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郁池把何褚拽到楼下的咖啡店,趁着打烊前的最后一刻钟,叫了两杯冰美式。何褚甩开郁池搭在他肩上的手,蹲在自动贩卖机旁,把卫衣帽拉到头顶,遮住脑袋。 “怎么又甩脸色了?” 郁池坐在挑高木凳上,长腿随意支开,摆出休闲的剪刀弧度。他手肘向后撑着台面,看着何褚卫衣的LOGO,是某种纤细的花枝。 “你究竟想和我说什么?”何褚把系绳拉紧了,声音闷闷的,“那支笔昨天才开封,明明没坏。” “我只是看某些人太激动,好心帮他物理降温。” 纸杯壁很快挂满新鲜的水珠,Beta接过咖啡,蹲到何褚身前,直接把纸杯贴到Omega脸上:“现在冷静些了没?” “……” 何褚瞪了他一眼,推开郁池的爪子,苦黑的咖啡液瞬间泼洒到郁池指尖,流到他的卫衣上。 “我很冷静,无论是作为Omega,还是作为科研志愿者。”何褚轻声说,“从出生开始,我就在等着这一天。” “为什么?”郁池显然不理解,他皱眉问道,“你就这么想当S级Alpha?是对信息素不满意,还是想生更多的孩子?”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郁池。”何褚无奈瘫坐到地上,似乎已经放弃说服郁池,尽管他没有任何理由对自己的选择做出解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种行为只会让我对你的幼稚理解更深。” 郁池还想开口,被何褚打断了。 “我真的对你很失望。”何褚从裤兜拿出纸巾,缓缓擦掉胸前的咖啡液,“本以为你会和别人不一样,哪怕做不到完全尊重,至少也会理解。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们Beta,不受信息素桎梏,可以随心所欲地做好多事情,而不是成天被这样那样的揣测包围。” “你在说什么话?”郁池眉心拧成川字,语气差劲,“有必要浪费时间讲你的青春伤痛文学吗?拜托考虑下实际情况,从Omega变成Alpha,万一出现严重副作用,你下辈子怎么过?” “那也总比现在强!” 何褚突然愤怒地揪着郁池的衣领,他仰头看向冷漠的Beta青年:“别再冠冕堂皇地劝人向善了,你他妈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对我指手画脚啊?” 郁池头一次看穿了何褚的敌意,Omega眼中有真实的哀伤。 “那你就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吧。”郁池把盛满的咖啡重重地放到何褚脚边,已经泼洒的则丢进垃圾桶。“我没想过提醒你,也不需要承担你的失望。” 何褚目送青年的远去,他莫名感到沉重压抑。吴康呈在微信上发来消息,让他从明天开始吃激素药,下礼拜直接做手术。 【好的。】 打烊时,何褚被店员赶走,他踉踉跄跄起身,把湿透的纸杯扔进垃圾桶。 他对冰美式有些反胃了。 “小池,待会儿的手术你要来旁观吗?”赵晓婷忙着收拾材料,还不忘抽空问郁池,“你来的话我就帮你加一套隔离服。” “晓婷姐,下午我有事。” “好嘞,那你和吴老师请个假。” 郁池向她点头,写完报告,关掉电脑,提着书包往外走。路过走廊时他听到轻微的机械声响,单向玻璃窗让手术室内一览无余。Omega青年被死死绑在封闭舱内,痛苦地挣扎,大口喘息。汗水湿透了他的全身,隔离服下瘦削的线条病态而脆弱。 “叮——” 电话铃声响了,郁池随手摁掉。他低头编辑短信回过去,又听到凄厉的尖叫。 “啊!” 阴影中的Beta抬眉一瞥,霎时呼吸凝滞了。他清晰地看到何褚后颈,细腻无暇的皮肤被手术刀划开,流出汩汩鲜血。