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支颐谋

    破损的翅翼边缘稍接外力就会损坏——森鸥外意识到这点时整个左腿已经踩空了。发动机重启瞬间巨大的轰鸣声盖住了他的惊叫，违规进入实训场地的Omega身上未装备任何防护装置，从“人上人不造”身上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抓在掌心的空气guntang灼热，电光火石间思绪一清，森鸥外蓦然偏头看向青川将彦在的方向，瀑散纠纷的黑发之间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你的目的，原来就是这个。

    ◆

    五个小时前。阶梯教室地下走廊。

    “在您的预测里，中央联邦与地方的矛盾再过多久会完全激化？”

    “这和实验室的内容有多大关系？”

    “我会根据您的回答判断该告诉您多少，”青川将彦歪头，“宝贝，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森鸥外被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周。”

    “诶？”

    “最多一周。”

    青川将彦原地鼓掌，“太优秀啦！满分答案！”

    森鸥外满脸鄙夷，战术后仰：……我怀疑你在说反话。

    .

    军事培育基地的计划很简单，“战争机器”四个字就足以概括所有实验步骤。战甲和艇舰只是联邦的武器，联邦需要的是能拿起这些武器的忠犬，最终被捆到实验台上的会是人类。那些动物经历的实验——无论是药物刺激还是大脑控制，到最后会全数用到精挑细选的Alpha身上，以堆砌出一柄最锋利、最决绝、最听话的屠刀。“提问时间！您知道哪些人会被改造吗？”

    森鸥外蹙起眉：“不会是……”

    “就是格斗课程分数很高的优?质?尖子生喔。”

    “……。”

    Omega垂眸凝思。青川将彦敛声抱臂，视线流过森鸥外乌黑发亮的短发、密而长的睫羽、白皙的鼻尖、笔直没入衣领的锁骨；那天清晨他哭红的眼尾、咬肿的下唇……估计锁骨上至今留着他咬出来的淤痕…话说腺体应该没有再流血了吧？

    ……那又关我什么事呢。

    Alpha收回视线，本着维持神秘形象的原则转身要走——他腰间的机泵动力剑被拉扯了一下，青川将彦啧一声，佯做不耐烦：“您难道还有事吗？”

    森鸥外直视他的眼睛，面不改色：“你是怎么知道……”

    “你去过机械预备系的实训场地么？”

    ——你想知道的都在那里。

    .

    “舒张压89mmHg，收缩压130mmHg，脉搏78次/分，呼吸正常、血压正常、BMI指数正常，血糖平稳波动小，允许驾驶。”

    诸如此类的机械女声在待机平台此起彼伏。福泽谕吉张口咬住一绺稍长的鬓发，一边甩臂披上驾驶服一边快步走进“人上人不造”的驾驶舱——他被眼前的景象狠狠无语住了：“……你怎么在这里。”

    森鸥外故作惊喜地瞪大眼睛：“啊，这艘战甲是您的？”

    “别装，”如果不是虹膜锁拦着，这人应该已经钻到驾驶座上去了，“出去。”

    不不不不不不我好不容易才混进来的，“就不能带我一个吗？”

    “不能。”被发现了可不仅仅是受处分那么简单，“再说一遍，出去。”

    “我们会很乖的……一定要爱丽丝亲自求情吗？”

    福泽谕吉一滞：“……？”

    蓬松的金色毛球从森鸥外的衣领里钻出来，圆润的瞳孔澄澈如天空，“咪呜?”

    ——关键时刻居然需要小猫咪救场！林太郎你这没用的男人！！

    .

    “你说的是杀了他。”高层面无表情。

    “所以呢？”青川将彦守着咖啡机，“他喘气碍着你了？”

    “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会在他进一步知道学校的计划之前让他闭嘴。”

    “……这不是您该cao心的东西。他就一学生，您说这话显得您格局不太高……这是实话啦，别瞪我。这样吧，您先做一份学生因为违规进入实训场地遭遇事故意外死亡的通报。”

    “你让他进入机械系的实训场地了？”

    “我可没允许啊……只是照例对守在门口的056君进行停机检查，剩下的什么都不知道。”

    ◆

    一个小时前。“人上人不造”战甲驾驶舱。

    爱丽丝和森鸥外都没真正的进行过轨道跳跃，仅仅启步就被窗外五光十色的星芒绕花了眼。福泽谕吉一边暗里和福地樱痴较劲谁先抵达第四轨道，一边小心他俩被突遇的气流颠飞，真正做到了一心二用，“别笑。下个轨道超你。”

    福地樱痴在频道里拍腿狂笑：“贪婪啊福泽谕吉！又想把妹又想赢，好事能全让你占了？”

    “我没把妹。”

    “你没把妹你战甲上的Omega是什么！菩萨吗？”

    ……说点正事行不行“……你能看见我的战甲吗。”

    “当然能看见啊你离我又不……你战甲一侧在冒烟。”

    福泽谕吉心下了然，“果然，手感不对。”

    下一秒战甲侧翼就炸开了一瀑金色的流萤！机身骤然翻转，森鸥外只感觉忽然失去了重力——他没系安全带，搂着炸毛的爱丽丝一头扎进了角落，磕得整个人都晕晕乎乎说不出话：“怎么、这是……福泽阁下？”

