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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蔷薇 第36节

    庙宇高堂之物并非无用,直截了当让她心生退意。

    她不想玩了,她玩不起了。

    卿蔷唇角泛起苦涩的笑容,一派混沌中,脑子里莫名出现句话,是父亲在她幼时给她念名著,常以名字打趣她,还告诫她的句话,《红楼梦》里王熙凤的判词。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卿蔷在心底默念了遍,想到,她还真是把自己的命算进去了。

    接下来几天内的芙洛拉岛都有些安静,本以为争锋的一头不在了气氛能松快点儿,没想到反而绷得更紧,像随时可能断裂的弦,卿蔷面儿上与往常无碍,还是与单语畅、何晚棠笑闹,偶尔嘲讽几句任邹行跟原余。

    可总觉得她缺了些什么。

    单语畅说不上来,何晚棠看不出来,其他两人更不懂。除了任邹行一直悄悄地反复背诵她那天的话,盼着他二哥苏醒外,岛上的人都心照不宣,没再提过江今赴一句话。

    第四天凌晨,卿蔷被通陌生电话吵醒。

    “卿小姐,海域危险降低至平常点,令母在准备登岛。”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卿蔷反应了会儿,猜出对方估计是江今赴派在风暴中心的人,整了整衣服下楼后,果然瞧见任邹行跟原余已经驾车朝港口去。

    单语畅的心大这会儿终于收回来点儿:“他们怎么这么赶?”

    卿蔷失笑,在沙发上坐下:“单姐怎么才想到问。”

    何晚棠看不过去,她比单语畅机灵点儿,江今赴离岛那天就跟原余那儿多少听了点儿,薅了把单语畅头发:“好像是姜姨要来吧。”

    “我靠!”单语畅一惊,“那那那他俩要是被姜姨碰上不能尸沉海底吧。”

    “想什么呢?”卿蔷弹了她一下,“我妈很遵纪守法的,更何况是任邹行跟原余,又不是江今——”

    这些天来第一次提这个名字,她不知怎的,觉得有点陌生,又掺了点儿涩味儿,顿了一下,感觉到面前两人紧张兮兮的目光,叹了口气,补充上:“赴。”

    卿蔷又有点儿好笑:“你俩慌什么?”

    “这不是太久没听到......”单语畅绞尽脑汁,想不出辩解,杵了下何晚棠。

    后者会意,抖机灵:“恍如隔世。”

    瞥见卿蔷拨弄发丝的手一顿,她自知没找好理由,砸吧了下嘴,火速换话题:“不过我们真的都避世一周了啊!”

    单语畅被她吓一跳,眼神嫌弃:“没网还是没消息流通?不是你吧哒哒在屋里敲键盘核对基金走向的时候了?”

    “你!”何晚棠气得咬牙,说不出话。

    单语畅:“我我我!我什么我?”

    落地窗外的月亮一改往日暗沉,清透如流光溢彩的薄纱给屋外景色披了浅淡一层,恰到好处的明亮。

    卿蔷的眼睛若有似无朝山顶暗了许久的寺庙靠,那屋顶尖明明像顶了白玉盘一般,却只亮那一角,遥望去还是黑漆漆又不近人情的挑檐。

    她手机一响,回神看去,敲下几个字抬头,打断还在讨伐彼此的两人:“收拾下东西,待会儿我妈来了直接离岛。”

    卧室亮着灯,枕上的痕迹还未消散,卿蔷轻轻靠着门,近日的梦总与江今赴有关,大多是在那庙间,她想他伏案写下缕缕红绸,又系在枝头,以及他写那幅字时骨节弯来直去的模样。

    但又及时止损似的,没去细思他当时的表情。

    今日被惊醒的梦又不同,难得地梦见了几年前的往事。

    那时天已经冷了,她窝在江今赴书房,翻弄他之前的字挑毛病,江今赴就喝着茶,懒倦闲散地随口附和几声。

    他那会儿可不会跟她来什么强制作派,予取予求到不在意的地步。

    卿蔷就烦他无波无澜,刷刷翻着宣纸,扇出的风能把挂一旁的毛笔轻掀,应叔进来添茶时都惊了,老人家斟酌再斟酌:“姜小姐,要不咱慢点儿?”

    “您别管她,”江今赴散漫笑了声,“翻坏了让她再写幅给我就是了。”

    卿蔷听这话不服气:“二哥怎么这么小气?”

    北城那会儿,她在江今赴面前偶尔娇气,眼噙着初艳,尾声勾挑,招人得要命。

    江今赴垂下眼皮,怕跟她再争上一会儿招架不住,直接叫人跑了,用淡声掩饰喑哑:“那就随你。”

    卿蔷更烦了。

    恨恨看着:“这怎么写得都晕墨了?这张纸好差......”

    她挑不出字的问题,就挑材料,边说边习惯性整了整,结果飘出个长条落在地上,她正要捡,看清后一顿。

    “愿酿蔷薇酒,妄得我所求。”

    卿蔷瞧见那熟悉的字眼当真吓住了,支支吾吾:“蔷薇?”

    江今赴没什么反应,走到她身边俯身捡起,喉结微滚,慢悠悠反问:“怎么了?”

    卿蔷脑袋里的警钟已经被撞响了:“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江今赴抽出她手里其余的纸,将那张又夹进去,笑她,“刺玫不就是蔷薇吗?”

    “......”