铁锈味混杂着香甜牛奶味,争先恐后地往外钻,穿过屏蔽服,来到廊桥间,缠住郁池的双脚让他动弹不得。 滥俗的,普通的,平淡的牛奶味,这是让郁池最反感的廉价Omega味道。可他偏偏移不开眼,盯着何褚红肿的唇角,视线转移到他后颈腺体的伤口,进而到突出的脊骨与平坦到微凹的小腹。 郁池知道那下面是什么。 每个Omega的生殖腔都会在十八岁那年发育成熟,释放出求爱信号,泛滥着yin荡的潮水,企图勾引所有Alpha的侵占与入侵。郁池仿佛能看透何褚的身体,直到最隐秘而柔软的xue道,细窄的生殖腔会热情吞吐着某个Alpha的性器,而何褚会勾着他的腰,求他射进来。 在此之前,何褚必须是个Omega,而不是即将成为的Alpha。 “砰——” 书包掉到地上,郁池浑然不知。一切有关何褚的动作被无限放慢了,Omega挣扎幅度逐渐变弱,最终他屈服于麻醉气雾,彻底晕迷。郁池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等了两个小时,吴康呈终于把何褚推出手术室。 大梦初醒,郁池眼神恢复清明,他主动迎了上去。 “吴老师。” “郁池。”吴康呈没想到他在外面等,颇为意外,“你不是有事请假了吗?” “家里没事了,我不放心何褚就留下来看看。”高大的Beta迈出黑暗,露出爽朗干净的微笑,“您做手术也辛苦了,我带他回病房照顾吧,您好好休息。” 做手术本就耗费心神,吴康呈不疑有他,放心地交给郁池。郁池把何褚推到走廊尽头的房间,打开壁灯。 信息素转化手术多痛,不会有人比郁池更清楚——可郁池完全不在意何褚所谓的“坚强”,他暗沉的目光始终落在何褚被汗水湿透的隔离服上,Omega薄薄的肌rou紧贴着透明纱布。 再过三天,何褚就会完全变成一个Alpha,他的信息素会变得强势而有攻击性,生殖腔会持续萎缩,失去孕育效用。何褚再也不用受到发情期的困扰,也无需和他叫板对峙,争吵些不痛不痒的O权问题。他们也许会变成不咸不淡的朋友,聊聊科研,甚至在节假日互相发送祝福。 可是—— “世界上真的会有免费的礼物吗?” 没人回答郁池的疑问,沉睡的何褚睫毛颤抖,像是深陷梦魇,不安地捏紧了手指。 最后一缕牛奶味也消散了,郁池再也无法捕捉到独属Omega的香甜。他沉默地起身,走到病房门口,落了锁。 “咔嗒。” 郁池咬破自己的手指,冷眼看着猩红血珠滑进何褚的嘴角。他轻轻抚摸嘴唇的肿块,触感比他想象中还要柔软。 “没有。” 他自言自语。 稍晚时刻,赵晓婷在车库里见到郁池。 “小池,怎么还在学校?” “有点事情耽搁了,马上就走。”郁池正要拉开车门,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问她,“晓婷姐,实验材料第七章,能给我看看吗?” “哎,你要那个干嘛?” 赵晓婷虽然不解,还是从文件袋里翻出来递给他,“这些都是国外学者的失败研究案例,吴老师特别强调了要我们注意。” “嗯,我回去好好学习一下。” 郁池谢过赵晓婷,把文件袋丢到副驾驶。他再次打开手机,二十多条消息冒了出来,有安以静的,也有安以轩的。 他首先拨回母亲的电话,好生解释了一通。安以静怪他不礼貌,娇滴滴地把话筒给丈夫,郁弈让他赶紧去找安以轩。 “提前和舅舅约好的,今天怎么放人家鸽子?”中年Alpha自带强大威压,碍于妻子在场,没有严厉苛责,“太不讲规矩了。” “临时有点急事,我现在就去军区。” “过两天我带你mama出门了,记得回外公家吃饭。” 郁池记得母亲的发情期,郁弈从来都是带安以静去私家庄园过的,连郁池都不知道在哪个地方。他随便敷衍了几句,挂断电话,单手扯松衣领。 车内似乎闷热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