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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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恩很快因为他的动作醒了,他松开手,拍亮床头的夜灯,坐起来,然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给安秋掖被子。 “我听见你在说梦话,你似乎很害怕。”维恩解释道,“这样能令你安心一些。” 安秋想说话,第一下却没张开嘴,他润了润唇,问:“很大声吗?” “不是,是我耳力比较好。”维恩回答。 刚才的梦太过逼真,安秋此时还心有余悸。他枕在柔软的枕头上,维恩已经坐到了离他半米远的地方。他保持着一个友好不暧昧的距离,很好地保护了安秋需要的边界感。 他真是一个细心的人,又或者他也是一位心理专家,甚至能洞察安秋当前所需。 安秋也坐了起来,被沿从真丝睡衣上滑落,他压在被子上的双手很白,血管在灯下透出嫩红的颜色。 床头有一杯水,安秋端来喝了两口,已经冷了。 “需要温水吗?”维恩准备下床。 “没事,让我清醒一下。”安秋拉住他的袖子,“陪我说说话吧。” 安秋并不是太健谈的人,这是路易斯的强项。大多时候他扮演的角色是一个倾听者,他也会说一些自己,但他很少表达。 因为他不明白如何把真实的自己描述出来、剖析给别人看。 自己是世界上最难看清的人。 此时他也没法表述自己,他需要有人跟他说话,来帮他缓一缓紧绷的神经。 夜灯独自亮着,照亮了窗外的荆棘,挂着白蔷薇的那根枝头兀自垂下,花冠已不见踪影。 雨还在下。 “进入MSPO之前,我是特种军人。我二十岁加入特别作战组,二十七岁即将擢升上校时,我接到了转任MSPO组长的调令。我在这里呆了十三年,面对过很多死于海兽的人。” 维恩的声音很沉静,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缓声对安秋说:“一开始我认为我和那些传教士差不多,后来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有使命感的工作。” “你曾经完整拯救过什么人吗?”安秋问。 安秋特意强调了“完整”这个词,因为他们知道,死于海兽的人都是不完整的。 “有过。”维恩凝视着他,用一种轻微遗憾的语气说,“但他不久还是死了。” “为什么?”安秋问。 “心理压力太大。”维恩回答,只答了半句。 安秋默默无言,因为那很可能也是他的结局。但这种死亡的危机感也没能冲淡他内心的歉疚,他的胸腔像被挖了一个大洞,里面空空如也。 他没有杀乔迪,乔迪因他而死。 他终于明白了乔迪那句话的意义,在切身体验之前,他所说的一切理解都是空谈。他才知道乔迪有多痛苦。 如果没有遇见他,乔迪也许正在大学校园里漫步,认识新的朋友,用他阳光健谈的特长俘获爱人的芳心。 现在他碎了,连一个完整的内脏都拼不起来。 “乔迪他……那个人是一家三口中的父亲吗?”安秋这句话的表达有些凌乱,但维恩听懂了。 他侧身转向安秋,轻轻抚摸着他的发丝。 这让安秋想起了他过世多年的父亲,想起他们一起去玩橄榄球的那个午后,那时安秋还没有花园里的餐桌高。 安秋呆坐着,泪从眼角滑下。他用干哑的声音向这个父亲似的年长者诉说他几个月来的遭遇,他说了所有他记得的、不记得的,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他醒了,彻彻底底醒了,他不再为魔神cao纵,但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乔迪死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他说出的。 “那么请你去死吧。” 安秋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但他不允许自己死亡,他要活着,承担这些痛苦,承担他的罪孽。他罪有应得。 维恩无声倾听着,他离安秋越来越近,最终他伸出双臂,给了安秋一个拥抱。 黑夜很快过去,第二天醒来时,安秋发现太阳已经升过窗顶了。时近中午,Sara趴在他的床边,安静地嗅着地毯。说安静也许不太恰当,因为单是Sara的呼吸声就很明显。 床头的水杯上贴着一张便签,详细告诉了安秋早午饭的位置,还有一些基本的娱乐设施,甚至将阁楼的密码锁都告诉了他。 虽然阁楼内的资料某些方面尚不及安秋知道的详细,但安秋还是有些感动。 