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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分手

    阿波罗安全区 6月

    已经快七点了,南夏开着车在街区干净整洁的道路上疾驰,她不停地看车上的电子时钟,心里着急地要要命,但是核心区的道路都限速,她也没有办法。

    她只能安慰自己,明越几乎每天都加班,说不定今天也还没回来。

    今年3月的时候,在她和明越的努力下,艾伯特让塞西利娅重新回到了阿波罗核心区,还给了她一大笔钱安顿。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过了半个月之后,塞西利娅慌慌张张地来找南夏,告诉她自己怀孕了。

    当然是她在贫民区做下等妓女的时候怀上的,她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更无力抚养。

    为了提升生育率,联合政府是禁止堕胎的,只有四种情况豁免,塞西利娅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她和南夏哭诉,要是生下这个孩子,她重新开始的一切都完蛋了。

    她这件事却让南夏心里一动,想起了艾伯特关在笼子里的那个人。beta很难怀孕,她和明越同居至今也没有孩子。

    他们虽然在感情上已经相伴多年,从未想过分开,但是法律上毫无关系,只是男女朋友。南夏本来不是很在乎这件事,但是自从发现艾伯特的龌龊心思之后,她就对明越看得很紧,就连文森特邀请他出去也会令她紧张万分。

    尤其是最近,艾伯特经常以各种借口和明越见面。

    她想把明越绑定地再坚固一点,让艾伯特这样的大变态毫无可乘之机,他是如此体面的一个大人物,总不会来抢走她的丈夫吧。

    南夏回去想了一晚上,第二天找到塞西利娅,表示愿意帮她隐瞒怀孕的事情,但是她需要她的尿液和孕检报告。

    明越一直没有结婚的想法,她很苦恼,最后想了个馊主意,她还不知道这个糟糕的决定会断送两人十多年的感情。

    南夏已经用塞西利娅的尿液和血液伪装怀孕三个月了,明越看到验孕棒上的两条线时都要高兴疯了,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告诉所有认识的人。南夏矜持地让他不要说出去,但是很快,他周围的同事和朋友都知道了这件事,文森特知道了,他的亲叔叔艾伯特自然也知道了。

    最近半年来明越几乎没有假期,天天泡在实验室里,很少有时间陪伴南夏,但是现在他无论如何都会抽出时间来陪她,还要花上大把时间筹备婚礼。

    是的,他想在南夏还能美美地穿上婚纱的时候把婚礼办完。

    在她“怀孕”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艾伯特似乎放弃了,再也没有找借口去过考文垂,也没有和明越在其他场合“偶遇”过。南夏这三个月过得十分幸福,一切烦恼仿佛都烟消云散,但是她忘了她不是真的怀孕。

    今天南夏去了塞西利娅那里,陪她去一个黑诊所流产,已经三个月了,手术无法再拖下去。

    三个月来,南夏找了各种借口拒绝了明越陪她去产检的请求,伪造了所有的产检报告,把塞西利娅的B超照片拿给他。明越沉浸在要当父亲的快乐中,对着根本不知道是谁的孩子的照片和南夏讲述了很多未来的畅想。

    明越越在乎这个孩子,南夏就越惶恐,因为它根本就不存在。

    按计划,她应该在这周内假装不小心流产,她已经花大钱打点了诊所的一个妇产医生,把塞西利娅流掉的冷冻胚胎交给她,让她装模作样地在家附近的诊所里住两天,把死掉的胎儿拿给明越看,这样可以不必去医院。

    她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她连灯都不敢开,小心翼翼地摸进客厅,想要到房间里假装睡觉,刚摸到卧室的门把手,就听到背后传来明越的声音:“你今天去哪里了?”

