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血溅龙榻,新帝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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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一日由下午到晚上,皇上接见外国画师给自己画像,八、九两个小皇子和刚满周岁的小公主也在里头跟着学画。小公主娇美可爱,拿不稳笔,由乳母带着在里面比划样子。皇后觉得新鲜,亦是闲不住,满面春风地过来凑热闹。 这场面王爷原本该在的,但担心里面的主子太多,气氛未免太肃穆,他想着世子,怎么琢磨都以为将场面让给皇上皇后是最合适的。于是一个人孤身回府,探起世子的病况。 世子除了身子难受,吃得不多,面色发黄,已经没了什么急症。那些药没一个顺口的,喝下去喉头里一股腥味,很不痛快,他显得格外无精打采。 “你这混世魔王也有今日。”王爷看他可怜,又是心疼,又觉得好笑,亲自端着碗刚熬好放温的糖水坐下来,“……喝两口,去去苦味。” “今天皇上怎么放你回来?”世子撑着起身,接过调羹,问。 王爷把里头的事胡乱说了。世子一默:“……这一年我成了外臣,还没有见过公主。我这当大哥的年纪足以给她当爹了。” “往后不缺机会的。那有什么?大皇子给她当爷爷不嫌年轻。” “……他比你还大,看你最不顺眼,幸好关起来了。”世子淡笑,“……老许那儿回了消息,说就在昨天傍晚,老三的人去过泉山大营,伪装了兵部的调令,给阿莫尔塔识破,撅了回来。他们便改口说三爷忧心京城的防卫,特来试探。有老三罩着,阿莫尔塔不敢在这京畿之地对人下死手。这消息幸亏第一时间到了我这里。” 王爷挑起眉毛:“老三想把大营里换成自己的人?” “正是如此。”世子肃正了面容,“我已经吩咐他们守好位置,一步也不许退,再碰到类似的不要多说,直接扭送步兵衙门,就算不罚也得闹出响动来!麻烦的是现任衙门统领关荣和上书房大臣李涯有些私仇,关荣曾经看上李涯的女儿,那姑娘不理会他,教关荣怀恨上了。李涯向着咱们,尚不清楚姓关的会不会为这种小事倒戈。他那个位置最是马虎不得。” “关荣不需你担心,他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只要那位置还是他坐,京城出不了大事。” 世子见父亲一脸高深莫测,谅有些上一辈的纠葛自己并不晓得,就不再多说。 这时园子里来人,急着要私下里见王爷。王爷过去,听说皇上画完了像,站起来忽然栽倒,场面一片大乱,情形很不乐观。兹事重大,皇后没了主意,派人来请王爷。王爷大吃一惊,托词拿衣服回房,对世子使了个眼色,低低道: “皇上昏倒,或许要变天了!” 世子心中一凛,身上病痛忘了一半,一骨碌下了床,险些站不稳,扶着柱子喘粗气。 “——你这副身子要去哪儿?” “我没事。”世子咬牙切齿地说,“以防万一,先派人过去稳着两个大营,我看谁今天还敢伪装兵部的调令!我自己去步兵衙门,城里现在是最要紧的,泉山次之,那儿离朗春园近。若是变天,抢也要把那大位按在老七的头顶上。军队我给他扫了,剩下的让他自己看着办!” 王爷匆匆点头,就随园子里的人赶去皇上的病榻,临行前嘱咐:“你务必多小心,万事别放在自己的命前头。” 太医院的人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眼见皇上的呼吸和脉搏越来越衰微,皇后眼泪汪汪地在旁边瞧着,外国医生先摇了摇头。 王爷进来的时候,里面闻讯而来的上书房大臣全都各怀心思地望着他。 “皇上醒过没有?”王爷煞白着脸,问。 皇后亦是摇头。 王爷颤抖着握起皇上的手。他受宠二十年,对皇上没有爱情也有亲情。可眼下不是顾念君臣兄弟情的时候。只听二、三皇子的亲信孙铭说: “以防万一,恐怕该知会各位皇子。” 他惟恐天下不乱,以为皇上尚未立太子也没有遗命,如今若是龙驭宾天,大皇子被圈禁,那可是将二皇子作为实际的长子送上皇位的最好时机。又听李涯冷冷道: “前些日子皇上找臣等说起,七皇子天资聪颖,少年老成,办差得力,与万岁年轻时最像,属意他做太子,待明年开年正式册立。这话你当时也听到了,现在应当先请太子过来。” 