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 109撬墙脚
值得吗?文森特偶尔也曾这样问过自己,可惜的是,直到此刻他达成所愿,他也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我这边收拾好了,剩下的麻烦你,你自己小心。”文森特低声同兰马洛克交代,并在结束了最后的这段通讯后,与兰马洛克同时将监听器和耳中的接收器取了下来。而后他从背包最底部抽出来一件皱皱巴巴的薄夹克披在身上,又掏出一顶球帽,端端正正地扣在了脑袋上。 按照计划,接下来他要避开公园的两处正门,翻过栅栏悄悄离开。而兰马洛克则要继续假扮成里特尔留在亭子里,并遵循近几日来里特尔的习惯,一直独自演奏到暮色四合之时。 为了今天这场刺杀,也为了将“里特尔”的身份演绎得完美无缺,文森特和兰马洛克做足了准备。自从到了伦敦以后,由文森特乔装而成的男人便一路沿着泰晤士河兜兜转转,足迹遍布河流两岸的各大景点。文森特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来将里特尔塑造成了一个第一次来到雾都的旅客,而后才选定了MI6总部对岸这片区域作为里特尔接下来主要停留的地点,仿佛这位大提琴手终于在那座充满英式风情的沃克斯霍尔桥上找到了灵感。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文森特每天的行程极为规律,甚至透着一丝刻板。他在锁定了白獾的身份以后,往圆桌佣兵团砸了一笔大价钱,得到了白獾将在今日下午六点二十八分到河滨公园与某个工作站站长接头的情报。于是他提前一个星期便将里特尔的行为模式设定成了上午沃克斯霍尔桥与泰晤士河沿岸、下午河滨咖啡厅、傍晚河滨公园。 除去酒店以外三点一线,如同大多数德国人一样严守时间,并且成功地在无形当中为自己找到了合适的见证者。 比如咖啡厅的艾丽,也比如一位热情的五十多岁的报刊亭老板。 报刊亭位于公园北端,恰好就在凉亭的下方。每天下午六点左右文森特都会在凉亭里演奏两个小时大提琴,而后他从公园东北门离开回往酒店,刚好要背着琴箱从报刊亭前路过。 如此只用了三日,报刊亭老板便留意到他,又在他停下来打量报纸的时候,主动开口搭讪,问他是不是那个拉琴的人。 文森特自然腼腆地笑着应了下来,而如此一来,当他窝在灌木丛里狙击白獾的时候,报刊亭老板便会因为自始至终没有停歇的大提琴曲而认定,里特尔从未离开过那个亭子。 尽管这个不在场证明并不完美,但只糊弄六处的人两三日的话,已是足够了。 毕竟白獾是在接头的时候出的事,按照文森特的经验,接下来六处的人手和火力一定会集中在那个接头对象上。 而等到调查员回过神来,文森特已经离开英国了。 背着包从一处隐蔽的土坳间滑下来,然后趁着四下无人,从公园的栅栏上轻巧的翻过。文森特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将帽檐下压了些许,如同一个普普通通的、被伦敦的天气打了个措手不及的背包客。他在穿过马路的时候回过头望了那家报刊亭一眼,在看到老板趴在桌上随着音乐的节奏摇头晃脑时,他略微抬眼,扫到了属于“里特尔”的背影。 现在,恐怕已经有特工赶到案发现场,发现了白獾的尸体了吧。也不知道白獾的接头对象在发现这桩意外之后还会不会出现,如果那人足够警惕多疑的话,恐怕六处要花些时间才能找到对方。 这对文森特来说有利无弊。文森特收回视线和思绪,不再看向身后愈渐远去的河滨公园。他加快脚步,用了比往常快了一倍的时间赶回了酒店。而他这身略显狼狈的姿态在前台接待的眼中司空见惯,在学着兰马洛克的姿态对接待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神情之后,他一路湿哒哒地进了电梯,然后从夹克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门卡。 门卡上清晰地印着酒店的名称,却没有房门号码。但文森特自然是知道兰马洛克住在哪里的,他出了电梯以后轻车熟路地走到了一扇门前,将卡片在感应器上轻轻一碰,便听到了锁芯转动开启的声响。 他推门入内,将门卡插在卡槽里通上电,而后将背包扔在地上,径直走到了衣柜前。 