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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悠岚遇袭受伤,梅颂瑜觉得自己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没有及时告知查悠岚是其一。其二,若非是为他,查悠岚根本不可能去那酒吧,也不可能招摇地用异能驱散异味,还独自一人去无人的地方,给了毒星可乘之机。 查悠岚叫他不要管,生怕让他也惹上麻烦了,但他又哪里能真的置之不顾了? 他一夜没睡,通宵翻阅毒星与青鹰堂的资料。 光玑会是国际上赫赫有名的异能组织,尽管在C国也势大,但由于其总部位于国外,且其高级干部的主要活动范围都是在国外,所以光玑会并没有位列C国的八大势力之中,这也使得他们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窥觊。 经过了一晚的查看,竟真叫他发现了些不得了的事情。 他与汪淮约的时间是次日的中午十二点,依旧是一所咖啡馆。 从他们的宾馆到约定地点要半个小时的车程,古秋坐上了驾驶座,透过反光镜看梅颂瑜,忧心地道:“老大,你一夜没休息,要不在车上睡一会儿?待会儿与上封交锋,肯定要耗费精力。” 梅颂瑜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必,开车。” 由于体内分泌了过多激素的原因,他目前精神还算是好。他是生怕自己睡了一会儿后,就头脑不清醒了,会在与上封的交锋中犯了糊涂。 这次随行的共有三人,除了古秋外,还有拥有增幅能力的孟秒以及拥有定身能力的李尧畅。 纵是跳脱如孟秒也熄了插科打诨的念头,安静不语。 一路上的气氛都颇是压抑与窒息。 今天正值工作日,城市广场上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人,咖啡馆只有三三两两看笔记本的年轻人。 梅颂瑜一眼就看到了形影孤只坐在角落里的汪淮,对方似乎没有带下属。梅颂瑜对身后的下属使了个眼色,他们会意,在另一桌落了座,他则是独自走了过去,在汪淮对面坐下了身。 “上部长。” 汪淮抬头看向了他,眸光有了波动,沉默数秒后,他开了口,“要喝点什么吗?” 梅颂瑜挑眉笑道:“这可不像上部长啊?之前上部长不是一直秉承速战速决,只谈正事的要领?” “两次立场不同。”汪淮简单地解释了一句,便道,“如若时会长不介意的话,我请你喝杯咖啡?” “多谢上部长。” 汪淮站起了身,刚走出几步,他就想起了什么,扭过头问道:“时会长今天吃饭了吗?” “还没呢。” “空腹不能喝咖啡。”汪淮停顿了片刻,又道,“要不我请你吃午饭吧?” 梅颂瑜一只手臂搭在了桌上,侧过了身,用开玩笑的口吻道:“这该不会是陷阱吧?” “不是,我是认真的。” 梅颂瑜扬了下唇角,起身道:“既然上部长都这样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汪淮可以猜到,梅颂瑜多半是一夜没睡,从昨夜到现在都没喝过一口水,吃过一点东西的状态——通常,梅颂瑜陷入全神贯注的状态后,就会这样废寝忘食。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担心。 他走在梅颂瑜的身侧,用余光看他,见他步伐稳健,面无异色,看不出丝毫的虚弱与萎靡。汪淮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出声问道:“时会长想吃点什么?” “上部长决定吧。” 汪淮再三考虑,最终选择了一家自助餐厅。 梅颂瑜已经饿过了那一阵,现在胃部隐隐作痛,倒没有什么胃口。他只简单地拿了一碗粥和一盘蔬菜,就回到位置上了。 汪淮同样没有拿很多东西,就一块牛排和一小碗水果。 两人这还是头一次作为光玑会长时渠以及异管部长上封,坐下来吃饭。 汪淮向来说话直来直去,但这不意味着他不懂得话术与谈话技巧,他只是懒得多费心思和口舌,在他看来,旁人没那个资格让他大费周折。不过,梅颂瑜无疑是世上唯一一个值得让他花时间与精力的人。 