    客厅亮了起来,明越坐在沙发上,把落地灯打开了,暖黄色的灯光把小小的客厅照得十分温馨。

    南夏看到他面无表情的脸,心里咯噔一声,她很了解明越,他对自己从来都是眼里带笑,从没像今天这样严肃过。

    随后她看到了茶几上摆着的一堆杂乱的纸质文件,脸瞬间白了,这是她藏起来的塞西利娅的孕检资料,还没来得及销毁。

    明越很生气,比生气更强烈的情绪是伤心。今天实验顺利,项目组提早收工,退斯特让他早点回去陪南夏,他离开考文垂之后就直奔医院去接南夏,却在大厅里等了两个小时也没见到她,跑去窗口问,被告知根本没有就诊记录。

    他出来后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一个多小时,脑子一片空白,等到天快黑了才回家。他以前很信任南夏,属于她的抽屉即使没上锁也不会动,但是今天不一样,他在房间里找了半个多小时就找到了各种伪造怀孕的证据。

    两个人朝夕相处很难隐瞒这种大事,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南夏会骗他。

    明越的眼眶红了,又问了一遍:“你今天去哪里了?为什么骗我去医院了?”

    南夏在原地踌躇着,走上来抱他,却被他甩开了。明越很难过,他在抽屉里找到了一本绿色的小羊皮日记本,是他送给南夏的,上面只写了一页内容,大致是她这次“假怀孕”的计划表,写着这周要将死胎交给玛丽医生,她要“流产”。

    她甚至都没有很用心地去藏这些东西,因为她知道明越完全信任她。

    喀哒一声,客厅的时钟指向了九点整,窗外的路灯早就亮了起来,八卦的对门邻居太太站在自家阳台假模假样地浇花,她对这家年轻的小夫妻总是充满好奇心,有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那双精明的眼睛。

    南夏站在沙发边,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

    明越受不了了,站起来去把窗帘拉上了,他还不想把这件事闹大,何况南夏还是一个beta伪装的omega。

    “解释吧,”明越说,“我听着。”

    南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发现其实想要艾伯特远离明越有很多办法,而她选了最蠢的一种,只因为她的私心。

    艾伯特只是一个导火索,就像被抛弃的塞西利娅一样。她想要一个明越的孩子,把两个人牢牢地绑定在一起,来弥补她日渐不安的内心。

    最后,南夏只是说:“因为我想和你结婚,想让对你不怀好意的人都知难而退。”

    明越对这个回答很失望:“我的妻子只会是你,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

    南夏突然大声说:“我暗示过,但是你说你还不想,你根本就不想和我结婚!”

    “我没有,你那时候年纪太小了,我觉得你还没想明白,想等你毕业了再说,”明越也很激动,“你看看你自己,什么都围着我转,我给你自由去追求自己的生活,你知道联合政府对已婚omega的政策有多苛刻吗?如果结婚了,你不能去射击场,不能工作,不能去参加任何有alpha的聚会,你想再上大学都很困难,你要在我身边做一辈子家庭主妇吗?”

    南夏的眼泪大滴大滴掉了下来,哽咽着说:“不可以吗?你每天回家都有人做好了饭菜等你回来,你不喜欢吗?我知道你更喜欢爱伦莎,她博学多才,活泼开朗,和你有很多共同话题,你肯定不想要一个连你的论文都看不懂的妻子。”

    “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明越被她的眼泪弄得慌了,“爱伦莎长大后我和她说话的次数加起来不超过十次,因为你很介意她——”

    南夏打断他:“因为我好妒!我是依附你的菟丝花,所以我没有资格嫉妒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子里浮现了艾伯特用来侮辱她的那个词,菟丝花,太贴切了,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句话显然对明越的伤害更大一点,他板起了脸,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但是泛红的眼角出卖了他:“南夏,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你是我的另一半,我支持你做任何事情,你怎么能用菟丝花来比喻自己?你今天去做什么了?拿回来的行李袋里装了什么?”

    说着,要去打开行李袋,南夏慌忙拦住他,但是明越很坚决地把她推开了,拉开拉链,里面是一个蓝色的医用保温箱。

    明越心里浮上了不好的预感,他颤抖着手打开保温箱,里面是一具不成形的死胎。

    按计划,这周就该“流产”了。

    明越知道南夏从来都不是表面上那么温和柔顺,她好动,偏执,不爱循规蹈矩,爱挑战危险级数高的运动,仿佛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他们在一起之后,他花了很多精力让她远离那些危险的爱好,纠正她的行为习惯。随着时间的递延,她变得温柔可爱,不爱出门,整日呆在家中研制新菜式,交往的朋友也全部都是温文尔雅的太太们。但是现在他发现他错了。