孙铭不置可否,一脸深沉地道:“万岁若是一直不醒,皇后乃一国之母,这儿应由皇后拿主意。” 王爷回头,先看了孙铭、李涯一眼,又看皇后。皇后退缩多年,早已没了心气,她只得说:“请王爷定吧。”孙铭便藏不住失望的模样来。 “是该请皇子们过来为万岁的龙体祈福。”王爷不轻不重地说,“……张总管,劳烦你去安排。还有那件事……” 太监总管张德福心领神会,答应:“老奴这就去。” 王爷不再理会后头的暗潮汹涌,若皇上姑且能醒过来,万事轻松许多。他轻轻叫了一声“三哥”,终归无人应答。 王爷的眼眶半是悲伤、半是恐惧的泛起了热: ……不行,如今我若软弱了,那才叫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拱手让人……虽然我的命不值一提,但拖着这一群人都系于我一身,不能有个闪失…… 他心意微定,寻思着身后的情况和将要到来的诸皇子,预防最坏的情形: 六皇子先到。他和三皇子一母同胞,理所当然跟着成了二皇子一派的人,但不似三皇子那样扎眼。 随后来的是四皇子。他相貌不佳,母亲位份低,历来不受宠,逢大事无人记挂,经常受哥哥们欺负,时间长了性子变得疯疯癫癫。不过工于心计的五皇子和他年纪相仿,为笼络人心,一贯对他好些。 王爷近来透过五皇子顺其自然给了他些照顾。此人必然听老五的,就算不是自己人,也绝不是敌人。 八九两位小皇子一直在。二三五七,四个人最后到,都是前后脚进来的,那才是今晚的主角。 二三皇子两人胜在正值壮年,五皇子原本不输这里,但吃亏在身子,近年来因为怀孕没办法,更是深居简出,落于人前。眼下若不是用袍子勉强把肚子遮了,教孙铭这样守旧的老臣发现真相,恐怕能够当场闹翻。 王爷深知其中的门道,倒不怪五皇子多年来心机深沉、顾虑颇多。如此五皇子才对他渐渐诚服。 五皇子进来一瞧,就觉得皇上不行了。他往后退了退,闪到七皇子的身后,和二皇子避开距离,又把四皇子拉到一旁,嘀咕了两句什么。四皇子正要开口,他却暗暗摇头,示意不要出声。 七皇子直挺挺地跪下了。紧接着见三皇子扑到龙榻前,挤开王爷,抓起皇上的手大声哭道: “父皇!父皇您怎么病成这样了父皇?是不是这个jian人害你?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你的儿子啊父皇!” 李涯喝道:“三殿下,皇上面前不得无礼!” 李涯是恒光朝过来的老臣,凡人都得让着三分,若有皇上正式的谕令,如今就算不是顾命,也必将是皇上留给继任的重臣。李涯一门清高,并不怕这些皇子。 三皇子自命不凡,嫌恶地瞪了他一眼。一旁二皇子转个身,冷冷地质问十九王爷: “十九叔,父皇下午还龙体健旺,怎么一会儿功夫突然病成这个样子?是否有人从中为非作歹,还请给个说法!” 王爷不理会他,看了一眼太医院院使,院使又瞧着外国医生。外国医生是个有使馆护着的耿直人,并不怕说话,道: “万岁积劳成疾血脉脆弱,体内有破裂情形,突发出血,并无被害之迹象。” “那照你所言,还有何法可救?” 外国医生摇了摇头。 “混账,你到底有没有尽力给皇上治病?洋人就是靠不住!”三皇子骂。 圣驾垂危乃重大事,底下一群太医巴不得有人把责任担了,都乐意听他骂洋人,出来讲句公道话的一个也没有。 王爷冷声说: “住口。吵吵嚷嚷算什么?皇上病着,一个个在此借题发挥,你们眼里还有皇上么?” 这话说得极重,把二、三皇子含着孙铭都臊着了。那几人恨得牙痒痒,又像在等什么似的,不约而同地向门口张望。见门口几个侍卫没有见过,终是不能立即发作,恨恨地忍了下来。 王爷默不作声,回头见皇上口吐白沫,心里一凉,掏出手帕子极不忍地将污渍拭去,眼圈全红了。皇后忍不住在一旁抽噎: “……十九弟,万岁历来最信得过你,这会儿的情形,你就拿个主意吧。”皇后凄然道,说着便要哭晕过去。 十九王爷垂着眼睛,很专心地收拾皇上的体面:“……皇嫂留神身子,嫂嫂放心,天塌不下来。” 话音落下不久,皇上身子一抖,脸一歪,手松懈了,落在榻上。一干人等心都提到了喉咙口。 王爷伸手一试,胳膊僵住,沉默了一个长长的片刻。 “……万岁走了。”王爷喃喃道。 四下渐渐响起一片哀声。 但诸人心里盘算的事还在后面。 众人哭了一会儿。王爷凝然玉立,缓缓回了魂,很慢地转过身: “……事出突然,皇上没有留下继承大统的遗诏,但有册立太子的诏书,留在清心殿正殿,原本是留待明年的。