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生》第三章
第二天，雨沫小餐照常开店，升腾起的热气温暖了深秋的清晨。 店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生意一如既往的好。 秦沫一边收碗擦桌子，一边温和的和顾客交谈着。 陆雨那边也不闲着，客人一波接一波，他手脚麻利的煮粉捞面，自带一股洒脱的气质。 等到客人彻底走完已将近十一点，陆雨一边擦着汗一边往门上挂打烊的牌子。 秦沫低声嘟囔：“还是要请个伙计，两个人太忙了。” 话音刚落，店门便被推开了，发出“吱”的一声，一个儒雅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陆雨抵着头点燃了烟，“已经打烊了。” 男子穿着昂贵的西装皮鞋，头发抹着发胶，手上戴着价格不菲的钟表，单看脸，竟和秦沫有六分相似。 秦沫看清来人当场愣在原地，骨子里的恐惧让他瞬间冷汗布满了额头，整个人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抖。 陆雨抬头看着男子，刚毅的脸庞瞬间扭曲了起来。 “畜牲！你怎么找到这的！” 儒雅的男子皱了皱眉头，又很快的收敛了神色，在外面他一向格外注意面子、名声。 “我来找我儿子有什么问题？”男子拍了拍衣袖坐了下来，神色是掩藏不住的蔑视和高傲。 “呸！沫沫才没有你这样的爸，识相点赶紧滚，不然打的你找不着北！”陆雨才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只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这个人渣，他怕自己实在是忍不住把人给揍了。 秦沫稳住神色，面带冷意的发问：“你有什么目的？” 秦沫可不相信这个人渣是想自己了才找来的。 秦照仰起头趾高气扬，“上个月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得了尿毒症，要换肾……” “噗，”陆雨忍不住讥笑出声，“这叫什么，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果然是恶人自有老天收，坏事干尽也真是活该！” 秦照气的面色涨红，嘴唇都在哆嗦，伸着手指指着陆雨。 陆雨简直不要太开心，恨不得立马放烟花爆竹庆祝。 “祝你早死早超生，慢走不送！” 秦照咬着牙瞪着陆雨，恨不得把人一口吞了。 “没事就赶紧走吧，我们这打烊了。”秦沫跟着下了逐客令，右手紧紧地抓着陆雨坚实的胳膊，微微发抖，经年累月的恐惧仿佛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陆雨伸手覆在秦沫的手背上，悄悄的安抚他。 秦照冷着脸，“我好歹是你的父亲，养了你十八年，你给我捐个肾也是应该的……” “放.屁！你算哪门子父亲，你配吗？赶紧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陆雨气的冒青筋，眉毛倒竖着，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子戾气。 秦照有些哆嗦的往后缩着肩膀，“怎么样我都是他爸，没有我哪来的他，给他老子捐个肾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陆雨气的脸色涨红，冲过去扯着秦照的领子，秦照抓着陆雨的手腕挣扎，却怎么也扯不开。 陆雨不想大庭广众之下和这个人渣动手，一路拽着他出了店门，当着一堆路人的面把人扔在了大马路上。 四周人群停下来脚步，看着二人指指点点，不知道又脑补出了一出怎样的戏。 陆雨无视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转身回了店里，利落的关门上锁，把一切隔离在了门外。 秦沫还维持着刚刚的动作，整个人站在店中央，在灯光的照射下，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白。 陆雨一把把人扯入自己的怀里，小心翼翼的拍打他的背，收敛了一身的戾气，压.着嗓子安慰他：“沫沫乖，别理这个人渣，老公在这，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秦沫死死地抱着陆雨，仿佛又陷入了小时候被殴打时的无助中，冷汗不停的落了下来。 秦沫安慰自己，不一样的，他现在有陆雨了，一切都不一样了，陆雨是他的糖，也是他的救赎。 怀里的人渐渐冷静了下来，却还是死死地抱着自己，仿佛抱着他唯一的希望。 陆雨第n次想灭了秦照这个人渣。 之后二人便待在店里哪也没去，反正二人也住在店里，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这天晚上睡觉时陆雨紧紧地抱着秦沫，不留一丝缝隙，抱着他唯一的珍宝，安然入睡。 终究是被上午的事情扰了心，秦沫晚上睡的极不安稳，眉心微微簇起，脸上布满汗水，打湿了头发。 