汪淮不欲让梅颂瑜涉足到危险之中,可眼下查悠岚被伤,只怕无论他说什么,梅颂瑜都要为其报仇。既然如此,倒不如让他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自己也能保证他的安全。 思及至此,汪淮开口道:“抛开彼此的身份和立场,其实我是钦佩时会长的。” 这话叫梅颂瑜抬起了头,他含笑道:“能听到上部长这样的夸赞,真是三生有幸。” “在与时会长初次见面之前,我听闻你的各种事迹,就估量你恐怕是唯一一个配得上做我对手的人,这些年交锋多次,我越发坚定了这个想法。”这倒是汪淮的真心话。不过这种真心话,若不是对面的人是自家伴侣,恐怕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说出来的。 “彼此彼此。上部长也算是唯一让我觉得棘手的对手。”梅颂瑜悠然道,“说起来,上部长这个部长可真怪啊。按理说以你的职位,应该天天坐办公室,签签字,开开会,把外勤这种麻烦事都扔给下属来办才对,结果上部长倒好,事事躬亲。我之前有幸见过贵部的上任部长,俨然一副官场老油条的模样,与上部长截然不同。” 汪淮却不以为意,“比起麻烦,效率才是第一位。这次的事,我很庆幸我亲自来了。” “哦?上部长也觉得棘手了吗?” 汪淮不答,只深深地将他看了一眼,便将面前的水果往他那里推了推,“时会长要吃点吗?” 梅颂瑜随手拿起小叉子插起了一颗草莓,送入了嘴中,吃了一口,就令他皱起了眉,“啧,好酸。” “如若时会长喜欢,我可以将上好品质的送给时会长,全当是诚意。” 梅颂瑜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道:“这算是上部长的承诺?” “时会长上次说的不无道理。时会长这些年做的,我也看在眼里。” 梅颂瑜靠在了椅背上,笑道:“既然上部长先表示了,那我不给回礼,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汪淮不置可否,“时会长客气了。” 两人短短几句隐晦的交锋,就确定了彼此之间的合作关系。上封主动的态度,以及顺利的谈判,多少叫梅颂瑜心神松懈了下来。精神不再紧绷,身体的不适就如同狂风骇浪席卷而来了。 他慢慢地站起了身,礼貌地说了句:“我去一下卫生间。” 尽管他表面如常,可汪淮仍能捕捉到他变得急促了几分的呼吸频率。汪淮眉头不禁皱得更紧了些许。 坐在不远处的古秋等人时刻留意了他们两人的动静,待接收到梅颂瑜的眼神暗示后,古秋赶忙跟上了他的脚步。 梅颂瑜简单地嘱咐了一句,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就独自走入了卫生间。 好在这家自助餐厅的顾客现在不是很多,卫生间没有其他人。 梅颂瑜打开水龙头,哗啦的流水声掩盖住了他粗重的喘息声,他弯下了腰背,手肘搁在了洗手台上,几乎是支撑住了他全身的重量。 腹内就好似有上千把小刀在疯狂地搅动,直令他既觉得疼痛欲裂,又觉得恶心想吐。他干呕了半天,却又什么也吐不出来。 这痛感实在过于强烈,以至于待它逐渐褪去后,梅颂瑜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看到了恢复了原貌的自己,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额上满是冷汗。此时的他耳目一新,头脑清明,他忽然意识到自从查悠岚受伤后,自己就沉浸在愧疚之中,乱了方寸,钻牛角尖了。 忽略了自己身上的病痛,硬是不眠不休一整夜,是错一。在状态不佳之时,来见上封这不知敌友的家伙,是错二。 好在上封此行真心实意要与他们合作,否则他岂不是会因为自己的逞强,将自己以及忠心待自己的下属们全都给搭了进去?今天是运气好,那以后呢? 还有查悠岚那边……对方说得是对的,这事本质上是对方的事。自己打算瞒着他,自作主张地行事,也是极度不妥当的。 他将水往自己脸上浇了浇,待整理好了思绪,他吐出了一口浊气,抽出了几张纸,将自己的脸与手上的水渍尽数擦干。 好在自己清醒得及时。毒星和青鹰堂的事,还是应该再与阿岚商量一下才对。 他重新变幻了样貌与身形,走出了卫生间。 