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欺欺人

    林艳青练功十分认真，脑海中没想着晚上要和师尊睡这件事，时间过得很快。等他回神过来，已经是傍晚时分。

    拘谨地用完饭，林艳青习惯性要走出房间往自己住处那去。他在刚迈出去第一步时意识到了昨晚师尊让他留下来一起睡的嘱咐，只是今日江月璟没再提起，林艳青本以为如此可以瞒天过海地混过去，刻意放轻了脚步，一点点地朝着门口挪过去。

    江月璟像是早料到他会这么做，依旧盯着手里的书慢慢翻看着，口中却道:“你去哪儿？”

    声音并不大，和平常一样的温言。林艳青反倒打了一个激灵，大概是内心做贼心虚，才会有这般反应。于是脚步停下，缓缓转过身，轻咳了一声，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更显尴尬。

    他扯了一个谎，说要回房拿一些东西。其实他并无东西可拿，只不过实在没有借口，临时找了一个台阶给自己下，不至于太难堪。

    江月璟对于艳青的这个说辞并不戳穿，眼神不在他身上，只盯着书看。半晌吐出一句“为师这里什么都不缺，徒儿要什么直说便是，如何还有不给的道理？”

    话中的弦外之音林艳青心知肚明，同时也知晓再不能拿别的话搪塞师尊，此乃多说无益也。轻叹出一口气，回过身朝着江月璟行了一礼“是，师尊。”

    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见他如此回复，江月璟合上书本，站起身朝他走过去捏了捏艳青的小脸，笑道“这才对。”

    说着拉起他的手往外面走去。路欣为他划出的一片天地包含一处温泉，这可不是普通的温泉，而是能滋养身体，提升灵力的灵泉，今日他带林艳青过来，为的就是让他在这里好好泡个澡，也有助于他修为。

    江月璟喜欢一个人泡温泉，如今有了个小徒弟，就先让他泡。嘱咐了几句话后回去了，只留下艳青一人赤身坐在温泉中。

    温泉水是热的，他脸上同样热辣辣的。一想到等会要和师尊睡，竭力抑制那种情绪的流露，直到此刻才在脸上表露。纠结的两道眉毛拧在一起，脸上哭笑不得，为难地僵持着。

    林艳青自认是擅长收敛情绪，可近来与江月璟相处，这种认知渐渐淡去，失态的次数从无到有，已经是非比寻常。眼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江月璟还未曾发现他的异样，或者根本没往别的方面想，可能会认为自己在紧张，害怕，有失态的表现也正常，就比如方才的举动，他几乎要抑制不住逃离，身体还在这儿，心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般后果便是心跳加快，自己听得一清二楚。林艳青想着往后可不能重蹈覆辙，万一被发现，这问题就太大了，他招架不住。

    思来想去，最后他把这种情绪归为崇拜，又说服自己被救命恩人收留，当作徒弟，生出贴近之意应属正常，不再深究。

    明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至少得让他找一个能够搪塞自己的理由敷衍过去，不至于陷入困境。

    周围是寂静的，只有夜虫鸣叫。林艳青将头扎进水中，温热的泉水贴着脸。半晌之后从水中探出，滴滴答答的水顺着他的短发掉落下来，睫毛遮住他双眸中的神色，徒留下一片阴影。

    徒弟回来后，江月璟出门。

    相比林艳青的心事重重，对此一无所知的江月璟显然要轻松很多。他如今最大的烦恼就只是应对师兄路欣。不过小徒弟聪明伶俐，瞒天过海的事情也做过了，还未露出端倪。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大概也不成问题。就算是被路欣发现，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也并不会对徒弟如何。

    他眯着眼沉思，白日里绑着的头发此刻松懈下来披在后背，几绺头发沾了泉水贴在他脸上，更显出面容的清隽昳丽，不染俗尘。

    江月璟缓缓睁开了竹月色双眸，朦胧之中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若是有人在此刻看见江月璟的模样，或许连呼吸都停滞，唯恐这样的举动会惊扰了他的清静。

    他与宗门之外的人接触会用这样的疏离的神色来表明自己态度。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不过是遇到了林艳青，收作徒弟以后才对他如此的温柔相待。算得上一种特殊了。

    路欣特地为他造的灵泉，对修为生长大有裨益，江月璟时常会在这里泡一会。腾然升起的雾气将他的如玉面容染上了一层薄红，仿佛春风吹醒的第一朵桃花，平添了一份柔情，叫人看一眼便终身不忘。

    圆圈样的灵力在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片刻之后消散于无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接着泡了半刻，江月璟起身踏出温泉，修长的双腿湿漉漉，往下滴落的水形成一小滩。在往上就是他优美的身形，默念咒语后身上的水汽消散，穿上了一件睡袍后回房。

    林艳青此刻端坐在位置上，他听见退门声便抬起双眸，来者便是他的师尊江月璟。

    与白日不同的是江月璟此刻刚沐浴完，头发垂在一边的肩头，双眸之中还含着一层水雾，朦朦胧胧的，往下便是透着粉的双唇，或许是刚从水里出来，还带着一点润润的光泽…

    林艳青从没见过这样的师尊，心头莫名不安起来，忍不住侧过头去，脸已经有些微微热。

    江月璟道:“你还不睡？”

    他打了一个激灵，低着头只说“在等师尊”。

    江月璟走过去抚了抚他的发顶，说既然等到了，就快睡吧。

    林艳青闻言只得上床，他面对着一堵墙，咬着下唇，心中如打鼓一般咚咚响。师尊方才实在是太美了，他本人仿佛对此不自知，反而更显一股不染尘埃的纯洁，这种感觉带给艳青极大的震撼，他觉得这样的师尊十分夺目，有种摄人心魄般的美。

    他想这些的时候，江月璟也已经上床。这般近的距离，林艳青还能闻到他身上一股幽香，轻飘飘的，又有目的般钻入他的鼻腔，是搅得他心神不宁的罪魁祸首。

    烛火早已经熄灭，只余固原香袅袅青烟环绕。江月璟幽幽吐出一句“睡吧”便再无声息。

    林艳青闭着眼，却没有入睡——他实在睡不着。听见师尊浅浅的呼吸音，林艳青不禁放缓了动作转身。

    入睡的江月璟看起来平静柔和，一张如玉般温润的脸近在咫尺，睫毛又长又密，轻轻颤动着，仿若蝴蝶翅膀。

    林艳青盯得入神，情不自禁伸出了手——在半空停下。

    他猛然一惊，回过神来闪电般收回，差点就要摸上去了。他心里一阵胆寒，想到之前的暗自决定，止不住地后怕。

    江月璟大概不会有所怀疑，但他自己却瞒不过自己。思及此处，警钟作响。冷汗已经将后背沁湿，黏答答贴着，他不爽地动了动身，打算出去洗个澡，又怕这样会吵醒师尊，也就作罢。平息了心中的不安和焦躁，渐渐跌入黑甜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