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的短命鬼长命百岁了 第920节
赵庆云在铜镜前扭扭腰,摆摆臀,又在原地转了几个身,像一只明艳的花蝴蝶,在无人处,在幽暗里,尽显成熟妇人的风情。 谢知非惊得目瞪口呆。 记忆里,娘向来素净端庄,别说涂脂抹粉,只那扭腰摆臀的样子,就不是赵家的家教能教出来的。 恰这时,赵庆云似想到了什么,把新衣一扔,掏出帕子狠狠擦去胭脂。 “连这个院子都出不去,打扮给谁看。” 她忿忿:“坐牢还有个盼头,这日子连丁点盼头都没有。” “娘,娘,我陪meimei消完食,进书房练字去了。” 门外是淮左的声音。 赵庆云神色有一点慌张,“去吧,记着温书,一会娘,娘要来考的。” “又考啊,生辰也不让休息一点,命真苦……” 脚步声远去,赵庆云拔下凤簪子,重新在铜镜前,削葱似的手,一寸一寸摸着眼角细碎的皱纹。 良久的,她叹出一口气,“命是真苦啊!” 谢知非的眼角,轻轻抽动了一下。 原来,娘的不甘不愿并非只为尼姑庵的亲生女儿。 也为她自己! …… 书房里,两个孩子一个书案这头,一个书案那头,都在习字。 谢知非没有进屋,就站在了纱窗外。 他甚至不用抬眼看,就知道八岁的郑淮左这会正懒懒地趴在桌上,眼巴巴的等着自个妹子写完,然后帮他写。 趴了一会,淮左又开始不耐烦。 “吃饭也慢,怎么写字也慢啊!” 淮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笔一画的写着字。 淮左凑过去想捣乱,她冷冷抬眼,淮左老实了,不动了,嘴上却没闲着: “爹买了双陆回来,你先收好,等他们睡着了,我再偷偷来拿。” “哥!” 淮右停下笔:“温书吧,一会娘来检查,别惹她不高兴。” “又温书,又温书,我压根就不是读书那块料。” 淮左挑起剑眉:“我将来是要做将军的,领兵打仗,像祖父那样,杀杀杀杀杀!” “哥,书上说将军也要读书,还得学习各种兵法。” “不是有你吗,将来我封你个文书当当,你替我想兵法,替我写字,我负责杀坏人。” “我是女的。” “女的怎么样,回头你就做咱们华国的第一女文书,专门伺候我这个大将军。” “哥,这会才早上。” “什么意思?” “做梦得等到夜里。” 淮左身子往下重重一趴,“也是呢,我连海棠院都出不去,什么时候才能当大将军啊!” “哎啊,你碰着我了,这一笔都被你碰坏了。” “看不大出来,能糊弄的。” “哥,做事不能糊弄,尤其是读书、写字,糊弄不过去的。” “郑淮右,你再说这些个浑话,我不跟你好了。” “不好就不好,谁稀罕。” 淮右抬起手背抹抹眼泪,“回头挨了打,别让我替你揉。” “哎啊,怎么还哭上了呢,我跟你好,跟你好还不成吗?” 淮左嬉皮笑脸的凑过去,“下午等娘睡着了,我去院子里支个网,给你抓几只鸟玩玩,怎么样?” 一个“好”字就要出口,淮右余光扫见窗外的人影,赶紧用脚踢了踢她哥。 她哥一抬头。 “娘,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就来了?” 第911章 嫉妒 谢知非至今为止,都记得十年前娘站在窗口的那一幕。 那时候隔着纱窗,他看不到娘脸上的表情,但隐隐觉得娘有些不高兴。 而此刻,谢知非就站在赵氏的边上,赵氏脸上的每一寸表情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她那双笑起来像弯月一样的眼睛,闪过一点怨毒的痛色,然后很快化入一片平静。 谢知非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视线尽头的人——正是淮右! 但赵氏的声音依旧温柔:“淮左,快别去闹你meimei,来帮娘穿个针。” “噢!” 小淮左见娘没骂他,自然做什么都乐意。 起身刚要往外走,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拿起淮右正写的字,冲到窗外,献宝似的给赵氏看。 “娘,你看meimei字,写得好不好?” 赵庆云削葱似的手一点儿子的额头,“你啊,什么时候才能有你meimei的聪明和乖巧。” “娘,你快看字啊!” “娘都不用看,就知道你meimei又长进了。” 赵庆云催促道:“快,还给你meimei去。” 小淮左颠颠的跑回书房,把字往桌上一放,冲淮右无声道:“我就说吧,能糊弄过去的。” 说着,又颠颠的跑出去。 “娘,你给谁做针线活?” “给你和你爹,一人做双鞋。” “meimei为什么没有?” “meimei的鞋子要绣花,娘绣的花,不如府里的绣娘绣得好看。” 赵庆云牵着儿子的手:“一会,你把鞋袜脱下来,娘量量你的脚,大了些没有……” 谢知非没有跟过去。 他穿墙而过,走进了书房。 书房里,淮右默不作声地坐下去,左手把那页纸铺平,右手提起笔,蘸了些墨水,低头写字。 写着,写着,一滴泪落下来。 有了第一滴,就有了第二滴……很快,纸上的字都糊了。 谢知非在她面前蹲下。 八岁的淮右已经开始长个子了,一团稚气的脸上很能瞧出几分美人胚子的雏形。 这张脸,在八岁的小淮左眼里,等同于猪头,但在成年的谢知非眼里,却好看的紧。 “娘为什么不喜欢我,难道我不是她亲生的?” 谢知非习惯性伸手去替她擦泪,却发现他的手触碰不到她。 聪明的人,敏感也胜人一筹。 娘不喜欢淮右,淮右一直都知道的,次数多了,就产生了怀疑。 也仅仅是怀疑。 双胞胎啊,一前一后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怎么可能儿子是亲生的,女儿就不是呢? 小淮右擦擦眼泪,把那张糊了纸团成一团扔掉,又拿过一张白纸,开始临帖。 她临得专注而投入,眼泪在眼眶里堆满了,就用袖子擦掉。 因为擦泪的次数多了,蹭到脸颊的皮肤,整张脸变得红彤彤的,除了委屈外,还透出一股子坚韧来。 好像,她把这页字写好了,娘就会喜欢她; 又好像,她明知道娘不会喜欢她,还是想把字,写到最好。 谢知非不知道此刻心里的滋味,是心疼更多一些,还是欣慰更多一些。 这丫头的性子真像沈杜若啊! …… 淮左被赵氏叫去后,便没再回来。 淮右把字临完后,开始看书。 看的是《后汉书》,通篇晦涩难懂,谢知非至今还没有看完,但淮右就这么一页,一页的翻看着,还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淮左来喊吃饭,她才把书合上。 谢知非看到这里,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据说,郑家的孙子辈,没有一个喜欢读书的,都舞枪弄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