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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朗来到学校的礼堂时，姜郁文的演讲恰好结束，到了提问的环节。礼堂里黑压压的坐满了人，尹朗随便找了个最后一排边上的空位坐了下来。

    这个年纪的学生无论是多么尖子，最感兴趣的还是“感情生活”这种东西，对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孩子们都会下意识的去憧憬。“姜师兄，您上学的时候谈过恋爱吗？”一个女孩子就直接这样问了出来。

    “没有啊。”姜郁文苦笑。“别让我给你们传授谈恋爱的知识，不是怕你们早恋，是我没这个本事啊。”

    大家笑了起来。接着又一个女孩子问：“那姜师兄，您在这上学的时候喜欢过人吗？”

    “嗯，喜欢过。”

    大家一片嘘声，坐在最后面的尹朗不自觉握拳，开始拳头痒痒。又一个学生问：“哇，姜师兄，你喜欢的人是怎样的啊？”

    “怎样吗？他非常优秀，非常耀眼，”姜郁文回想起了什么，笑容逐渐变的无奈，但也充满着怀念。“但是也非常冷漠，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啊。”

    “那您跟他表白了吗？您说您没谈过恋爱，是不是被拒绝了呀？”

    姜郁文笑意更深了。他坦诚：“没有，我没有跟他表白过。事实上应该说，一直到我毕业为止，他都压根不认识我。不过他应该是讨厌我的。”

    “为什么啊？”

    “因为他总是在跟我抢榜一的位置，但是又总抢不赢我，我都看见他好几次因为这件事生闷气了。”

    台下一片笑声。“您一直在注意他吗？”

    “当然。”姜郁文并不隐瞒，虽然他觉得他这话说出来可能会显得他是一个偷窥或是变态狂。“他总是喜欢坐在一棵大树底下，就是现在学校西院花园里最中间那一颗，现在正好是它开花的季节了。他喜欢坐在下面做任何事，像是发呆，学习，思考，吃饭…”

    尹朗握紧的拳头猛然松开，他的眼里有了不可思议和不敢置信。

    “姜师兄，您现在不是和尹先生结婚了吗？您说这些不怕他吃醋吗？”

    “他不会的。”

    “哇哦——那您会后悔吗？当初没有和那个人表明心意？”

    “后悔，真的后悔，”姜郁文点头。“后悔到就是，现在肠子掏出来都是青紫色的。”

    台下又是笑声一片。

    “他算是您的初恋？”

    “是的。”

    “既然您说尹先生不会吃醋。那…您可以说说他的名字，他到底是谁吗？”

    “可以啊。”

    整个礼堂顿时安静了，他们都屏住呼吸，期待着姜郁文说出那个人的庐山真面目。

    姜郁文微笑，眼里的那种爱意深情和温柔那么浓重，可又丝毫不显得浮夸虚伪，那是一种最自然的真情流露。“他是我唯一的、第一次的初恋，也是我的最后一次恋爱。”

    大家迷茫。不是说没在一起没表白吗？！

    “他是我现在的爱人，他叫尹朗。”

    尹朗彻底瞪大了眼睛。他的手心因为莫名其妙溢出来的汗水变的湿润，整颗心都在颤抖，不知道是惊讶，是感动，抑或是…别的什么？他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他表白吗？

    原来曾经…

    奇妙的寂静了一会儿，接着大家尖叫成一片，特别是一些激动的女孩子纷纷泪目：“我的天啊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啊啊啊啊什么时候轮到我呀？”

    “那您最终和尹先生在一起了，为什么还会对当初感到后悔呢？”

    “我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告诉他心意，后悔自己不够勇敢踏出那一步，以至于我们后来走了太多太多的弯路，让他受了太多本不必要承受的委屈。总而言之…”姜郁文眨眼。“我后悔的事情，是因此少了好多年可以和他在一起，可以和他拥抱牵手的时光，就是仅此而已。”

    尖叫声变的更大了——

    尹朗愣在原地。他觉得他有那么点想哭，但他更想马上扑到这个男人的怀里。

    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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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这么嘈杂和疯狂的地方是姜郁文第一次来，他真的很不喜欢，但是这是尹芮金亲自带着他来的，他没可能拒绝。尹芮金没有在热闹的区域停留，而是径直带着姜郁文来到了这家酒吧深处的一道大门前。门口的保镖们看见是尹芮金，恭敬的打招呼，立马打开了大门。

