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巷 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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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跳仿佛在那一瞬间停滞过。 她努力在他脸上,身上,捕捉任何一点异样,最终怀抱希望似的看向他腕间的串串手链,“那这个呢?没玩腻吗?” 他笑容滞住,将护着女人的手抽回,动作自然地扯下那条串串手链,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随即,拉长,发力,生生扯断。 霎时间,崩裂的珠子四溅,在安静下来的包厢内掷地有声。 “你真以为我喜欢这种幼稚又廉价的东西?戴出去我都觉得掉价。” 他语气里的嫌恶如一地尖锐碎物,引她赤脚踩上去,一寸寸凌迟她的血rou,心脏。 “……” 沈离一时间不知道该反应什么了,她好像见到的不是陆长鹤,是另一个人,另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可这个人偏偏可恶地挂着那张她如此挚爱的面庞。 她神色哀伤着,却不怒反笑,如绝望坠入海底的鲸,“有什么事你一定要这样吗?你瞒着我什么?” “你还想我怎么说,一定要这么烦人吗?”他又躺了回去,揽上那个女人的肩,“你不是都看见了,太难听的话我都不想说了,就这样呗,分了。” “是不是因为陆叔叔?因为你家里你才这样的对吗?”沈离仍旧没选择信他一反往常的字字句句,尝试着上前去拉他的手,使力一扯,丝毫未动,终于绷不住泪流,如潮水涌来的泪模糊了一阵又一阵的眼,“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你不要这幅样子面对我。” “你烦不烦?”陆长鹤看上去很烦躁,甩开她的动作也显得那么不耐烦,“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没意思了,不好玩了,我不喜欢了,行不行?” “……”她想说话,却好像被扼住了喉咙,睁大的眼睛里泛着泪光,震惊与质疑充斥。 那明明是才埋在她颈肩哭过的陆小狗,他哭得那样伤心,他那样说着想要和她一直在一起。 “我不信。”眼前这个判若两人的陆公子和那天的少年简直毫不相干,她不相信有人可以说变就变。 “那你以为我是什么好人啊?听你几句鸡汤就死心塌地的蠢狗?别逗了,装的看不出来啊?”陆长鹤撒开了旁边人,直立起身和她面对面对峙,扒开了衣领露出那一片玫瑰,“这个,纹身贴呢,可水洗呢,过两天掉色了我还懒得补呢。”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沈离不敢抬眼看他,情绪处在崩溃的边缘,肺腑如刀刺,心脏胀得生疼,止不住的眼泪啪啪往下掉。 “你怎么那么倔呢?”陆长鹤被逗笑了般,话里的挑逗与轻浮越发浓郁,“就这么喜欢我啊?因为什么?哄过你那几回?说实话演的我自己都累了。” “你演什么?”沈离抬起头去,目光坚毅想要看穿他这幅无所谓的面具之下,她不甘心,她极端的还是想要那么一点可能,“和你相处的是我,你几分真几分假难道我是傻的吗?” “一定要我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吗?”陆长鹤歪歪脑袋,嘴角一咧,一副玩世不恭,无所顾忌的混样,“你以为我费劲千辛万苦把你搞到手来干嘛的?真跟你谈恋爱,跟你亲亲抱抱玩纯爱啊?” “不过前两天不是试过吗?我觉得你挺没意思的,弄得我一点兴致都没有,搞你这样的还不如我花几个钱外边随便找一沓,一晚上玩到天亮——” “你闭嘴!” 啪! 发了狠劲的巴掌甩在他脸上,声响清脆,在场的人都不一而同屏住呼吸,或捂嘴或惊愕。 沈离手心涨得发红,眼眶涌着泪,已经带上来哭腔,“你在说什么啊陆长鹤,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明明直到最后还是想相信他,直到他那一口一句的没意思,把她依依不饶的作为说地如此可笑。 那控制不住的一巴掌扇过去,连着她一颗心也一起扇碎了。 那些过往种种的甜蜜,在此刻统统化作了刺向彼此的刀刃。 陆长鹤冷下脸,轻扯嘴角,拇指刮了一下发烫的右脸,再看着沈离,眸光里的寒凉如临深渊般,“我一直都是这样啊,是你自己蠢,像你这种狗皮膏药一样不识趣黏上来的人,我玩那么多人里也是头回见。” 沈离脸涨得通红,身子孱弱地颤抖,鼻翼一张一翕,呼吸也跟着急促,不想相信,又好像不得不相信去质问一下如刀刃划在身上令人痛苦的话,“所以这么说,你一开始……就只是想玩玩而已对吗?” “哄上床了,玩腻了就踢开我?” “是这样吗?” “是。”他答这话没有一丝停顿。 “我明白了。”沈离双眼哭得猩红,蔓延至白净的脖颈,脸上却还挂着笑,笑得开怀而苦涩,“那还挺抱歉了,耽误你这么久,我这人确实挺死板的,比不上你外边花钱到天亮的好玩。” 她那笑,凄凉而破碎。 