方才大总管请诸皇子来时,也一并去取了。……张公公。” 张德福立即答道:“老奴在。” 他当着一干皇子大臣的面取出匣子,开了锁,抬声说: “皇七子翊宁接旨——” 殿内一片哗然,孙铭的脸色“刷”地一黑。 七皇子不理旁边几个哥哥的神情,板正了面孔,肃然转身下跪:“儿臣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张德福的声音犹如几滴无形无色的雷雨落在诸人的头顶,有太子便有储君,储君即是今日的帝王。 七皇子刚刚接旨,还未站直,只见李涯率先出列: “万岁大行,请太子登基!” 李涯两个门生见状跟着下跪: “叩见皇上。” “拜见皇上。” 这几人孤零零地对新皇示好,剩下的家伙互相瞧着脸色,各怀鬼胎。 五皇子没料到还有这等诏书,但见皇帝大印千真万确,看字迹却是十九王爷那手沉稳行楷,虽酸溜溜的略有些不是滋味,倒明白一半了,心放下去,在皇子里最先出来,暗暗护着肚子下跪,对七皇子行大礼: “臣弟叩见皇上。” 他手上兼管三部,历来责任大,这一拜份量重得很,跟在后面的四皇子,还有理所应当的八、九皇子同他一起拜了。王爷和皇后也要有所表示,被新皇上赶忙扶起来: “父王,母后,使不得,二位快快请起。四哥五哥还有八弟九弟也——” 话音未落,只听三皇子一声暴起: “——混账!这不阴不阳的妖孽作恶,害死皇上,矫诏祸国,我今日便要为父皇报仇雪恨!” 说完,他抄起身边的青花瓷瓶子,就往十九王爷的头上砸。 王爷吃了一惊,避之不及,险险避开一半,肩膀硬生生地挨了这一下子。 皇后一声尖叫。“咣”的一响,花瓶震裂,哗啦啦地散落一地,王爷肩头划开长长的一条血口,鲜血汩汩外流,正溅在皇上的尸身之上! 侍卫们从外赶来,已经晚了,三皇子两只手卡住王爷的喉咙。风驰电掣间刀光一闪,一柄雪亮的利刃横空袭来,直直冲着皇子的大臂—— 三皇子大吼一声,血红着眼,不得已收回手,被一干侍卫迅速按在地上,兀自不甘地挣动,瞪着双眼望向来人。 那人冷然屹立,黑着一张脸沉声叠问一旁的李涯:“——李大人,抗旨不尊该当何罪?藐视天子该当何罪?御前刺杀皇室宗族、朝廷重臣按律该当何罪?” 李涯低头答道:“回将军的话,当斩。” 世子点点头,将手上的刀还给侍卫,走了两步,在新皇面前行礼: “臣救驾来迟,请皇上处置!” 新皇淡然望着大哥,面无表情,亲切地说:“将军快快请起,你护卫有功,朕怎会怪你?”说话间已改了称呼。 语毕,新皇沉了面色,冰冷地扫着四下。这会儿除了二皇子,横七竖八的人已纷纷都跪了。新皇不再理会,回头搀着王爷,令道: “图拉古,将父亲扶下去疗伤。刘勤,柳朗,把三殿下押下去候着。——李涯,大行皇帝谥号如何、丧仪应当怎样办,你和礼部一起商量着提。大行皇帝励精图治,功劳千秋,在本朝不遑多让,比恒光皇上的规制不许低。” “臣领旨。” “张公公,事出突然,今夜为皇上守灵,劳烦你让人送孝服进宫。大伙儿也都先退一退,预备着到清心殿去吧。” “老奴遵旨。” 新皇三言两语间将一切安排好了,最后望着将军: “关荣到了没有?” 世子答:“回皇上的话,到了,在外头候着。” “好,现在起全城戒严,让他将城里的兵管好了,一点动静都别闹出来。将军为领侍卫内大臣,随朕亲自护送大行皇帝灵柩回宫。各位兄弟已成年的封王,食双俸,二哥、五哥为理事王大臣。事出仓促,正式谕令等除服后下发。” 于是一片谢恩领旨之声络绎不绝。 十九王爷在后头听着,新皇没有一句错话,没说一个多余字,他悬着的一口气终于长长地放下了,始觉伤口火烧火燎地疼起来。 皇后哭肿了眼睛往这边走。那外国医生图拉古一边给王爷的伤口消毒止血,一边犯了磕巴,汉话越发不利索: “见、见过皇后,哦不,现在应该称太后……” “……还未正式封过,照旧称皇后就是……”到了人后,皇后顾不上计较,悲泣间说话随意起来,“……倒是十九弟将做太上皇了,我瞧着皇上少年老成,镇得住,方才真怕里面生出大乱子……” 王爷无力地笑了笑:“什么太上皇,净是虚名,若是从此能歇了倒好。……嫂嫂放宽了,弟弟还是那句话,天塌不下来。” 仿佛应和他的话,天边传来沉郁的丧钟。 那声音王爷二十多年前也曾听过。当时漫天大雪,他怀着世子,靠在六王爷的身上。 如今前人尽数化作尘灰,恍然间竟就剩了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