    门的另一边是另一个世界。

    那里面无非就是桌子沙发这类常见的家具，但不一样的并非这些家具，而是被全身绑着，跪在地上，嘴被胶带封死的那些人。姜郁文愣住了。他是第一次…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面，他有些害怕和不知所措，可更多的是迷茫。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尹芮金在沙发上坐下来，姜郁文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尹芮金只留下了两三个人，把其他的手下都叫了出去。姜郁文看见跪在地上的那几个人神情痛苦，在看到尹芮金时，他们的眼里全是吓出来的惊恐的泪水。他们呜呜的叫着，但说不出话，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文啊，你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人吗？”

    “我…我不知道，尹董。”

    尹芮金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烟斗，刚把烟丝塞进去，就有个体型高大的大汉给尹芮金点燃了烟。他惬意的吞吐几口，模样淡定，好像根本看不见那几个好像看到什么恐怖的事物而挣扎绝望的人。

    “他们昨天出卖了公司的一些机密。”

    姜郁文一愣。

    “阿文，你觉得，这些人该怎么处理才好？”

    “……”姜郁文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手心都开始冒汗了。他才二十二岁，不过是个稚嫩的小子，你让他该怎么去做这个决定好？他摸不懂尹芮金的心思，但他已经想到了最糟糕的地方——或者说已经猜到了尹芮金到底想要怎样的回答。

    “我说老尹，你可别把你这宝贝小姜给吓坏咯。”白季从门口走进来，嘴角还带着笑意。“你看看小姜，紧张的都绷住了。”

    “…白老爷。”姜郁文的确在紧张，说话时都有些磕巴了。

    尹芮金都没看白季一眼，笑道：“第一次，小姜会紧张也是正常的。但是迟早得让他习惯，这是他以后必然要做的事。”

    姜郁文又愣住了。这可怕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阿文，今天我会教你该怎么做，我只会教你这一次。”尹芮金坐在沙发上背对着姜郁文，看不见他的脸，那种强大的威严和压迫感却丝毫没有因此而降低。“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要刚刚那个问题的回答。阿文，你觉得这些人应该怎么处理？”

    姜郁文知道尹芮金想要的答案。他紧紧的握住拳头，剪的短短的指甲陷入掌心依然那么疼。抑制住自己的颤抖，他道：“…让他们死。”

    “完美的回答。”白季鼓了鼓掌，在这静谧的空间里，让姜郁文更加窒息。

    白季在欢呼？在高兴？在眼前这些人即将要死掉的这个时候？

    “很好，阿文。既然他们想要把我们的秘密去换些什么，那我们只好把秘密用万无一失的方式守好。”尹芮金习惯性磕磕烟斗。“只有死人才会守住秘密，记住这一点。”

    那几个人听到尹芮金的话，挣扎着大哭，恐怕他们还会大叫，如果不是嘴巴被胶带封死了的话。可他们还是在努力挣扎，想挣脱开身上那不可能挣脱开的绳索，像见到鲨鱼的小鱼，怎么挣扎都不过是徒劳。尹芮金深吸一口烟，吐出，接着冷淡的道：“金三。”

    金三就是那个可怕的壮汉，他得到了尹芮金的命令，像个无情的机器一般走到了那些人的面前。姜郁文的瞳孔猛的放大，在他瞳孔的倒影里，那些还在挣扎痛哭的人，就这样一个、一个的失去了生息。

    金三做的并不是什么残忍的动作，只是扭断了他们的脖子，甚至都不见血，但姜郁文的心就要从胸腔跳出来了。

    静谧的四周，变的更加静谧。

    “阿文，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吗？”

    姜郁文好一会儿都没有回答，他在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好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到走音。尹芮金理解他的心情，也没有催促他。白季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姜郁文的反应，从容的接受自己的手下为自己点烟。

    “抱歉尹董，我，我不明白。”

    “嗯，我现在正要告诉你。”尹芮金把烟斗往桌上一搁。“这里叫金濯。是我们谷安最强最不可摧的后盾。如你所见，能做这种事的，当然是黑色的玩意，你应该会好奇为什么谷安能一直做这些事而不翻船，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在我们国家，财富就意味着权力，没什么是钱买不到的。阿文啊，商场上不需要仁慈，不需要善良，那样会把你自己置于死地的。”

    “是。”

