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 103暗潮

    “年轻人们就是有活力啊，奥斯卡笑得那么开心，是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吗？”

    奥斯卡神情自然，面对这般突如其来的问话，他面上仍旧笑意不减，甚至微微歪着头，对马库斯俏皮地眨了眨眼。

    “没什么，马库斯叔叔。我刚给格拉芙少爷和格纳登洛斯讲了个笑话，没想到是我笑点太低了，都没能把他们逗笑。”

    安东尼奥闻言不着痕迹地撇了下嘴，他不欲在马库斯面前与奥斯卡争执，便不置可否地转过了头，只拾起微笑和马库斯打了声招呼，而后便带着兰伯特走进了会议厅。

    会议厅内已经有一些人在了。在长桌的右侧零散地坐着几位资历颇高的年长者，其中有几位与安东尼奥有着相同的姓氏，俱是格拉芙家旁支中能够掌握一定话语权的人。

    兰伯特的目光在那些人的面上飞快地掠过，一张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便由点及面地延伸铺展开来，清晰地呈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他根据这些人见到安东尼奥时下意识显露出来的细微表情，将几个中立者的立场重新推敲了一遍，而这个过程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仿佛他只是无意地扫过了那一侧似的。

    而在长桌主位的左侧，坐的便都是稍年轻一些的面孔了。克里斯蒂安到的比他与安东尼奥都要早些，对方此时正懒散地翘着腿，抬起手冲安东尼奥打着招呼。

    兰伯特自然被克里斯蒂安无视了，正好他也懒得与对方寒暄，等到安东尼奥在克里斯蒂安右边的首席坐下，他便拉开凳子，坐在了克里斯蒂安的左边。

    他们三个这便顺次将距离主位最近的三个位置占去了。以往，兰伯特左侧总会空上一两个位置无人来坐，但今天奥斯卡却跟在他身后走过来，堂而皇之地坐在了他的身旁。

    兰伯特不快地抿了下唇，罕有地向右倾了倾身子，将右手手臂撑在了扶手上。动作间他的余光捕捉到了尾随在后的马克西姆，他注意到那人远远地坐在了这一列的末席，落座后便沉下了头，不与任何人有只言片语的交流，好像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喂。”这时克里斯蒂安忽然用手肘戳了他一下，他顺势看过去，便见克里斯蒂安越过他烦躁地瞥了奥斯卡一眼，而后又凑近了一些，才压低声音，隐晦地问道：

    “最近……某些人还有频繁地联系你吗？”

    兰伯特微微蹙起了眉，他和克里斯蒂安实在是没有多少默契，他一时间没能猜出那个被对方隐去名字的人是谁，待克里斯蒂安挤眉弄眼地暗示了好几下，他才恍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克里斯蒂安指的是卢卡斯。而实际上，从前那个总爱追在他身边，隔三差五就要打电话来向他撒娇的青年，也的确很久都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之中了。

    他朝克里斯蒂安轻轻摇了下头，而克里斯蒂安则提起唇角无声地冷笑了一下，表情虽然还是那副散漫的样子，但手指指尖一直在急促地敲打着座椅扶手。

    兰伯特若有所思。

    摸约一刻钟后，会议厅内长桌的两侧基本都坐满了人，只剩下主位还空着。此时距离会议开始的时间还有短短两分钟，渐渐地，众人不再低声交谈，偌大的房间在转眼间便沉寂了下来。

    当悠长的钟声打破这片短暂的静寂时，大会议厅的门扉也准时被人从外推开。

    奥托终于出现在了会场，然而除他以外，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是坐在轮椅上，被奥托亲手推进会议厅的卢卡斯·格拉芙。

    兰伯特几乎听到了克里斯蒂安咬紧后牙时发出的一丝细小的摩擦声。他心中有了准备，不算惊讶，便平静地与那个甫一进门便向他张望过来的青年对上了视线。

    但他只淡淡地看了卢卡斯一眼，便侧过头去查看安东尼奥的反应。

    于是他并不知道，卢卡斯在他转头的瞬间，面上的笑意裂开了一丝缝隙。他只看到安东尼奥先是双眼微微睁圆，流露出一丝讶异，但对方很快便平复了表情，对奥托与卢卡斯笑了起来。