    “你本来打算拿这个冒充‘我们的孩子’给我看吗?”明越语气里掩饰不住悲伤,“我会当真,难过到疯掉,你根本就不在意我的感受。”

    南夏完全慌乱了,她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想去拉明越的手。

    明越把手抽了出去,竭力装作冷淡地说:“我们分手吧。”

    说完他就逃也似地从房子里大步走了出去,他不敢看南夏的眼睛,那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睛好像一下子破碎了。

    南夏一个人呆在昏暗的客厅里,抽泣着撕掉了茶几上所有的文件。

    明越跑出家门之后,不知道可以去哪里,在无人的街道上转了,很久,他怕被别人看到,最后漫无目的地走到了另一个街区。看着四周熟悉的景物,他想起来文森特就住在附近,那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他决定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按响他家的门铃,他只按一下,假如文森特没有来开门,他就原路回去。

    他其实并没有真的想和南夏分手,只是这次她做的太过分了。

    文森特成年就搬出白鹭宫自己一个人住居了,他有一套小小的公寓,没人管束十分自在。明越按了一下门铃,门没有开,他突然有点释然,上天让他回家去看看南夏,她一定心都碎了。

    他刚转身往下走了两三个台阶,门突然打开了,文森特探出一个脑袋,半长的金发乱糟糟的,正惊讶地看着他说:“月亮,你怎么来了?和女朋友吵架了?”

    其实后半句只是他惯用开玩笑的话,但是明越点点头,文森特立刻严肃了起来,让他进去了。

    明越在他家洗了个澡,换上了睡衣。文森特是个alpha,身材高大,他翻箱倒柜找出了高中时的睡衣给明越,结果明越穿上之后还是大了一号。

    文森特比明越大了两岁,两人短暂地当过一学期同学,主要是明越跳级。本来还是同学,之后明越就变成了他的学长,再后来就离开学校去了退斯特的实验室,两人的友谊却没有因此变淡。虽然是alpha,文森特一点alpha的毛病都没有,性格十分随和,拥有一大堆beta和omega朋友。

    6月的阿波罗在夜晚还很冷,明越裹着毯子坐在文森特小公寓里唯一的床上,和文森特讲诉自己的苦恼。他不敢说得太具体,只是说和他吵架了,很严重的吵架,闹到分手的地步了。文森特听得咋舌,安慰了他很久。

    明越偷偷订了一对婚戒还没和南夏说过,算起来明天应该是拿到实物的日子,他决定把南夏在家里晾一个晚上,让她记住这个教训,然后明天他再请个假回去,假如她知错了,就把婚戒拿出来。

    他把这个想法和文森特说了。文森特情感经历比他丰富多了,婚戒还是他陪着明越去挑的,一听就觉得他这个想法天真过头,一点也不了解女人。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安慰他:“没事的,你在这里呆一晚上,明天晚点回去,等她平静下来再说。”

    明越仿佛松了一大口气,浑身紧绷的神经都轻松下来了,他躺下来靠在枕头上,很真诚地看着文森特地眼睛说:“还好有你,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我出国后最幸运的事情之一就是认识了你这个朋友。”

    文森特开玩笑地说:“只是朋友吗?”

    明越笑道:“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文森特哈哈大笑,伸手揉乱了他的黑发。

    以为找到解决危机良方的明越缩在文森特的大床上进入了梦乡,他睡觉前还在想着要怎么帮南夏把假怀孕的事情瞒过去,以至于梦里也全是来来往往的白大褂。

    文森特躺在他身边迟迟没有入睡,盯着他的睡颜看了很久。明越的性别意识仅限于omega和女性beta,从来都没意识到alpha和男性Beta也可以结婚生子。他长得太好看了,性格也很好,这两点的吸引力不亚于信息素。

    “月亮,我居然很高兴你们闹到了要分手的地步,”文森特的手指拂过明越精致的鼻尖,“如果我在南夏之前认识你就好了。”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亲了亲明越的嘴唇,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蒙上被子也进入了梦乡。

    此时,明越还不知道南夏一夜未睡,打包了自己所有的行李准备离开他们曾经共同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