陆雨一向睡的沉，却还是被秦沫吵醒了。 怀里人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睡衣，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呼吸略有些急促。 陆雨左手搂着秦沫的腰，右手拍了拍他的背，“沫沫乖，不怕不怕，老公在呢。” 秦沫似是听到了爱人的安慰，身体逐渐放松，呼吸也平稳了。 陆雨暗自骂了句脏话，想把秦照大卸八块的欲望越发重。 之后几天开店，陆雨和秦沫明显感觉到不对劲，往常热闹的店铺这几天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静。不少人表面在吃早餐，却不时用各种的目光打量二人。 陆雨被这股子诡异气氛扰的胸口发闷，憋着一口气，脸色也不自觉的发冷。 这几天秦照一直过来sao扰他们，坚持要秦沫给他捐肾，无一例外，都被陆雨赶跑了。 陆雨仔仔细细的回顾了这几天发生的事，瞬间明了。 他们二人自大学毕业就在这开了店，如今已有三年了，生意也一直挺好的，这几天人流量却越来越少，想也知道是背后有人中伤。 这个都不用陆雨猜，除了秦照还有谁？ 陆雨和冷哼一声，也不去在意周围的目光。 “沫沫，过几天出去旅游吧，你不是一直想去西藏吗？” 店铺里瞬间暗波涌起。 秦沫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回应：“好啊，正好这几天生意也不怎么好。”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二人第二天便打烊不干了，专心收拾行李，查找攻略。 这天晚上，路边也早早亮起了路灯，暖黄色的灯光照着小店铺，显得温馨而美好。 秦沫有些担心的站在店门口，陆雨去商场买东西还没回，打电话过去显示关机。 不远处的阴影里传来一阵声响，秦沫没怎么注意，以为是野猫觅食。 殊不知，黑夜降临时，正是犯罪的最佳时机。 秦沫被人捂住嘴时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那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恶鬼，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恶.意。 “我们一起去死吧！” 秦沫一阵心慌，奋力挣扎，打乱了桌椅，突然间腹部传来一阵剧痛，一股温热的液体自体内流了出来，眼前一阵发黑，双腿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秦照眼底冒着血.丝，头发凌乱，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癫狂，他咧开嘴露出邪恶的笑容，右手被红色的液体沾染，控诉他的恶行。 秦沫睁开眼看着自己腹部，一把闪着银光的利器穿插着自己的rou血，无数液体流了出来，浸湿了白色的外套。 秦沫痛的全身发抖，想叫，却怎么也叫不出，意识都有些涣散。 秦照随意的擦拭手上的液体，高高在上的看着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人，额头青筋爆出，整个人宛如行走在暗夜的恶.鬼。 不，他就是恶鬼。 “老子养了你那么多年让你捐个肾都不愿意，那就让你陪我一块去死，留下你那个姘头一个人痛苦，哈哈哈哈哈！” 说完，他又抬脚踹了秦沫一脚，正中腹部，伤口瞬间再度咧开，鲜血不断涌出，地板上流满来鲜.血。 红色的液体散发着一股腥味，刺激着人的感官。 秦沫痛的不停哆嗦，想抬手去拿手机都没有力气，只能看着秦照关了店门转身离去。 陆雨有些焦急的拦着出租车，手机没电已经关机了，这个时候还没回去沫沫一定得担心。 陆雨拦下一辆出租车，东西随意的放在座位上，有些焦急的向司机借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陆雨听着机械的道歉声反而皱起眉头，他压下心里的不安，把手机还给了司机。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雨心里的不安愈发重，心跳声不由加快，整个人焦躁的宛如困兽。 秦沫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刺痛传遍四肢百骸。 “小雨……” 秦沫咬牙撑起身体，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他缓了口气，右手捂着腹部，左手在地板上摸索，想找到掉落的手机。 四周昏黑，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着感觉寻找。 渐渐的，他的眼神涣散，双手再也没了力气，他躺着地板上，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怎么办，说好了要在一起一辈子的，我怎么可以抛下你独自离开呢？” 