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流水无情
此言一出,众人皆面面相觑。宋清御更是拿出太虚观掌教的威严质问道:“敢问国师大人,圣上为何突然下令?” “自是因为圣上体恤百姓,凶兽现身以来造成了如此多的伤亡,正逢上元节西陵城花灯盛宴,届时万人空巷,若凶兽再作乱恐后果不堪设想。” 灵郁抚掌和蔼一笑,自始至终都表现出置身事外的坦然: “听闻二国师也已出关前来西陵,又正逢二位神君下凡相助,此等重任可是非你们太虚观莫属啊。” “……”宋清御又怎听不出这等逼迫威胁,不悦的冷声道:“国师的意思是,此凶兽之灾与您无关了?” “老朽日理万机实在无暇抽身,还请宋掌门谅解,更何况此乃圣上交与太虚观的任务,老朽怕是想帮也帮不忙了。” 本从一旁观察状况的云青崖默默叹了口气,向谢陵风传声道: [这老狐狸道行不浅啊,几句话就把自己摘的这般干净。] […清御就要天天应付这种人?] [是啊,当个掌门多不容易,所以谢道长可要感谢我助你脱离苦海啊。] [……] “既然话已带到,老朽这便告辞了,还望宋掌门早日完成圣上嘱托诛杀凶兽。”灵郁行礼恭敬道。 宋清御见状也只得开口回礼道:“在下就不送了,国师请便。” 待那个黄衣老者离开,他终于沉下脸来转身向谢陵风无奈道:“…弟子无能,让师尊见笑了。” “无妨,本君来此既是为了凶兽一事定然会协助你,十日之限足够了。” 谢陵风神色依旧冷肃如常,只是淡漠的声音中透出了一丝安抚之意。 “…多谢师尊!” 从旁缄默不语似在思索的云青崖缓缓开口问道:“看来那位大国师与太虚观十分不对付啊…” “师叔有所不知,西陵的政权自来一分两派,一派为大国师灵郁所掌,一派则为二国师越同孤所掌,而这位越国师与我等太虚观关系匪浅,自然被灵郁所忌惮。” “越同孤…我记得他是…”云青崖惊讶间,谢陵风冷然接话道: “…本君的师弟。” 云青崖忍不住感慨这太虚观还真是人才辈出,难怪会被如此针对了。 屋外天色渐暗,清峰古观间忽闻鸟鸣悦耳。殿内,宋清御起身道:“此事也不能急于一时,待有了凶兽行踪再知会各位,现下时辰不早了,各位长老歇息吧。” 众人离席,他对两人道:“师尊,客房已备好,且让阿尘送您与师叔前去,弟子先行告退。” “嗯。”谢陵风微微颔首,阖上双眸负手不再言语。云青崖起身行了一礼,温然笑道:“多谢师侄了。” 夜深,更阑人静,青石院墙竹影斑驳,圆月高悬,徒留一片清辉洒落。 偏院厢房内,白衣道人正端坐于蒲团中入定打坐,雪白的发丝披散于肩后,整个人如一樽不容亵渎的清峻玉像。 微风轻拂,一只青色鸟雀从半开的窗棂处悄悄探出头来,它见谢陵风没发现趁机钻进屋中,落到人身侧。 “…青崖。”谢陵风眉宇轻蹙,原本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语气平淡如水。 “哈哈…陵风你这么晚啦还没睡啊。”云青崖见自己早已被察觉于是化为了人形,轻笑着摸了摸垂落的鬓发。 谢陵风抬眸望向身侧之人,淡若水雾的月晖之下他皎好的容貌愈发清绝秀美,云青崖收敛了白日的放荡不羁只余温然柔和,君子如玉亦如莲。 “何事?”他克制住心中躁动,平淡无波的开口问道。 “我要进城去找兰若生他家小徒弟,顺便再逛逛买点酒什么的。” 云青崖羽睫微动,碧眸中笑意更深:“谢道长,还是老三样?” 老三样指的是苦荞茶,桂花糕与炒莲子。当年还在太虚观清修之时,他这位玩心颇重的好友就经常捎带西陵城中各色点心小吃,只是尝来尝去还是这三样更合他的胃口,于是云青崖便以此为由,常常夜闯谢陵风的住所。 闻言谢陵风终是唇角微扬,面露浅淡的笑意:“你啊…罢了,去吧。” “得令!”云青崖高兴的直接推门欲走,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回身道:“对了陵风,若是有什么事可用翎羽联系我。” 鸾鸟之羽可为分神,作传信之职。如此既便有凶兽的消息自己也可快些赶回。 “好,西陵不比昆仑,小心行事。”谢陵风仍端坐于窗前,望着那只青鸾鸟闲不住的活泼身影出神,片刻后又阖上双目入定静思。 月华如练心似水,竹林清峰任鸟飞。如此闲适悠然,云青崖不由得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推开院门准备向山道走去。 他出门见一抹白色倩影驻立于峰前月下,素汐婳一身素带白裙,玉骨冰肌,如下凡的仙子。 “…汐婳仙子这是在此赏月?”云青崖温和礼貌地笑道。而素汐婳见院门推开本神色一亮,只是待看清来者何人后又暗淡下去,朱唇边扯出一丝笑:“原来是仙君啊,这么晚了仙君又为何在此?” “只是找陵风有些琐事谈罢了,夜晚寒凉,仙子保重身体,在下尚有琐事,先行告…”云青崖刚想行礼告辞就听对面女子道:“…仙君且慢,汐婳还有些事想问。” “仙子请讲。” 素汐婳抬起藕臂拂过如雪的衣裙,温婉的眉眼间露出几分哀伤:“师兄他…可还好?” “…?”云青崖这才看明白,原是这仙子为了谢陵风而来,难怪在此驻足。他斟酌了一番,开口道:“还是老样子吧,西海不比人间繁忙,闲暇颇多一切安好,所以陵风他应该也有时间多修炼剑术。” “如此甚好…”她垂眸掩去失落之色,转而说道:“那仙君既为信使是否可知,我送与昆仑的信为何无人回应?” “抱歉仙子,在下亦不知,我虽为信使但只为元君传信,其余之事无从插手。”云青崖有些困惑地看着她,且不说昆仑封山已久,就算信件能安然抵达,陵风也从未托自己这个唯一能自由往返尘世的人帮其回信。 素汐婳闻言,美丽的面容更显失落,黯然神伤道:“这样啊,是我唐突仙君了,先行告辞了。”说罢她直接转身离去,徒留云青崖一人在夜风中凌乱。 “……” 云青崖无奈哂笑一声,没成想向来生人勿近孤高难及的谢陵风竟也有所谓的“桃花运”,以后定要拿此事戏弄他一番才好。 不过,倘若陵风他真的能得一道侣共渡余生,那自己又当如何… “…我这是怎么了?”为何心中会有刺痛之感,云青崖蹙眉抚了抚沉闷的胸口向山门走去。 这世间最不缺之事即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此时西陵城中,一位身着金纹玄衣的男子立于高耸的屋顶之上,月辉倾落,整座城中之景皆落入那人幽深的赤眸中,他俯瞰着王城,亦如俯瞰着天下。 在他身侧半跪着一位魔族侍从,垂眸恭敬道:“尊上,越国师传信,邀您至江月楼一聚。” “…孤知道了,看来孤的这位盟友已经按捺不住了。” 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