沈离一直以来,将他视若信仰,动力,她把他放在心上,坚信着他是那样美好的人。 就那一瞬间,为他筑起根基彻底崩裂。 曾经他那些情话可以把她捧到天上去,如今他尖锐的话语也可以把她的自尊埋进地里去。 这样不堪入耳,贬得一文不值。 她把一整颗心都给出去,最后他亲手摔碎,告诉她只是玩玩而已,只有她蠢到当真,还傻傻要跟他一起面对。 他们曾如此懵懂的撞入彼此的生命里,又何其无法自拔的深陷沉溺。 然而此刻,那一切都荒唐地像一场梦。 “你他妈——”刘茵茵气得还想补上去一巴掌。 “茵茵。”沈离麻木地抓住了她的手,她眼底最后一丝光也消散了,空茫茫一片,宛若枯井,毫无生气,“我们走吧。” 刘茵茵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气得身子发抖,被沈离拉走之前还要补上一句:“你tm真不是东西。” 直到两抹身影消逝在门口,后边的陈阳还在原地挣扎走与不走,这简直就是两边的送命题,犹豫着半天做不出决定。 那个刚才还有着骄傲气焰的少年,似乎也萎了下来,没什么精气神,淡淡说:“带她们回去吧。” 陈阳重重松口气,好在两边都不用得罪,得了令马上准备开溜,“那陆哥、我走了,回头联系!” 闹剧收场。 荒诞至极。 一时间包厢里的人都不敢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少年弯下脊背,去一颗颗拾起地上散落的珠子。 没有人理解,没有人敢说话。 “都滚出去。” 他只是沉沉轻声一句,离他最近,陪着他演那么一出的女人听的很清楚,看他状态不对,分寸不敢上前,哆嗦着吆喝着包厢里其他人。 场子很快被清出来。 只剩下一片糟乱。 他一动不动似如尊佛,脊背渗满的汗液黏在衣服上,压抑难忍地喘息着,抬起一只手—— 啪! 这巴掌的劲道比方才沈离打他的还要重上一倍不止,那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也能显出红肿的色泽。 “真像个畜生。”他哑声自骂,心如刀绞。 在光线恍惚的视野下,他开始一颗颗寻找遍布四周的珠子,最后直接跪在了地上,翻起每一个可能散落的角落。 “蠢兔子。” 他眼底干涩而荒寂,想挤出泪来,却忽觉整个人犹如死物,“那么倔干什么,非要你爹说那么多混蛋话。” 那些拾起的珠子被他捂在手心,捂得死紧。 他就坐于地,靠在沙发边,慢慢地,眼眶湿润起来,哽咽地不成样子。 怎么办呢。 他还想着有朝一日。 可那只兔子要恨死他了。 要恨进骨子里吧。 第58章 古巷雨 天色不早, 不好再折腾着回北京,三人只在附近寻了一处酒店暂时住下。 刘茵茵原想着要安慰安慰沈离,打算和她一起住, 临到办理入住,见她一直默默无闻,不愿讲话,不愿被扰的模样,转念一想她或许更想静静, 最后开了三间房。 那晚的夜很亮, 窗帘没拉, 外面是耸入云霞的高楼大厦, 通体明亮。 沈离辗转枕侧, 一夜无眠。 她身子一直僵着,热到发闷的夏夜,她身子却冰冷得根本捂不热。 后劲上来,控制不了泪腺,还是会不自禁涌出眼泪,过往的画面如今回想起来只剩伤痛,痛到窒息, 可又无法克制着不回想。 她没有喜欢过人, 更没有那么热衷过一个人,她晦涩无趣的年少就闯进来这么一个小太阳, 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 是她识人不清吗? 自觉聪慧,如今倒是蠢得彻底。 到后半夜她已经哭不出来了,晦滞的眼睛里只剩空洞, 无尽的空洞。 早上六七点的时候,沈离定了三张回去的票, 给另外两个人定的是十点,发了信息告知,自己赶了个大早回去。 那一天都没有进食,回到陆家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没人知道那一天她闭在房里想什么了。 就连她自己想不懂,记忆中只是麻木地上床,麻木地将自己蒙紧,睁着宛如死水的眼,在空气紧密闷热的空间里,望着灰暗而虚无的一切。 就这样闷了一天一夜,直到快天亮才累昏了会儿,幽幽几小时又转醒,如此往复,这场折磨仿佛没有尽头。 期间柳雁来过几次,但都没有得到回应。 柳雁想也知道是什么,跟那小子说好了高考之后就算了,他这是多一天也没有。 就是伤了女孩子的心,柳雁也不多问了,索性就给她留出时间。 还以为这姑娘还会难过几天,结果第二天就出来了,好像没事人一样坐在桌边吃早餐。 但rou眼可见的憔悴了不少,这两天都没休息好的样子。 柳雁刚好也差不多的时间从楼上下来吃早餐,看见餐桌边的人,略微惊讶,走近才看见她这副模样,看得心疼,“离离啊,你这两天没有睡好吗?怎么看上去不大精神?” 泛白的唇嗫嚅动了两下,沈离抬眼看向她,是没有什么表情的神色,但就是让人看着心酸,她还努力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没事。” 柳雁绷直了身子,“那件事,之前一直跟你闭口不谈,只是怕影响到你。” 沈离听得毫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吃着东西。 “你跟长鹤吧……” “分了。”沈离回得果断,语调随意,“我跟他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