他们这一辈子太苦了，彼此就是唯一的糖 ，他不能想象，陆雨满心欢喜的回家却看到自家的尸体会有多崩溃。 他用衣摆去擦地上的液体，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只把鲜血糊的到处都是。 他的小雨晕血，一定会被吓到的…… 出租车开不进巷子里，只在巷口便停了车，此时天色完全黑了下去，巷子里也不见人影。 陆雨下了车便飞速跑回家，深秋夜晚的风挟着一股寒意。 到了店门口，陆雨的不安却更重了，自己这个时候还没回家，秦沫居然没有在门口等自己？ 怎么想都不对劲。 陆雨拿出钥匙推开了门，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血腥味，胃骤然收缩，陆雨扶着门干呕一声。 急忙打开了灯，空旷的店铺里，桌椅板凳凌乱散落着，白炽灯下，一个浑身是血的青年躺在地板上，双眼紧闭，面色惨白，腹部竖着一把水果刀，鲜血还在流出。 陆雨眼前发黑，冷汗止不住的流了出来，晕血的症状开始在他身上出现。 陆雨双腿一软，跪在了地板上，他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仿佛是被拖入地狱，接受着千刀万剐之刑，不然他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陆雨颤抖着拿秦沫掉在地上的手机打了120，又报了警，这才爬到了秦沫身边。 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秦沫身上，陆雨伸手捂住秦沫的伤口，想要阻止液体的流出。粘糊的液体浸湿了他的手掌，温热的，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陆雨眼眶红的可怕，他喃喃自语：“宝贝，你快起来，别吓我了，秦沫，你快起来啊……” “不是说好了去西藏吗，宝贝你快起来，我们一起去西藏啊……” 只是躺着的人再没起来，最后也没看到陆雨一面，就这么永远的躺着了，最后化为一盒子灰，被陆雨永远的带在身边。 在救护车来之前，陆雨就这么抱着秦沫，看着鲜血不断涌出，看着他渐渐的没了呼吸，身体渐渐的变冷。 痛苦、心碎、绝望、愤怒、无助……一一在陆雨身上上演。 晕血让他生理性的头晕，他却撑着一口气，不愿意就此昏迷。 他想不明白，昨天还在自己怀里憧憬着西藏之旅的爱人，此刻怎么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在救护车的鸣笛中，陆雨低下头，缓缓的亲在了秦沫的嘴唇上，眼泪掉落在他紧闭的眼睛上。 相恋八年，他的爱人最后死在了他们共同的家里。 警察去捉拿秦照时，发现他吞了大量的安眠药，送去医院也已无力回天，加害者已去，自此案结。 作恶了一生的人最后落了这么个结果。 陆雨冷静的办完了秦沫的后事，看着爱人被送去火化，一米七几的青年最后装在了一个小小的盒子里。 他和秦沫，自此便隔着生死。 最后秦沫的墓碑上刻着“陆雨的爱人秦沫之墓”，隔壁的那个墓碑也被他买了下来，刻着“秦沫的爱人陆雨之墓”。 陆雨看着秦沫的骨灰盒被放入墓碑中，最后被掩盖，墓碑上的照片是他帮秦沫拍的，照片里，秦沫穿着洁白的衬衣，冲着镜头笑。 过了最开始的那个劲，想象中的绝望、痛苦都没有，连眼泪都在那个夜晚流完了。 陆雨一度觉得自己过于冷心冷肺了，相恋八年的爱人去世了，为什么自己可以这么冷静的办完他的后事？ 是不够爱吗？ 陆雨离开墓地回家，推开门，现场已经被打扫干净，桌椅规规矩矩的摆着，只是以往温馨的小店里此刻却如此的冰凉。 这里是那么的熟悉，桌上摆着两个人一起挑选的盆栽、墙上挂着过年时一起照的相、他们趁着打折买的柜子…… 如今事物依旧，只是故人已不在。 所以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陆雨泪如雨下，像个孩子一样蹲在门口，崩溃的大声哭喊。 最后陆雨还是去了西藏，只不过两个人的旅途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一个人带着另一个人的执念，踏入了西藏。 他去了布达拉宫，看了腾格里海，也去了圣象天门……他去了他们所以计划要去的景点。 庄严肃穆的寺庙里，陆雨跪在蒲团上，神台上的佛像仁慈敦厚，带着怜悯的神态。 “敢问佛祖，所跪者何错？” 不远处传来一阵钟声，终是无人应答。 最后陆雨收拾行李回家，此时离秦沫去世已将近一个月。 一个礼拜后，h市湘江里打捞到一具尸体，尸体浮肿，已是去世良久。 最后警方查到，死者名叫陆雨。 之后众人便发现，柳河巷里最有名的一家叫“雨沫小餐”的早餐店再也没开张过，店门上的招牌在风吹日晒下摇摇欲坠，新老顾客无不遗憾。 只听说那间小店本是一对同性爱人经营着，后来老板娘遭了杀祸，那老板便殉情了。 这个故事后来在网上火了，不少耽美圈里的作者太太纷纷以此为原型写了不少书，最出名的一本便叫。 在不久后，被改成剧本，由国内新晋影帝秦柒主演，为全世界叙述了这个带着悲剧的爱情故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