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遇刺
曲音偎在披风里睡得正香,腮边一抹粉,唇上一抹粉。他牵开毯子把她整个人盖住,手却一抖,碰到她小腿。 她没睡死,这一碰,缓缓醒了,睡眼惺忪间,见谢淮在旁边,曲音吓了一跳,“陛下怎么在这里?” 而且屋内只他们两人,她忙坐起来,披风顺势滑落,犹有撷香一缕。 谢淮却不以为意,“这是孤的地方,为何孤不能在?” 曲音听得一愣,脑子有点没反应过来,抬手摸了摸耳垂。 谢淮正打算开口,突地,面前女人双眸睁大,一个纵身,向他扑来。他被她压倒在地,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没有任何思考,手臂箍紧曲音,腾起来直冲门外,“扑通”一头扎进水里。 立时,上百支箭破空而来,竹屋已经插满箭杆,成筛子了。 这一切不过短短十几息。 禁卫、鹰卫军都没反应过来。 “陛下!” “陛下!” 谢七肝胆俱裂,跳进水里。 刺客训练有素,每拉弓搭三支箭,只射两次,无论中或不中,射完就走,毫不停留。 谢八带着禁军奔去林中,哪还有人影,只留下一地弓弩,顺着脚印追到一处山崖,只留下钩锁抓痕,断碎绳索,至于人,已经下山谷,彻底追不上了。 谢七游向两人,“陛下,您没受伤吧?” “孤没事。” 曲音从水中钻出,衣裳湿透,曲线毕露,衣襟也松了,水珠沥沥往脖颈流下,洗得皮肤白生生的,分外玲珑。 谢淮仍搂住她不放,一手解下外袍披她身上,她几乎被他圈入怀里,露出张冻得青白小脸,眼如墨玉一点漆黑。 她缩了缩肩膀,“您不用管我,我会泅水,我能自己游过去。” “县君可别逞强。” 他到底哪只眼睛见她逞强了? 她水性好得很,这边一松手,她登时如一尾鱼游走,一上岸,红玉忙带她进了院内的一间客舍。 “快把衣裳脱了,到床上去。”红玉关紧门窗,“要不要生个炉子?” “倒也不必如此。”她匆匆洗个热水澡,换了件藤绿色交领裙衫,头发绞得半干不湿的,只得挽了个松松低髻。 红玉端来红糖姜汤,一面叹气,“天天这没完没了的,禁军干什么吃的,山里仔细排查了,怎还有刺客藏在林中?” 宫中,宫中有人钻空子下毒;宫外,宫外有人想方设法行刺! 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曲音也心有余悸,若不是谢淮迅疾,两人都要被射穿了,“也不知是不是有其他通道。” 她猜对了。 “是我的错,寺里原有七条密道,让填了六条,留了一条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被刺客利用了。” “大昭寺是前朝黄永年大师主持修筑,他曾为泰州刘氏门客,旁人不说,他应留存有图纸,陛下若追查,可从这里入手。” 云间大师十分歉意,尽力提供线索。 谢八道:“泰州刘氏,欺男霸女,草菅人命,嫡支一脉已伏诛,其余族人流放北河。” 谢淮抿着姜茶,手指没有一丝血色,“不用费心查,两次了,做事干净利落,孤知道是谁的手笔。” 不怕他出手,就怕他不出手。 苏大监心口还扑通扑通,陛下险些就没命了,吓坏他了,只觉大昭寺哪里哪里都不安全,“陛下,不如起驾回宫吧?” “嗯。谢八你和谢七送县君去安国公府,明日再回。” “是。” 且说安国公府昨日已得了消息,曲音车架一出现,门房忙出来迎。 曲音先去正房请安,老夫人梳洗穿正装,端庄如一樽玉佛,送来礼物一眼没看,让下人收拣进库房。 “娘,您这月来身体可还好?” 红玉、谢七谢八也一同来了正房,老夫人记性好,这几人隐约在皇帝身边见过,一肚子责问的话说不出口了,只得阴阳怪气道:“我平生规行矩步,循绳墨而不颇,恪行德言容工,从来不会有哪里不好,处处都好。你若哪里不好,要常思常反省,为妻为母为媳,能做几分?” 曲音不接她的茬儿,继续问,“儿媳进宫之前,娘您口舌生疮,是否好些了?可要儿媳把脉开一副药?”听起来像拆台,可她恭恭敬敬,轻声细语,毛病都挑不出来。 “看过大夫了,我这里无需你费心。” “可吃过药了?”曲音又问。 老夫人“嗯”了声,“大夫开了方子。” 她还继续问,“那可完全好了?” “已完全好了。”老夫人轻轻抿了一口茶,夫妻俩真一个德性,尽喜欢挑些废话讲。 曲音上前去,“儿媳不大放心,还是让我切一下脉?” “不用了!” 她也不勉强,又向老夫人的丫鬟碎金,“娘最近饮食如何?还是喜欢用香云铺的甜糕吗?娘脾胃不好,糯米不好克化,还是要少用些。对了,娘老是晚上睡不着,茶不要泡太浓了。” 闭嘴吧她! “好了好了,不用了,你久不归家,去看三娘吧。”赶紧打发她走了,总不好在外人跟前唇枪舌战,眼不见为净。 她的七郎,宋氏几代钟灵毓秀,才出了个七郎,别说高门淑女,便是公主都配得。 可偏偏,曲氏是什么东西? 老夫人捂着胸口,当年就不该让七郎去江州。 唉,不气不气,老天开眼,这么多年,她终于要滚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