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耽美小说 - 云华艳情史(男男宫斗)在线阅读 - 6 窗花

6 窗花

    6 窗花

    昀皇贵妃做梦也没想到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昙妃摆了一道。

    虽然瑶帝最后给他留了些体面,但被逼当众脱衣的事依然让他陷入深深的羞耻中,恨不能给脸上安道帘子遮住。

    这跟过去赏菊宴还不一样。以前,他位份低时也脱过,可那会儿四五个人一起,大家嘻嘻哈哈的也没觉得什么,可位份高了之后他越发不喜欢人前做这些事,尤其是到了妃位之后,每次都是象征性地脱件外衫,然后看着瑶帝和其他人亵玩。

    而这一次,脸面全丢光了。

    此刻,他歪在卧房角落的软榻上,腿上盖着个小薄被,正在剪窗花。这还是章丹想出来的,让他找点事情做,转移注意力。可他手里在剪,心里却不断回顾昨天的事,越想越憋屈,耳边总有些窃窃私语在响,脑子里乱糟糟的,稍不留神,剪子生生铰下一截葱管似的指甲。

    看着光秃秃的手指甲,他气得把纸全剪烂,不经意间瞥见正在收拾茶碗的宫人嘴角似乎上扬了些。

    “你笑什么?”他怒不可遏。

    “奴才没笑。”宫人茫然道。

    “不是你是谁?”他恨道,“连你也笑话我!”

    宫人吓得跪地:“真不是奴才,许是主子……搞错了。”

    他气得发抖,扔出剪子砸在宫人身上:“我知道,你们都嘲笑我,真是该死!”

    宫人捂着受伤的胳膊,伏在地上根本不敢吱声。

    他骂了几句,还觉不解气,道:“看我不铰了你的舌头!”

    可怜的宫人吓坏了,不住哭泣求饶,这时,章丹进来走到他跟前:“主子快消消气,犯不着跟这些个蠢笨的木头疙瘩置气。”然后又踢了一脚地上的人,“还不快滚。”

    昀皇贵妃发xiele一通,心情倒是好多了,默许宫人逃离,对章丹说:“真是没脸见人了,现在合宫上下都在议论吧?”

    章丹收拾出尚且完整的窗花,拾起剪子:“不是奴才说您,这事儿您自己想多了。”

    “……”

    “赏菊宴是干什么的,不就是干这事儿的嘛,旁人又怎么会嘲笑,兴许还羡慕呢。”

    “道理我何尝不懂,只是昙妃咄咄逼人,皇上明知我不喜欢,却依然要看笑话,我这心里委屈难受。”

    “主子宽心,这也未尝不是好事。”

    “为什么?”

    “您前些天还说皇上厌弃了,可昨儿的事摆明了皇上还是喜欢您的。”

    昀皇贵妃稍稍一想觉得有理,面色缓和几分,再看剪出的窗花也觉得玲珑许多。他长出一口气,伸手由章丹扶着站起来,慢慢踱到前厅,举手投足之间又有了往日气度。

    章丹说得没错,赏菊宴上被赏菊临幸并不算是坏事,这至少说明瑶帝眼里还有他。而和瑶帝的恩宠比起来,什么尊严,什么脸面,他都可以不要。

    一个没有恩宠的人,那才是真的颜面扫地任人践踏,就像冷宫里的白茸。前些天他派人还去打探过,回报称人已经被繁重的活计压得直不起腰,整日像个病痨咳嗽不停。

    这样就足够了。

    瑶帝舍不得杀他,可像这样被遗忘在宫里其实比直接杀死更残酷。

    倒是林宝蝉,早死早超生。

    想到这里,他突然问:“陆言之有什么消息吗?”

    章丹刚要答话,就见有个伶俐的小宫人挑帘进来,立在门口说慎刑司的陆总管求见。

    他好笑:“倒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陆言之进来后没有任何废话,看看左右没闲杂之人,压低声音:“都查清楚了,林宝蝉的死应该是郑子莫一手策划,贼喊捉贼。”

    “哼,我就知道他脱不了干系。不过你确定吗?”

    “还没找他,但奴才派暗中人查过了,出事当天郑子莫让人出门搬东西,可自己却有好一阵子不知所踪,消失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足够他潜回去作案。”

    “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从大门再走进去不怕人瞧见?”

    陆言之解释道:“前两年地动,浣衣局的后院墙上裂了道缝,后来下大雨又冲开些,恰好能容一人勉强通过。那郑子莫人如麻杆,从缝隙穿过去很容易,而且那面墙正好对着蒸煮房,也就是林宝蝉死的那间屋。”

    “可有人证?”

    “有一人可作证他往后院方向去过。”

    “他背后肯定有人主谋。”

    “要不要把他拿到慎刑司审问?”

    “先不用,主使是谁你我都清楚,这点罪名不够分量。”昀皇贵妃沉吟片刻,“那贱人一计不成还会再来,你回去告诉郑子莫,让他好好管理,不论是谁,只要在浣衣局做活他都要负责,虽说都是些草芥,但既然罚到那里就说明罪不至死,要是再弄出人命,他这个管事的就别当了。”

    陆言之点头称是,只听上首又道:“此事就到此为止,别去声张,知道吗?”

    “明白。”他欠身退出去,直退到院子里才稍稍挺直腰身,一直等候的小徒弟阿笙紧跟着他出了宫门,这才拍着胸脯说:“吓死我了,院里头静悄悄的,我都喘不上气。”

    陆言之笑骂:“蠢材,你怕什么?”