他刚一回到座位上,汪淮就说道:“我这里接了通电话,临时有点急事,得先走了。时会长这边?” “我不是很饿,我也打算走了。” 汪淮的“急事”是假,想要让梅颂瑜早点回去休息是真,于是他道:“之后电话联系,时会长。” “恩。” 双方分道扬镳,梅颂瑜一行四人来到了地下停车场,上了车。 待车子驶到大道上之时,梅颂瑜忽然认真地开口说道:“抱歉,大家。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让你们担心了。” 片刻的寂静过后,原本沉闷的气氛很快变得轻松起来了。 孟秒笑嘻嘻地说道:“这是哪儿的话啊,老大?我们可是兄弟啊!担不担心什么的,不是属于日常吗?和这相比,其实我更担心大哥夫把你榨……” “呸呸呸!老大身强体壮,哪儿那么容易被榨干?再来十个男男女女,老大都不带虚的!是吧?老大!”李尧畅义正辞严地说道。 梅颂瑜弯唇笑了笑,“阿秋,麻烦你把车开去阿岚的别墅。” “好咧,老大!” “我昨夜就一直想说了。那毒星是什么东西?青鹰堂是什么东西?用不着老大出手,我们分分钟都把他们解决了,哪里还需要老大那么殚精竭虑?” “就是,就是!一群只会卑鄙手段的小垃圾!” …… 今日与查悠岚的商谈,也很是顺利。 梅颂瑜说了自己这半日的心路历程,回忆了两人的兄弟情谊,很轻易就打动了查悠岚。对方妥协地松了口,答应了让他也参与进来。 梅颂瑜还将与上封的合作说了出来,结果遭了查悠岚的强烈反对。 “和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小心他们将毒星抓了后,转而背刺我们。” 梅颂瑜失笑道:“放心好了。与他们的合作就仅限于互换情报,至于背刺,我会做好万全的准备。某种程度上来说,异管部也算是一把很好用的利刃——尽管是个双刃剑。” 查悠岚最终还是被他给说服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查悠岚的下属来报,说是有人送了一筐草莓来,指名说是给时渠的。 梅颂瑜知晓送货人是谁,直接让他们把东西拿了来。 只见那筐草莓包装精美,筐边上贴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和彩带,里面的草莓颗颗个大饱满,看上去很是诱人,确实符合了对方所说的“上好”。 梅颂瑜将筐子检查了一遍,找到了底部的夹层,从里面拿出了一枚U盘。 “尧畅,把这插进笔记本看看。” “是,老大!” U盘中存有几百G的资料,一半是关于毒星的,一半是关于青鹰堂的。梅颂瑜简单地翻看了一下,从包中取出了另一枚早就准备好的U盘,递给了古秋。 尽管他什么也没说,古秋却依旧会意点头道:“我明白了,老大!” U盘原件留在了查悠岚那里,梅颂瑜另行拷贝了一份带走。事情暂且告一段落,梅颂瑜等人回了宾馆,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 梅颂瑜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浴室洗了个澡,躺上了床,准备睡一会儿。 然而,他头痛欲裂,在床上躺了半晌也没睡着,于是他起身吃了两颗止痛片。 等药效上来之时,他闲得无聊,拿出了自己的一号机,赫然看到了自家伴侣在三小时前发来的信息,说的是:“工作需要,我也来琅市了。我想来看看你,方便吗?” 梅颂瑜一下子困意全无。 他打字问道:“现在打电话方便吗?” 对方显然是一直在等他回复,他这消息发出去还不到半分钟,电话就来了。 “喂,阿瑜。” “你现在在琅市啊?” “恩,今早的飞机。刚在宾馆住下,现在没什么事。”疯狂暗示。 梅颂瑜思忖了半晌,他原本是想劝汪淮不来的,但身体的不适与精神的压力,无处纾解,这让他久违地想要任性一下。他报了自己当前的地址。 “好,我马上来。” 汪淮的“马上”向来是神速的,两人刚挂断电话不到十分钟,梅颂瑜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梅颂瑜刚一打开门,身子就被拥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