文森特的头发还在向下淌水,湿透的毛衣也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连绵不绝的阴冷。但是他在打开衣柜后却并没有将目光挪向那些干净的衣物,而是抬手在柜中的保险箱上按下了一串数字。 保险箱的密码设定显然并没有这么长,但奇特的是,它并没有因此而发出刺耳的警告提示音。 而当文森特最终按下确定键时,一道清脆的“咔嚓”声响了起来。 只不过,应声而开的不是他眼前的保险箱,而是衣柜内部那片紧靠着墙壁的厚木板。 文森特将手指塞进木板开启后露出的细小缝隙里,将其无声地抠了出来。只见那块木板后面连通着另一只立柜,他钻进去伸手一推,一个与兰马洛克所住的单人间格局相同的房间便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一间,才是文森特以“里特尔·冯·兰伯特”的身份订下的屋子。 文森特将身后的柜门和暗门掩好,然后从衣柜中钻出来,摸黑进了卫生间。 现在他没有这间屋子的房卡,取不了电,但好在还能洗个热水澡。而等他穿着浴衣从卫生间里缓步走出时,他已经卸去了所有的伪装,恢复成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他没有去拉窗帘,却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准确地避开了所有的障碍物,将自己摔进了窗畔的沙发里。 而后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如同死尸一般,静静地瘫坐了一个多小时。 直到门口处传来了窸窣的声响,文森特缓慢地直起了身,将身上松散的衣带紧了紧,用浴衣把自己包裹得更严实了些。 下一刻,房间的门被拉开了。酒店走廊中的灯光撞进来,将昏暗的房间映亮了些许。紧接着来人便将门卡插进了取电器,文森特若有所觉地抬起手挡住了双眼,没被陡然亮起的灯光晃得眼前花白一片。 浑身湿漉漉的兰马洛克走进屋来,将沉重的琴箱搁在了地上。他冲着文森特吹了声口哨,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见文森特放下手,抬头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要洗澡的话,回你自己的房间去洗。” 兰马洛克闻言耸了下肩,眼瞧文森特的情绪不太对,便格外识时务地钻进了衣柜里。 一刻钟之后,同样换了一件浴衣的兰马洛克又从衣柜里钻了回来。他倒是把里特尔的扮相都卸下去了,但除了他自己以外,大概谁都不知道这张脸究竟是不是他真正的面孔。 而文森特对此并不在意。他趁着兰马洛克离开的时候换好了衣裳,此时见兰马洛克貌似一脸失望的样子也视若无睹,只抬手捏了捏眉心,缓声问起了正事。 “怎么样,没出什么差错吧?” “放心,当然没有。我可是收了你全款的,可舍不得把吃进嘴里的钱再吐出来。”兰马洛克语带笑意地说着,并不提起文森特细微的失常,只一边说着,一边紧挨着文森特坐在了沙发上。 文森特倒没有刻意避开兰马洛克的接触,任由对方抬起胳膊,架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听着对方简明扼要地把之后发生的事情同他交接了一下,整个过程完全在计划之中,没有出任何的纰漏。 他不由得微微松懈了脊背的肌rou,但还没来得及全然放松下来,就听到兰马洛克忽然突兀地问了他一句话。 “怀特,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文森特怔了一下,他侧过头看向兰马洛克,便见对方收起了笑容,脸上的表情似乎比寻常时候都要认真一些。 他没有回应,也不去发问。而兰马洛克在与他对视了几秒之后,便继续开口追问。 “你应该发觉我在刻意同你拉近关系,也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了吧?”兰马洛克放慢语速说着,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郑重其事的意味,“怀特,你真的打算结束这边的一切,去投奔那个格纳登洛斯吗?比起去做另一个男人的附庸,我以为,圆桌佣兵团会更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