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夏玉丝看着两个人站在自己面前,心情一言难尽。 季秋黎很不要脸地站在他的公主身后,被他十指紧扣地握着,要和自己的母亲坦白。 “妈。”夏织锦还是有些紧张的,他准备好一肚子草稿,然后开口差点没把夏玉丝气死。 “我要和季秋黎结婚的话,你给我准备多少聘礼啊?” 夏玉丝:“......我现在把你塞回我肚子里,重生一次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夏织锦跑过去抱着他妈撒娇,“mama,你有了一个弟弟,顺便有了儿媳妇!多爽啊!” 夏玉丝推开他,翘着二郎腿很冷漠:“我不同意。” “妈!为什么!”夏织锦是料想到这是一块铁板,但是没想到这么铁,“还有比季秋黎对你儿子更好的人吗?” 夏玉丝冷笑:“如果这是你说服我的底牌,那你不如让季秋黎和我结婚吧,我给你找个后爹。” 夏织锦一口血喷出来。 季秋黎舍不得看他这样着急慌乱的样子,就扶着他的肩膀:“乖,我和夏姐说。” “不要!”夏织锦格外坚持,“你出去,我和我妈说。” 把季秋黎推出去,夏织锦和夏玉丝大眼瞪小眼。 夏女士气定神闲地喝茶,然后很是不屑:“说吧。” “你先说。”夏织锦也学她翘个腿,“妈,你不同意的理由也和我说一个吧。” 夏玉丝看看他,笑道:“那我也不和你兜圈子,织锦,你不爱他,你只是依赖他。季秋黎用了很长时间来让你被他的蜜罐养的四肢百骸都是甜的,等到你精神世界足够强大,不再需要这些的时候,你们会分手,那样对谁都不好。” 夏织锦没想到他妈是这么想的。 “你别急着反驳我,你连恋爱都没谈过,当时你说你喜欢男孩子,就说的突然,我很长时间都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确定自己的性取向。而且织锦,这个世界上,最不牢固的关系就是爱情,你离不开他,还有很多种和季秋黎建立牢不可破的关系的选项。他是你的家人,如果有朝一日因为脆弱的爱情而分崩离析,你会很痛苦。” 夏织锦沉默下来,他的母亲对于爱情和婚姻失望,这一点仅靠季秋黎的付出无法扭转,她更宁愿他们是亲人,也不愿意他们是爱人。 “我谈过mama。”夏织锦缓缓说,“我和你说几个故事吧mama。” 四年阴差阳错无疾而终的初恋,名为读书实为逃离情伤的远走,暴雨后再没停止过的心动,他被同学按在白月季前告白,然后捅破了那层和季秋黎暧昧的窗户纸。 “我想和季秋黎回法国,我爱上了那里季夏的雨。”夏织锦说着说着就露出幸福的笑容来,“我只要想着季秋黎,就有无数创作的欲望,我因为他爱上了一座本不属于我的城市。mama,爱情的开始或许不纯粹,你说得也对,感动、依赖、习惯,这都可能是我爱上季秋黎的初端,但是我会幻想自己是个女孩子。” “我想和他结婚,想为他穿婚纱,他这么想要一个家,我可以为他生一个孩子。妈,我这么爱他,你告诉我,这是假的,怎么可能呢?” 夏织锦跪在她腿边,像小时候一样:“mama,我和季秋黎会不会有最牢固的关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给我时光倒流的特权,我想回到那场雨里,我想从那个时候就和他在一起。mama,我真的很爱他,你让我属于他吧。” 夏玉丝听的身体发抖,然后忍不住哭起来,她俯身抱住自己的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差点死掉夏织锦!两次!” 她在这样巨大的惊恐里不能缓过来:“我是你妈,我是你妈!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养大的!是我的!” 夏织锦抱着夏玉丝安抚她:“妈,我现在好好的在这里呢,我就是怕你这样担心崩溃,以后都不会了,我保证。我是你的呀,我就算八十岁了,也是你膝头撒娇的晚晚啊!” 夏玉丝哭地泣不成声,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宝贝受了多少苦,而这些痛苦里,季秋黎又是怎样拼尽全力地把他捞出来。 然后还给她一个,笑的幸福灿烂,健健康康的孩子。 她能怎么反对? 发现的时候,夏玉丝气的脸上爆痘,内分泌失调,她想打死季秋黎的心都有。 可是她冷静下来,想到的是夏织锦,他那么理所应当地把季秋黎和自己当作人生和未来。 夏玉丝可以下手掐断这段乍一看完全不伦的感情,但她怕夏织锦受伤。 在这段时间里,她早就学会了说服自己。 季秋黎只是陪着夏织锦从小到大而已,他也只大了夏织锦十岁,也不算什么忘年之恋,完全可以说成是青梅竹马对不对? 但她见识过季秋黎的过去,泥沼里、地狱里活下来,冷漠的让她害怕。 季秋黎看到路上乞讨的乞丐,哪怕抱着他的腿,他也能优雅矜贵地一根根扒开他们的手指,然后面无表情地离开。而她的孩子,又善良又心软,甚至有点蠢笨,他们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代表着两个极端,怎么可能在一起? 有一天,他不喜欢夏织锦了,会怎么对待夏织锦? 夏玉丝不相信他,这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饮血机器。 她只能期待,夏织锦不是真的爱季秋黎,他知道了这些,会害怕,会逃跑,会清醒。 夏玉丝的杀手锏被湮灭了,她沉默着,听夏织锦添油加醋地说那场大雨,她竟然不能吐出季秋黎的过去了。 “晚晚。”夏玉丝摸着他的头,叹气,“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季秋黎和你想的不一样,怎么办?你在蜜里调油的爱情里,双目盲目,你看到他那张皮囊下面真实的血rou了吗?” 夏织锦仰头看着夏玉丝,知道她已经松口了,他笑着,笃定又自信:“我只是心疼他。” 夏玉丝疲惫地呼吸,她捏捏夏织锦的脸,被手指滑嫩的触感惊到,她笑了笑:“你开心就好,我的宝贝开心就好。” 夏玉丝结婚的时候,他的父亲在梁家堪称世纪婚礼的后台,握着她的手流泪:“囡囡要幸福,你丈夫,不像是能照顾好你的样子,受了委屈就回家来,爸妈都在。” 她生夏织锦那天,夫家所有的人都在关心孩子,关心孩子的性别。她孤零零地躺在产床上,只有她父母围在床边,母亲摸着她的头说“囡囡辛苦了。” 离婚的时候,夏父气的高血压住院,出来的时候,他挥舞着手里用来丈量尺寸的尺子,掷地有声地说:“我还没老,我还能做衣服,我养的活我女儿和我小孙子!” 二老去世之前,夏玉丝和夏织锦守在屋里,她的母亲摸着她的脸,忧心忡忡地问:“囡囡,现在有很多钱了,开心吗?你开心吗?” 夏玉丝说:“妈,我开心。” 夏母释怀地笑:“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为人父母,还能要自己的孩子怎么样呢? 身体健康,开心就好,不要吃苦,不要受难,百岁到老。 抛下所有的顾虑和不愿意,夏玉丝不得不承认,季秋黎比她这个母亲都做的还好,那她还求什么呢? 她不求了,孩子,总归要长大的。 夏玉丝只会张开自己的翅膀,做孩子的后盾,让他漫长岁月想找一条回头路的时候,是康庄大道,是温暖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