只露出白嫩rou感十足的腿。 苗苗没来头的问了一句,“孩子你真的不要吗?” 这时候波丽已经带着他冲了出去, 波丽搂着苗苗,给了她个坚定的眼神,嘴里喊着, “3” “2” “1” 两个人跨过门前的堆火,踩到了空地上。 外面弥漫着烟气,什么都看不见,即使是捂着口鼻,波丽也能闻见那些有毒气体沿着他的鼻子和嘴巴钻进喉咙里,烧得发烫,他几乎要晕厥。 波丽让苗苗在前面跑,自己后面,只是慢了几步,就被因为燃烧而倒塌的书柜拦住了去路,书页被燃烧得纷飞,火星随着倒塌萤火虫一般在空中浮动,热浪烧的他口干舌燥。 只有苗苗不在身边,波丽才感到一丝放松,他刚刚一直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火势愈发大了起来,波丽完全无处可逃,他只能又缩回厕所旁边的角落,他已经被烟尘迷晕,慢慢靠着还算凉的厕所墙壁坐到地上。 会有人来救他吗?苗苗出去一定会报火警的吧,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挺到那个时候。 自己还得活着呢,毕竟苗苗这个事传出去,肯定被很多人暗中闲言碎语缠绕,只有自己坚定的牵着她的手走进婚姻的殿堂,他没有钱,不知道玻璃的彩色大钻戒能不能为她抵挡住所有难听的话语。 波丽隐约感觉到黑暗中有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整个人提起来,可惜他已经睁不开眼睛。 温热的手掌擦过他的腿,搂住他的腰肢。 波丽清醒过来,伸手往前一抓,抓了个空,周围好像已经失去了燥热的温度,风从他的指尖穿过,他发现自己正站在李子树下,抬头是整片寂静的星空。 眼前不是灯火通明的图书馆,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废墟。 波丽发现自己竟然毫发无损,身上穿着不知道谁的衣服,只有脚上踩的鞋是自己的,斜挎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布包,完全没有被烧毁的痕迹。 医院门前已经人满为患,此起彼伏的是消防车的声音。 波丽冲进医院抓住个护士就打听,有没有叫做苗苗的伤员。前台的护士完全忙不过来,耐不住他一直焦急的询问,之后用那网页点开都费尽的电脑查了一下,对他摇了摇头。 究竟是谁救他的呢? 他想翻翻包里有没有救命恩人留下的线索,只是空荡荡的包里只有那本笔记。 波丽只记得自己一直护着笔记,拿在手里。 除此之外,包里再没有别的东西。想问问是不是罗毅回来救了他,却发现胳膊上的号码因为汗水而模糊了。 波丽在医院导诊台打了个电话,给家里没人接,陈安思也没接,苗苗的电话直接关机了,找不到朋友的他一时间特别孤独。 矿区报社应该离得不远,波丽向医院的人问了路,那人只是以奇怪的眼神看他,给他指了方向,原来矿区报社就在自己回家的路上,沿着个巷口往里走到头就是了。 这边自己一直没怎么来过,基本已经废弃了,原因也是一场火灾。 只有小时候拿着玩具枪和伙伴们玩枪战的时候才在这一片的危楼里四处找掩体。 一路走到头,那报社已经没了牌匾,玻璃窗户也被人打碎,望进去里面只有东倒西歪的几张桌椅,老式的电话摔在地上。 波丽推了推门,生了锈的锁头都快腐烂了,晃几下就断裂了掉在地上,摔了一地的锈渣。 一进门,波丽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从他这个地方他能看见大厅的全貌,里面是个十字走廊,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知道里面看不见的右侧是个向上的楼梯。 深蓝色的沙发已经被烧坏,棉花都露了出来,依靠在门口,桌椅被烧成斑驳的黑。 凭着感觉上楼,波丽径直走进办公室,那木门已经被烧得只剩个门框,看着那上面烧焦的痕迹,似乎都能想象出火势蔓延的画面。 这是那种很老的办公室,有些昏暗,主要是窗户外面的树木太茂盛了,把光线都遮住了,爬山虎沿着窗户爬下来,有给窗户覆盖了一层绿色的帘。 门口就是个陶瓷洗手盆和镜子,那种搪瓷的盆儿里面印着鸳鸯,镜子也翻出斑驳的水银痕迹。波丽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脖子上一小块红色的痕迹。 镜子的一侧,是个塑封的签到本,上面还挂着一根笔。 波丽凑近去看,找着漫长琐碎的各类事项和名称中找到了罗毅,以及后面的负责电话。 沿着名称那一栏,波丽刻意地去寻找带“宇”字的名字,果然就在第二页,找到了那个唯一带着宇字的名字——梁开宇。 波丽习惯性的掏兜,意识到手机早就丢了。拿出笔记,想这笔记也还算有点作用。 笔记幽幽翻开第一页,里面多了一行字,依旧是他自己的字迹 “在迷雾消失之后,你会失去烟雾中的所有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