    其余人的反应不一而足，但多数人大抵都和兰伯特的一样，或直白或含蓄地打量起了安东尼奥。而安东尼奥的姿态落落大方，全然无从诟病。他站起来迎向了奥托，先伸手自然亲昵地揉了揉卢卡斯的头发，然后便主动将轮椅从奥托手中接过，将卢卡斯推到了首席的左侧。

    一个比他的座位还要靠近奥托的位置。

    卢卡斯在被安东尼奥摸了头顶的那一刻便垂下了头，直到此时他才坐直身子将脸扬起，向安东尼奥露出了一如既往般骄矜而肆意的笑。

    “谢啦，安东尼。”

    安东尼奥宠溺地捏了下了卢卡斯的脸颊，他又替奥托拉开的椅子，等奥托坐下了，他才回到位置上落座。

    让人瞧不出一丝一毫的不满与猜疑。

    克里斯蒂安的身体似是放松了许多，原本一直敲着扶手的手指也安分下来，转而好整以暇地蹭了蹭自己光滑的下巴。兰伯特抬眼间便将周围人的反应大致纳入了眼底，他仍旧没有理会卢卡斯有些执拗的、由于距离拉近而越发具有存在感的注视，只不着痕迹地和克里斯蒂安对视了一眼。

    除了他与克里斯蒂安以外，在场的这些人当中恐怕没有几人会相信，安东尼奥是真的对卢卡斯的到来全不介意吧。

    不过这样也好，安东尼奥无形中展露出的这份从容，便足以令人忌惮了。

    兰伯特换了个更加放松些的姿势，将手杖松松地捏在手里，碾转把玩着光滑的杖杆。他垂下眼睑静默地听着奥托做了简短的开场白，而在开场白过后，便按照惯例，由坐在右排首席的马库斯开始，依次向奥托做过去这一季度的总结汇报。

    他借着这个机会，将丹尼尔汇总给他的情报与之一一对应，权当检验这段时间丹尼尔的工作成果。

    总体来看，圣卢卡近几个月没出什么太大的岔子。各个家族在生意上虽然或多或少都遇到了些波折，但俱都在容差范围内，只有诺伊曼家遭遇的警方突袭值得警惕，被奥托单独提出来点评了几句。除此以外，安东尼奥等人在康斯坦茨遭遇的刺杀也是这次会议要谈论的重点，刚好当事的三人是最后压轴汇报的，所以当奥斯卡洋洋洒洒地把自己近来做出的功绩列完之后，长桌周围的人几乎都将视线同时投到了下一个发言的兰伯特身上。

    兰伯特的表情纹丝未变，仍旧漠然而疏离。他倚靠着椅背的姿态张弛有度，即便身处关注的焦点，也在冷傲之中透着一丝弥而不散的雍容自若。

    出乎众人意料地，他身为康斯坦茨刺杀中唯一的伤者，却并没有对那件事提及分毫。他只是简略地概括了自家近几月的生意往来，而后便侧头淡淡地看向了克里斯蒂安，示意对方继续。

    连克里斯蒂安都没想到他竟然三两句便结束了汇报，一点都不分担对刺杀的调查的解说。男人不由得有点怔愣地盯了他两秒，如今没有了络腮胡的遮挡，他能清楚地看到克里斯蒂安抽了下唇角，仿佛险些就要张口骂他，却碍于场合不得不忍下了。

    他对此格外坦然，目光中甚至还加了点催促。

    克里斯蒂安额上的青筋都崩出来了，他在将头转向奥托之前恶狠狠地剜了兰伯特一眼，而后他先是中规中矩地将霍夫曼家上一季度的几笔大宗生意上报了一下，接着便在短暂地停顿之后，开口提及了一个多月前的那场刺杀。

    “我想，大家应该都已经对那天的情况有所耳闻了。那么我就不再赘述，直接把我们这边调查到的一些线索拿出来共享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