    卿蔷不懂,是她暴露了,还是江今赴真就以她来写的。

    所以说心里有鬼的人就是这样,明明花的学名人尽皆知,也挺合理,她要真是没任何目的,这会儿该欢喜才是。

    “你不看看落款?”江今赴挑出纸尾,给她瞥了眼时间,“一年多前写的了,玫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卿蔷听懂了,她顶多来了半年出头,这意思就是与她无关。

    卿蔷顿时松了口气。

    “不一样,”她强词夺理,“蔷薇就是蔷薇,刺玫就是刺玫。”

    江今赴若有所思,还是遵循平时与她相处的秉性,顺从了她:“好,我知道了。”

    当时光顾着去担心江今赴知不知道她是谁了,忽略了那幅字上的内容,现在回头去想,又忍不住思索他所说的天意。

    他们之间,能有好的天意吗?

    卿蔷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被害妄想症,尤其这个对象还是老天爷。

    她换了衣服关灯,下楼时脑子里又出现何晚棠的那句‘恍若隔世’。

    卿蔷倒是承认的。

    明明一辈子还没完,她却感觉已经与江今赴纠缠了数个人间了。

    作者有话说:

    任邹行(耷拉耳朵):到底怎么才能做好一个合格的助攻。

    ———

    别怕虐!要相信二哥的爱!

    第34章chapter 34 江今赴这个人,什么狠手都下得去。

    离岛回里约的速度很快, 姜辛北将一切都安排妥当,靠港后就把单语畅和何晚棠送回她们各家了,却没带着卿蔷返京, 而是去了西欧。

    直到踏进卿家在英国的公馆,她们聊的都是特琐碎的小事,卿蔷也没问姜辛北来这儿的原因, 她随她进了会议室, 弯眉玩笑:“卿夫人要和我签合同吗?”

    卿蔷跟姜辛北的相处模式向来如此,卿父离世后的很长一段儿时间, 她称呼为姜辛北‘卿夫人’姜辛北才会有反应, 后来次数越变越多,也就这么叫了下来。

    岁月不败姜辛北, 她生得一张温柔面, 平日总覆了层霜, 面对卿蔷时会稍显融化, 但卿蔷见过她有比这还让人动容的时刻, 与卿父相处时,姜辛北是显爱的,像冬日初晨融化的露水般柔和。

    “喊你参谋一下, ”姜辛北抽出一份资料, “要加空吗?”

    卿蔷看去,一怔。

    创极期货分化严重,自江今赴回国后飙升的股价在几日前, 也就是他离岛那日达高下降, 沈家名下的宏奇借此迅速买空, 创极股价下跌2.91%, 同时有传言说创极高层动荡, 江今赴陷入生命危险,导致空头部位越涨越高,到8.3%时暂停。

    卿蔷说不上来自己的情绪。

    她借喝茶挡住僵硬的唇角,苦涩滋味润了润,还是没敢抬头看姜辛北,毕竟知女莫若母,她依旧翻阅资料:“卿夫人是想......”

    “你也知道,我对他了解不多,”姜辛北点了点江今赴的名字,“卿卿,依你看,该不该跟?”

    卿蔷静了静,手机震了一下,她低头,是小群里的消息:

    何大美人:“不是沈家怎么跟江家撕开了???”

    单姐:“我也懵啊!他他他开天眼了?”

    小姝:“什么意思?不过确实突然!我跟云落还在想要不要跟,@卿卿,怎么看?”

    与此同时,单语畅火速组建另一个群聊:

    何大美人:“@单姐,你别急!别给岛上的事秃噜出去啊!!”

    单姐:“!嘿嘿......不过真不太对劲儿,那位前脚出事儿,沈家后脚就跟上?这是要给季家下聘钱不够了?”

    她粗心大意惯了都能看出不对劲,更何况卿蔷,对她来说,沈家这个歹心几乎贴脸上了。

    “卿卿?”姜辛北缓声叫她,有几分提醒的意味。

    “......”卿蔷垂眸,不动声色地在小群打下别跟两个字,抬眸笑道,“不该跟。”

    “据我了解,创极股下不少个钻石手,而且沈家cao之过急,如果把创极股票严重过度做空,轧空风险很大,”卿蔷弯着眉,将资料推回姜辛北面前,“再如果,我说的情况发生,江今赴稍动手段,就可以让空头找不到股买,平不了空头头寸,到那会儿,沈家带动的那些做空机构怕是都会把账算在沈家身上。”

    姜辛北点点头,只是浅笑,示意她接着说。

    “江今赴这个人,什么狠手都下得去,”卿蔷一顿,故作无意,“而且他现在情况我们不得而知,万一是做给沈家的套呢?”

    “卿夫人,我也不想承认——”卿蔷敛眸,语气诚恳,却笑得讽意十足,“但我觉得我能想到的,江今赴未尝想不到。”

    “那可惜了,”姜辛北一叹,话锋一转,又抽出份资料,“要是再加上这个呢?”

    黑纸白字的监管调查申请书,及一份真假参半的,足以支撑沈家做空的报告——

    卿蔷攥了一瞬的手指。

    她轻声:“沈家妄图做股市里的算命先生,我们跟着翘杠杆的话就要把注押在沈封身上,但沈封——”

    这一番话看似没问题,言之有理,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但问题就出在太过于公平公正。

    卿家碰上能踩一脚江家的时候,是不该如此的。

    卿蔷顿了顿,眼睛落在窗外夜景明灯:“妈,我不知道。”

    气氛戛然沉默,姜辛北平静地看她,管家适时敲门,提醒二人用餐,姜辛北点了下头,神情变得锋利,看向卿蔷时,又稍稍敛起。

    “童家那碗羹,你拿得漂亮,”姜辛北起身,站在窗前,“他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