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车祸（沈酌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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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老人住的地方没有梨山庄园那么偏，要去市里也要走一段山路，如今雪铺满路，车在路上行驶的格外慢。 昨晚回来这边，沈酌就没用司机，双目看着前方白茫茫一片，脑海里浮现出在窗户后的纤瘦身影，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蜷了蜷，突然调转车头。 沈亦在客房衣柜里拿出自己的衣服换上，屋里暖气足，只需穿一件套头毛衣便可，他刚刚将衣柜整理好准备下楼，门就突然被推开。 一身寒霜的男人穿着大衣站在门口看着他，目如鹰隼，然后就大步朝他走过来重新拉开柜门从里头拿出长棉袄套在他身上，拽着他就往外去。 沈亦一只手拢了拢衣服，垂着眼没拒绝，脸色苍白。 “小亦？小亦，沈酌！你又搞什么鬼！他饭都没吃你要带他去哪儿！” 路过客厅时，老太太刚从厨房出来就看到已经走了的大孙子又回来了，还拉着沈亦一起往外走。 “外婆没事，刚刚公司打了电话，我昨天的文件有些地方整理错了，那些文件今天就得用，我下次再来看您！” 沈亦回头对老太太笑了声，沈酌走得快，拉的他也踉踉跄跄跟不上脚步，根本没时间道别就快步走到门口被甩上了车。 车里暖气烘的沈亦一阵头晕目眩，沈酌坐上驾驶座，从一旁丢了个保温杯过去，“生煎包。” 沈亦这几年被双生子占着养着，可谓是无微不至，只是身体也跟不上普通男人，早上不吃饭或是吃迟了就会低血糖。 他沉默着拧开盖，捻了一块生煎包送进嘴里，又喝了口旁边的甜豆浆，才感觉好了些，“你不是去公司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晚上不想过来了，直接带上你下午一起回庄园。” 车里传来窸窸窣窣吃东西的声音，沈亦吃东西很慢，小口小口咀嚼。 没听到旁边人的回话，沈酌扭头看了他一眼，就见他神色恹恹，侧脸绷紧，平白透了几分孤冷。 “在想什么？”沈酌心脏快了一拍。 “没想什么。”沈亦突然甜甜笑了下，“老公，豆浆很甜，你喝一口吗？” 沈酌蹙了蹙眉，就不再开口了。 许是受了沈亦的影响，沈酌没注意路上突然多的几辆黑车，等他反应过来察觉不对时，车已经撞过来，两辆车身相蹭擦出了火花，沈酌的车就被抵出了半米，牢牢扒在山崖边上往前行驶。 “啊！”沈亦随着车身惯性手肘狠狠撞上了车门，痛的他眼睛一花，扭头就见沈酌变了的神色，他害怕的道，“沈酌，怎么回事……” “没事，坐稳！” 一旁突然出现的车再次不要命往这边撞来，沈亦也发现了不对，从车窗往旁边看了一眼就吓的肝胆俱裂，山崖虽然不高，要是翻下去别说人了，车都够呛。 这些人是什么人……要杀了他们吗…… 他脑中第一想到的就是沈嵘。 他已经不再像从前一样想杀人会犯法了，在这些人眼里，杀人就像碾死一只蚂蚁，还会有无数人上赶着给他们擦屁股。 四辆普通越野车将车围了一圈，其中一辆与沈酌的车并驾齐驱，前方视野几乎被挡了个彻底，仿佛死神压境。 “车上好像还有个人，什么时候上去的，我他妈怎么没看到。”男人在车里守了一夜，也抽了一夜的烟，带着烟嗓开口。 “没时间了，快上主道了，管他妈的！算他运气不好！”开车的人神情凶恶，油门一踩，厚重的越野车身就再次朝旁边单薄的豪车撞了过去。 沈酌一手握住方向盘，另一手从后座拿出几个还没打开的包装袋塞在沈亦手里，这本是早一个月就让人设计订好的昨天刚送来，还没来得及给沈亦，今天就遇到了这种情况，沈酌声音从没有过的严肃，“想办法穿上！” “你要……做什么？”沈亦接过装衣服的袋子，连声音都哆嗦起来，只觉得嗓子干渴到不行，发出的声音像是指甲刮过黑板，难听刺耳。 “穿上它，我放慢车速，护着头跳下去。” 沈酌语气淡淡，如果不是他从不开玩笑，沈亦几乎都以为他在说笑了。 “不、我……”沈亦只是扭头看了旁边一眼，脸色就更加白了，摇着头抓紧了安全带。 旁边传来一声轻嗤，沈亦看过去，就见沈酌眼里闪着戏谑，“怎么？不敢？昨晚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今天让你跳个车就不敢了？” 这时候已经快九点了，周围还是雾蒙蒙一片，视野不好，公路上仅有的几辆车之间剑拔弩张，车身都有损坏，其中被围着的车连中间车门都阔了起来，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沈酌主动出击，他旁边的车已经被撞开了些，让他的车有了足够的活动空间。 “对，沂龙湾公路，离路口不远……” 嘭—— 后车突然加快速度，车身尾部眼见的凹陷下去，风从车门灌进车里，吹的嚯嚯响，声音小一点都会听不到对方说什么，通话中的手机因为惯性从手上滑落，沈酌低头看了一眼，眼里已经蒙上了阴翳。 “怎么还有的不穿？” 沈亦已经裹成了一个大粽子，脸被吹进来的霜风刷的生痛，还有几件衣服搭在腿上，他眼里闪着惊恐，然后他伸手用力将安全带拉长去扶住方向盘，“剩下的，你穿，我们一起跳！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车上！” 沈酌怔了一瞬，“为什么？” 沈亦急急的看着再次压过来的车，吓的声音都带上了哽咽，嘶声吼道：“哪有什么为什么，你要是死在这，我怎么跟外婆交代？沈帜也会杀了我，这跟我没逃出去有什么区别！” 