    “谕吉？！”

    福泽谕吉利落地按下几个按钮，唰一声扯开安全带，“没事。你先走。人上人不造的控风翼出现了一点问题……我去外面看一眼，你和它在这等着。”

    森鸥外站起身，把爱丽丝塞进福泽谕吉怀里，“我的专业就是工程与医学，我去修就可以了。”

    “你没有防护装置，出了意外怎么办？”

    “再不修咱俩都得玩完。是控风翼还是它后面的引擎出现了问题想必阁下心里清楚。这方面你真的有我专业么？“

    福泽谕吉扭头往驾驶座走去。森鸥外拉住他，“诶诶诶你要干嘛？”

    “回程。你修不修得好我拿不准，用一个引擎降落回降落平台我还是有把握的。”

    “——回去咱俩就完了！”

    “你不想死、我没活够。你比我小，玩心重很正常——我不能陪你胡闹。”

    “我胡闹？”

    森鸥外被训得一个愣神，少年人明烈的反骨顺着戾气扩散到四肢百骸，在其间戳出无数个恼火羞耻的孔洞来，“你不信我？”

    福泽谕吉拉上安全带，抬手就去拨平台的频道——毛绒绒的小爪子忽然按上了他的胸膛，爱丽丝发出愤怒地咪呜来。

    流风汹汹涌入机舱，森鸥外居然已经爬了半个身子出去：“你等着！”

    .

    其实森鸥外乍一爬上机翼就知道远处有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只是怎么也没想通其间的道理——直到用脚踩着把引擎深处一块不属于“人上人不造”的碎片拽出来。

    高熔点、高密度、U型结构设计——这就是为了卡住战甲引擎设计的——

    ◆

    现在。

    “你要去干什么？”

    “您接着在这里看戏就行了，我死了政府还会继续派人来监督实验进行——早就看不惯我了吧？别拦着。”

    坠落的Omega身型纤瘦模糊，几乎要和四散璀璨的粒子融为一体。青川将彦盯着他的方位，腾身翻过战舰甲板上的栏杆，随手抓起甲板边缘的推动器一跃而下。

    仿佛是一场春日清晨的绵雨。烟蒙蒙的水汽在一瞬间蒸腾、塌缩、喷薄——Alpha借势靠近了Omega，指尖几乎马上就要勾住森鸥外雪白的腰带，青川将彦脸上的笑容病态又兴奋：

    “地狱的路又黑又长，肯定不能让您一个人走吧？”

    ——！

    森鸥外说不出话，彻骨的恐惧冻住了他周身的血管，Omega素来迅捷的大脑已经宕机，青川将彦变态得超出了他的认知，这个选择是他什么时候决定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他是疯子吗？！

    谁要和你死一起！！

    ——扑面而来的拥抱窒息而冰冷，森鸥外指尖颤抖，还来不及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青川将彦利落地把他在半空中翻了个身，撕开他的抑制贴就咬了下去，“都要死同xue了，让我标记一下不过分吧？”

    Omega表情空白，瞳孔地震：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话？？？？

    你这个趁人之危是不是太危了点？？？

    卷涌的星尘层层下涌、滚卷的气流剧烈激荡、银色的战甲在空中划出残影穿云破雾而来，利落得仿佛一只自云巅俯掠猎物的鹰隼——舱门处甩出的抓钩精确的缠住了森鸥外的腰肢，“人上人不造”完成任务骤然上升，锋利的灰色机翼割断了推动器拉出的涓涓水珠——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太离谱、太迅速——青川将彦臂弯甚至里还残留着Omega柔软的触感：

    诶？

    ——诶诶诶？？？

    他……从嘴里给我抢走了？？

    ◆

    森鸥外的信息素惊魂未定地窜满了整个驾驶舱。福泽谕吉看了一眼Omega结痂的后颈，借着解开他腰间绳索的机会忍不住深吸两口——奶油、糖霜、面包、蛋糕、甜品店中暖黄色的灯光……他不会形容，也没买过香水，只知道那是圆满又幸福的味道。

    “阁下？”

    被抱得很紧，基本挣不出去。Omega眨眨眼，拍了拍福泽谕吉宽阔的肩膀，“阁下？”

    “我能……舔一舔吗？”

    “……诶？”

    Alpha发现自己一旦想起刚刚的一幕就气血上涌，“那个人的气味混进去了，很不好闻。”

    森鸥外的十指藤蔓般攀上福泽谕吉的脖颈，他忽然换了语气，声调低轻如絮雪：

    “当然可以啊……我也不喜欢他的味道。但是他是Alpha，他真的咬了我一口……一会我发情了，怎么办？”

    福泽谕吉被这句话里的暗示震出几分清醒，抿了抿唇：……。

    森鸥外塌下腰，干脆软在他怀里，“你会不会觉得，我和娼妓一样？”

    yin荡的、不知廉耻的、追求快乐的、用以交换的——

    “我……我很兴奋。”

    Alpha证明般把森鸥外往自己胯前按了按——Omega被制服和皮带下挺起的硬物烫得一哆嗦，睁圆了眼睛，“您说什么呢……”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娼妓……”

    和朋友的对话蓦然闪过脑海，福泽谕吉轻轻把唇瓣贴在森鸥外冰冷的嘴角，“你是……用美色渡我的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