就在不久之前,维恩与他还是陌生人。他们之间不存在沃尔什那样的利害关系,也不像路易斯那样有很深的羁绊,安秋很难定义维恩给予他的关照是出于什么心态,长辈对晚辈?亦或者是调查者与研究对象? 安秋无心多想,他现在只觉得很累,是从灵魂深处透出的一股疲累,让他无法过多分神。 他按照维恩的指示热了饭,在冰箱边他还看见了一张便利贴,写着家里的网络密码,还有维恩的上班时间。 这一餐同样没有rou,或者说是表面没有,安秋的食物是几个表面酥黄的饼,一口咬下,内里的汁水流出,一些蔬菜碎粒散布其间,其余部分像是面制品,又有些很淡的rou味。 安秋喜欢烹饪,他自然能认出这简单的食物废了多少心思。他一口一口全部吃完,把维恩准备的酸甜葡萄汁也喝了个干净。 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安秋还是第一次体会,他更多是惶恐,是一种价值与所得不匹配时的慌张。 解决完早午餐,安秋和Sara一起坐在客厅,打开了投影幕。维恩之前的搜索记录还停留在新闻上,安秋点开,正好看见一个金发记者正在他的公寓门外进行报道。 这里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屋内的陈设或多或少留下了淡粉色的痕迹,那是已经被尝试祛除过的血渍。 记者喋喋不休地讲着现场情况,并把事件的可能性结局向灵异事件引导。在诸多采访之后,话筒却是交给了一个手举纸板、上面写着诸多类似于“死有余辜”之类话语的女人。她的小腹很平,对一位孕妇来说,这些有些不正常。 还有一种可能,她不再是孕妇了。 她就是安秋在梦里见到的那个红裙子女人,突遭变故的她明显憔悴了许多,双目红肿,还在用手帕擦眼泪。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主降罚,但对于我来说,这是他应得的。”女人哽咽着说,“他杀死了我的丈夫和我的孩子,这么说有违教义,但我真希望他下地狱。感谢真主。” “啪” 投影仪关闭,安秋回头,看见Sara的一个指甲按在投影仪上,它的爪子相比于小小的仪器来说要大许多,却很精准地按到了开关。 壁炉顶上的一张玻璃屏幕显示出两行字,和缓的钢琴曲从中传出,像是在安抚安秋的情绪。 Sara走到安秋身边,用它毛茸茸的脑袋蹭向安秋的手。 在安秋的概念之中,狮子从来都是凶兽,但Sarastro似乎拥有比拟人类的智慧,相比于一些调皮的小型动物,它更温顺得多。 安秋放空自己,把脸埋在雄狮的毛发中。初见时那种惊悚感已经荡然无存了,他此时很庆幸是Sara陪在他身边,它如此温柔,又静默无言。 *** 维恩夜里回来的时候,家里只有厨房开着灯,Sara睡在餐桌边的廊下,而先前一直没什么精神的安秋站在灶台边,手边的盘子里盛放着他煎的鱼rou。 看见维恩的身影,安秋先是愣了一下,他清清嗓子,说:“来吃饭吧。” 声音依然有些哑,但比他先前多日不言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要好许多。维恩知道他是慢慢走出来了,虽然究竟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至少从表面看来,安秋开始接受已经发生的事了。 晚餐之后,安秋坐在后花园那扇大玻璃窗前,一手捧着书,时不时打量几眼维恩的花园。 维恩看起来并不像那么有闲情逸致的人,但他显然很热爱生活,他的花园中有许多连安秋都叫不上来名字的花,暗蓝色的凤尾蝶穿梭其间,在大雨之前,这些花丛中显得很忙碌。 Sara一直陪着他,甚至在此时趴在安秋的靠背椅下,给他当脚凳。皮毛之中柔软温暖,黑狮的尾巴一甩一甩,搭在了安秋脚背上。 入夜安秋依旧是一人睡,维恩家似乎有某种屏蔽海兽探知的手段,这些天安秋在这里生活,无论是帕尔还是拜蒙,都没有来找他。 安秋对此无比庆幸。他一点也不想见帕尔,不想此时就面对他所经历的那些事。 就让他逃避几天吧,几天也好。 安秋洗干净身体,在吹了头钻进被窝时,Sara却没如往常一般乖乖趴在床边的毯子上,它一跃跳上了安秋的床铺,在他惊讶的视线中,Sara趴下身子,用它硕大的口鼻不断蹭嗅安秋的小腹。 他的睡衣被蹭到了胸前,狮子带着倒刺的舌头轻舔着他的腹部,安秋觉得很痒,更多还是一种羞耻心。 “Sara,别舔了……”安秋低声说。 Sara却仿若未觉,一路向下,甚至对安秋的裤子龇了牙。 很快,安秋就知道Sara的异常来源于何处了。在他的体内,那两枚安静已久的卵,忽然又躁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