青年掉了两颗眼泪，他脸上早就没了软rou，反而显得清隽单薄，手用力扶着方向盘，就看到沈酌扯了扯唇，“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哥哥，你是不是很恨我？如果不是为了这些原因，你应该会希望我死在这里才对。” 沈亦微微瞪大了眼睛，他从来都不懂沈酌到底在想什么，从前不懂，如今长大懂得察言观色了还是不懂。 “cao，还他妈秀恩爱，老子这就送你们一起上西天！” 厚重的车身撞上来的那一刻，沈亦只来得及看到一个人影罩了过来，人就被拥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接下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庞大的车整个儿从公路飞出去往山崖滚去。 四辆达到目的的越野车迅速冲上主干道汇入了车流中。 公路上传来的巨响震的整个地面都在抖动，车一直滚到最底才停止，“轰”的一声，大地彻底安静。 油箱也破裂往外汩汩流出油。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几天，又像下一刻，沈亦睁开眼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身子一偏就开始干呕，眼睛有一瞬间的失明，冰凉的四肢却让他意识格外清醒，身体上的肌rou酸痛感让他疲累的一时竟爬不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能能看清周围的情况，自己躺在山崖中间凸出来的一块石头上，周围散着剩下的几件衣服，而车，此时已经仰翻在崖底，如果他们还在车里，此时只怕也一起压在了里面。 车摔下山崖前一秒，沈酌迅速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抱着他冲了出去跟着车一起滚落下来。 “别怕。” “别怕……” 男人沉静有力的嗓音仿佛魔音一遍遍在他耳边低语，甚至还温柔的咬了下他耳朵。 沈酌…… 沈酌！ 沈亦迅速起身，因为动作太猛，头晕着晃了几下，就看到下面不远处躺着一个人，人已经没了动静。 “沈酌？”沈亦从嗓子里卡出一句，然后突然尖利的叫了起来，“沈酌！” 沈酌躺在他下面的一块石头上，身上的大衣被刮出一道道破痕，整条腿以不规则的姿势弯折着，头部的鲜血刺的沈亦心脏都仿佛被一只手攥着。 “沈酌……” 他喃喃着，脸上却异常冷静，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沈酌说的对，他恨他们，恨不得他们去死！ 可眼前这一幕并没有让他开心，沈亦抓着自己胸口，张着嘴大口呼吸，然后他从上面一步步走下来。 十几步路，他踉跄了好几次，腿软的不像话，直到近距离看到那张轮廓锋利的脸上爬满血。 这是跟他同样的血，他们本该亲密无间，如今也确实“亲密无间”。 沈亦立在雪地里，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地上躺的人，好几次他都想拔腿就走，哪怕一辈子隐姓埋名。 “哥哥……” 突如其来的微弱声音打断了沈亦，他连忙蹲下去，沈酌睫毛上染着血，脸上却缓缓拉出一个纯真的笑，“哥哥……” 这是沈亦第一次看到年少就老成持重的沈酌露出这样的表情，其实他不是不知道，遇到沈嵘这样一心贪图外祖财产的父亲，在母亲死后沈酌注定要精于算计，担下一切。 否则他就无法在沈帜在会所和码头遇到麻烦时出手，且将沈帜养成如今这副骄阳灼眼，无法无天的性子。 他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那温热的脸，感受上面的温度。 “哥哥，你受伤了吗？”沈酌脸色苍白，躺在雪里里几乎与雪融为一体。 “没有，我扶你起来，救护车和你手下的人应该很快就会来了。”沈亦收回手，弯下腰去扶沈酌。 嘭—— 一声细小的爆炸声吓了沈亦一跳，紧接着，他就看到离他们不远的车油箱烘的燃烧起来！ 沈酌也看到了，歪着头抿了抿唇，然后他拉下了沈亦的手，手指蜷缩感受上面的体温，摸了摸他脸，“你先走，我自己走。” “你怎么自己走？爬吗？”沈亦毫不犹豫厉声点破了他的伤，沈酌腿骨骨折，连站起来都费劲。 沈酌看了眼自己的腿，那条腿上无数细小伤痕，裤腿都被山石刮的破烂不堪，对比起只是穿的臃肿的沈亦，他也算足够狼狈。 “哥哥，想离开吗？现在就是个好机会，我教你。”他笑着，眼里却并没有笑意，往日盛着冰川的眸子黯淡无光：“城南客运站门口有个报停，三十块钱就可以做一张假身份证，只要你去的地方足够偏，沈帜乃至整个沈家，都从此再也找不到你，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一滴泪混着血从那张脸上滴下来瞬间就消失，沈酌一只手压下沈亦后脑，带着腥味的吻轻轻落在沈亦唇上，他的声音颤抖着，轻轻的传到沈亦耳朵里，“哥哥，我爱上你了，我不死，你就离不开。” 这个告白太过荒唐，如果不是时机不对，沈亦一定会大笑出声。 事实是沈亦沉默的僵直了身体，然后重新用力将沈酌搀了起来，侧脸绷紧，用力时连牙齿都咬出了响，然后他道： “我不会让自己余生背一条人命生活，沈酌，我始终跟你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在他们终于走了一段路后，身后传来了连串的爆炸声，热浪袭来，照的沈亦眼睛亮晶晶。 一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