    阿笙道:“第一次来这等森严的地方,自然紧张。我要是师父来的次数多了也就不怕了。”

    陆言之怜爱地摸摸少年的头,说:“我确实不怕,但不是因为来的次数多才不怕。”

    “那是因为什么?”

    “你知道这宫里面什么最大?”他反问。

    阿笙想了想:“自然是皇帝最大。”

    陆言之摇头:“很多人都这么认为,所以稀里糊涂送了命。”

    “那是什么?”

    “是规矩。”陆言之像是强调一般,重重咬下后面的字,“你记住,规矩永远最大。”

    阿笙点头,但依旧不明白。

    陆言之道:“要想在宫里面平安活下去,最关键就是要做到守规矩。奴才守奴才的规矩,主子守主子的规矩,皇帝守皇帝的规矩。一旦做到这一点,那就真的是无人能撼动,纵使上位者不满,但只要你循规矩做事,那也是挑不出错处,奈何不了你。”

    阿笙插口:“所以师父不怕各位主子就是因为守规矩?”

    “当然。”陆言之说,“咱们做奴才的更要如此,就算心里有偏袒,但明面上总是要不偏不倚谨守本分,一切都按规矩来,只有这样才能不被人当枪使,才能保住命。”

    阿笙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陆言之摇头晃脑:“传皇贵妃懿旨,让那些个不守规矩的人守规矩去。”

    ***

    昀皇贵妃在陆言之走后,又想起赏菊宴,之前一直想着自己受辱的事,也没细想,现在回味,越来越觉得事情不一般。

    他问侍立一旁的章丹:“昙妃给皇上进献的丹药叫什么来着?”

    “浮生丹。”

    “啧啧,这名字起的,浮生若梦,真是一语双关。”

    “这是让皇上每次吃的时候都念着他呢。”

    他微微蹙眉:“进献的丹药都要经过太医院查验才行,他竟然绕过去没走这一步,居心叵测。”

    “主子的意思是昙妃在里面下毒?”

    他胳膊肘一撞:“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这么说了?”

    章丹连忙在脸上轻拍了一下,道:“奴才该打,失言了。”

    不过这话确实也说到他心里去,事实上他就是这么怀疑的,否则昙妃为什么不敢让太医院查验呢,丹药中肯定做了什么手脚。

    可这么一来,逻辑上又说不通。且不说昙妃有没有毒杀皇帝的胆量,只说动机就很令人疑惑。作为异国王子,昙妃在宫中唯一的依仗就是瑶帝,而且瑶帝又刚刚出面救了灵海洲,于情于理昙妃都没有害人动机。

    他吩咐章丹去请晔、暄二妃过来。

    不多时,两人到了。

    暄妃率先下拜请安,妆容精致,精神抖擞,玫红色的外衫垂地,宛如娇艳的牡丹仙子。反观晔贵妃,一脸倦容,头发上的金簪都插歪了。

    他免了晔贵妃行礼,让他坐到最靠近自己的椅子上,问:“这是怎么了,一夜不见憔悴成这样?”

    “老毛病犯了。”晔贵妃懒懒地抿了口茶,“昨晚上回去就咳嗽,身上疼了半宿,到早上才好些,结果吃了午饭没一会儿,头又疼起来。”

    “那现在呢?”

    “抹了刘太医配的药膏,已经好多了。”

    暄妃同情道:“怪不得你脸色不好。”

    晔贵妃轻叹,说:“哥哥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吗?”

    昀皇贵妃把思虑的事情一说,暄妃想了想:“要说下毒,我是不太相信,但应该有别的。”

    晔贵妃笑道:“肯定是放春药了,哈哈……”他这一笑倒是中气十足,一扫刚才的病容,双眼放光,“找个机会弄一颗过来,让太医院的人查验,一定能查出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正有此意,但怎么才能弄到手呢?”

    三人都沉默了,这确实不好办。现在昙妃把持着瑶帝,根本不让别人有机会靠近。

    “说起来,皇上最近是怎么了,喝了迷魂汤似的,眼里只看到昙妃,再也记不起旁人。”暄妃不满道。

    昀皇贵妃让章丹把前厅的门窗都关上,然后才慢悠悠道:“可不是嘛,现在宫里昙妃一人独大,哪还有我们的活路。”

    晔贵妃又变成病怏怏的样子,靠在雕花椅背上:“该不会使了什么邪术吧,灵海洲地处蛮荒,巫蛊盛行,搞不好是他下了蛊。”

    “这么说起来,昨日余常在能得临幸还真是幸运。”暄妃说着,眼睛瞄向主位,见昀皇贵妃面无表情,才又放心大胆道,“不过,不知哥哥们发现没有,昨儿的皇上不太一样。”

    宴会上晔贵妃带病强撑,没有精力察言观色,可昀皇贵妃却看得分明,瑶帝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但若说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出什么。

    暄妃接着说:“往日皇上就是再急,也都是按照程序走,哪有献礼到一半就……”

    没错,就跟个色狼没区别,昀皇贵妃心里想。

    三个人谈论了许久,日头偏西时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昀皇贵妃打了个哈欠,说:“好了,都散了吧,我倦了。”

    另两人站起身告辞。

    昀皇贵妃道:“明天早上不用来请安了,这几天身子不爽,不想见人。”

    晔贵妃心有灵犀,忙道:“哥哥好生休养,切勿因琐事伤神。”

    晔、暄二妃在宫道岔口处分开,暄妃坐在步辇上叫住晔贵妃:“皇贵妃是真的身体不舒服吗?”

    晔贵妃笑道:“是否真病了不是重点,重点是要让皇上知道他病了。”

    暄妃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