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漆黑的死巷，街角挂着的灯笼光芒照进来，依稀可以见到巷子中似乎有人。

    王嗣年趴在地上，眼泪鼻涕一起流。他双手尽力往前爬着，试图离身后站着的黑衣少年更远一点。

    他的丹田被一支长铁椎插入，功力全失，却不敢用手拔出铁椎，因为这少年告诉他，只要他试图碰触铁椎一下，就断他一只手脚。

    他的双脚因为他刚才的不理智，已经齐踝而断，断掉的脚掌就在身后不远处，血洒了一地。

    一刻钟前，他刚从醉梦阁离开，打算趁夜回到千秀峰。

    在此之前，他和刘先在山下吃喝嫖赌了半个月，对方前两日便回去了，一切无事发生，所以王嗣年以为今天晚上也会很安全。

    没想到他走到半途，不知怎的，竟然迷了路，晃眼看到那刚分别不久的女子正站在他身前不远，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他已在这女子身上花光了最后一笔钱，几乎是被逐出醉梦阁的。但见到这女子朝他微笑时，仍然色迷心窍，想要上前轻薄。

    没想到小腹一痛，被铁椎捅了个对穿。

    剧痛之下心神回转，才发现身前所有景色已变，他身处黑巷之中，而前不久被他和刘先扔下山崖的少年，正站在他面前。

    少年是有实体的，可见并不是鬼打墙。

    他以为不是鬼来复仇就没事了，但很快就被少年的心狠手辣所颤栗。

    “爬啊！快些爬。”少年一脚踹在他臀部，他跌了个狗吃屎，脚踝断处磨过粗糙的地面，痛得他尖叫起来。

    少年藏在刘海下的眼睛黑漆漆的，阴鸷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兴奋，“小可怜，只要你爬得够快，我就不杀你。”

    恐惧和疼痛让王嗣年几乎浑身僵硬，王嗣年却不敢停下来，弓着背，一边往前爬，一边哀嚎：“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都是师叔让我做的，我是被逼的啊！不信你去问刘先，他可以证明，我是清白的！”

    “你要找他？”

    “对，我们都是被逼的，我们俩身份低微，怎么敢做出这等事情，都是师叔指使我们……”

    “可惜他已经变成十块八块，进了野狗的肚子。”秦时轻声一笑，“没想到你和他的感情这么深，真是令人感动。没关系，过一会儿你就能和他团聚了。吃了修真者，那些野狗说不定能结妖丹，想必它们一定会感激你们的大恩大德。”

    王嗣年颤声道：“秦小兄弟，不，秦仙长，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一码，我以后一定给您供长生祠……”

    “能不能来点新鲜的？都是这种话，我都听腻了。”

    秦时忽然欺身上前，抬手就是一刀，鲜血四溅，割断了王嗣年左手手腕。

    王嗣年不支倒地，右手捂住伤口滚地惨叫：“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砍我？我都供出主谋了……”

    “我刚才明明说的是，若你爬得快些，就不杀你。但你真的太慢了。”

    王嗣年这才知道被他愚弄，破口大骂起来：“秦时！你这小兔崽子，有种你就一刀杀了我，若我今日不死，我一定会报……”

    太吵了。

    秦时一刀捅进他的心口，让他最后一个字堵在了口中。

    黑巷终于安静下来。

    杀第一个人，可能会觉得恶心，但杀到第二个时，他便已开始习惯。

    或许是因为，他天生就适合杀人，又或许是因为，他知道了自己不是人族，对人命便看得越发淡了。

    两个杂役惨死前露出的丑态，让他大倒胃口，想象中的快意恩仇并没有到来，反倒是有些淡淡的失望。

    不知道夏霜玄死之前是否也会丑态毕露。

    他那一副皮相生得还不错，若是也是一般的捶胸顿足，泣不成声，便可真是让人大倒胃口了。

    ……

    时隔半月，天翻地覆，秦时再次踏入鸣蝉居，已是另一番心情。

    杀了两个人，他的心态变得不那么急切，而且夏霜玄功力比他高很多，幻术使出来未必能一击即中。但是夏霜玄想要杀他，看到他回来，或许会先下手为强……

    他仍然像以前一般，半低着头，遮住自己的眼神，缓步而行。

    “回来了？”夏霜玄从旁边的回廊走来，声音冰冷中似乎有些讶异，“没想到你的命还挺硬，这都死不了。”

    他还有更多让夏霜玄没想到的，不知道夏霜玄要不要试试？

    秦时眼神微动，满腔仇恨之心几乎是瞬时燃起，准备发动幻术。

    “接着！”正在此时，夏霜玄手一扬，丢过来一个瓷瓶。

    他顺手接住。

    夏霜玄淡淡道：“没死便罢了。这是韶香散，内服外敷。以后别再脏了我的衣裳。”

    韶香散是蓬山派独有的金疮药，内门弟子购买不值什么钱，但在外面还是卖得很贵。

    秦时闻到瓷瓶中隐约传来的药香，眼神变幻莫测。

    夏霜玄似乎懒得多加理会他，给了药以后就走了。

    看着夏霜玄离去的背影，他微微扯了扯嘴角。

    看来夏霜玄还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一切，还想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

    很好，若是刚才两人动起手来，他未必能全身而退。

    现在却有时间慢慢寻找万全的良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