    “这也是为什么尹氏哪怕付出一切代价也要让谷安必须守好的关系，若是谷安塌了，对尹家而言是灾难性的后果。只是吧，这些肮脏的事情做多了，人也就会变了个样。我是无可奈何，但我从一开始就不想让小朗染指这些。”

    “所以阿文，”尹芮金接下来说的话让姜郁文整个人跟触电了一样猛的一抖。“往后，我会将金濯交给你。”

    白季的话让尹朗缓了很久才缓了过来。他知道，在苍溪事情那次，姜郁文说过金濯的存在和存在的理由。可他不敢相信，原来自己那看起来眉目慈祥的父亲，还有那整天看起来一点也不正经的姜郁文——他们已经让多少条鲜活的生命成了游魂？

    “小姜第二次去金濯的时候，就杀了人。”白季被烟不经意呛了一呛，轻咳两声。“只是这当然是你老子的意思咯。小姜确实很强，他有让人无法想象的适应能力，或许也是生活所迫吧。他没有选择。杀人这种事吧，刚开始的时候恐怕都会整晚整晚的做恶梦，最难过去的，还是心里那关。”

    尹朗的心更是疼痛，因为这些事情本应是他来承受的。

    “第二次那会儿他还是很紧张，紧张到下令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但他做到了。知道为什么金濯的弟兄那么服他吗？”白季似笑非笑。“我说了，黑社会没有因权服人的概念。但谁都怕死。”

    “…这是什么意思？”

    “刚接手金濯那会儿，也有很多人怀疑小姜，不听从小姜的命令。”白季这下是真的在笑，仿佛想起了什么，眼里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像是赞赏的颜色。“他把人的腿给打断咯，送医院再晚一两分钟，那可怜蛋的腿都可以截肢了。”

    白季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件事，恐怕你也是不知道的。小朗刚上任的时候，裁了不少老人吧？”

    “…是。”

    “小朗，那些都是什么老狐狸，你觉得他们会那么简单罢手？”

    尹朗怔了怔，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事实上没多久就来闹咯。小姜给了他们机会，不过嘛，他们并没有收手的样子。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第一个就会影响到你——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去唱你小朗，人言这种东西的厉害之处，有时候就是杀人的凶器。他们目标最先会是你，其次才是谷安。”

    “所以…？”

    “所以见他们不肯收手…最后小姜，就把他们都给送走咯。”

    他的路途哪有那么顺利无阻，不过是姜郁文一直在背后替他挡着罢了。

    他身边的那些张三李四哪有那么安分善良，不过是姜郁文一直站在那镇着他们罢了。

    原来姜郁文顶着的哪止是初初那些流言蜚语的压力…

    从来，都是那个男人…是他一直活在自己的阴影中，替自己去做最阴暗又最可怕的事。

    “小朗，”白季挑眉。“后悔知道这些事吗？”

    尹朗摇头。

    “那你会害怕小姜吗？”

    尹朗又摇头，这次更加要坚定。

    “不会，”他道。“他的所有锋利，都不会在我的面前展现出来。”

    他甚至怕自己的爪子重一些些都会伤到尹朗，在尹朗的面前，他恨不得自己软的是朵棉花。

    白季笑。

    “是。小朗，好好珍惜你老子给你留下的最贵重的遗产吧。”

    “我会的，白叔叔，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小朗，你很优秀。哪怕上位的很仓促又很匆忙，毫无征兆，也没有任何准备的时间…你不愧是老尹的儿子。难怪你老子说起你没有一次不是得意洋洋的。”

    尹朗突然就好想念自己的父亲——哪怕他从不在他面前夸赞他，哪怕他总是对自己要求很高又很严格。“您过奖了，我还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相比于父亲我还差得很远，我会更加努力的。”

    “老尹？小朗，你不需要和你老子比。因为现在的你已经不需要他的庇护，也不再需要用他的羽翼飞翔了。”白季道。“你已经成为他了啊。”

    你已经成为他了。

    尹朗无限感慨。是啊，他已经成长了，一步一个脚印，实实在在的成长了。现在他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们，他不再需要父亲羽翼的保护，他还要用自己的羽翼去保护他的孩子。

    “我看着你长大，心里早就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有什么需要白叔叔的，小朗你开口就可以了。金濯和小姜你也大可放心，金濯的背景比你想的远要强大，支撑这些，就算只是白家，也绰绰有余。”

    白季离开之前，拍了拍尹朗的肩膀。

    “有空就多来叔叔家玩，带着小姜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