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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妾 第36节

    知知不?知道的是, 吴州风月雅盛,一座画舫便是一座销金窟, 销金窟遇着了金子, 自然是不?肯松眼的。

    她伸手推了推萧弗, 却?没推开?。

    反而被萧弗抓住了手, 眯眼半是威胁:“夫人再推,落在旁人?眼里,故事恐就成了贵公子用强,方?能娶得新妇。故以千宠万爱珍之重之犹嫌不足, 还要双手奉上千金袖弩,讨夫人?一刻欢心。”

    男人?此?刻的力道不?容推拒,又借着说话的功夫,得寸进尺地把她抵在了甲板上, 仿佛正应了所谓的“用强”。

    知知瞪圆了眼。

    实则萧弗声线沉沉冷冷, 知知又是寻常女子,这?一声夫人?猝然喷洒在她耳边时,她也免不了耳根酥麻了, 脸上立刻就见?了羞色。

    却?也几乎是同时,恍然明白了他前话里的意思, 原来是要她和他?改易身份,演一出戏。

    清醒过来,酥麻也就荡然无踪了,甚至还有些抵触。

    江色还在摇漾。

    江上画舫里的姑娘们日里乘船揽客,卖的虽是弹唱歌舞的技艺,但若有人?愿为这?技艺付出不?菲的赏银,那也是高山流水逢了知音,自然也偶会有不介意同知音去鸳被红帐里好好切磋一番的。

    因而遇着萧弗这样有钱又有貌的,好些个都簇过来了。

    见状便也都可惜起来。

    这公子虽然金玉富贵,姿貌高绝,却?大约是个有夫人?的。

    两人连在船头赏风都要抱着赏,公子还护着他?那夫人?不?让她吹风,当真是温情?款款。

    殊不?知,那位“夫人?”,半点?不愿消受这样的温情。

    只身后就是江波流转,知知能清晰感知到清凉浩荡的水声,她怕跌下去,这?会儿?也不?敢再用力了。

    一边不?免怅惘地想,原来不?管有情?无情?,男子唤夫人的声音总是很动听的。

    如果沈家没有发生变故,如今她过了及笄之年,阿爹应当要为她相看人家了罢。

    她的郎君会日日唤她夫人,就像阿爹喊阿娘那样,赤忱又温柔。

    而不?是只能在做戏时才能听到。

    做戏……知知至今也不?晓得,殿下这?般大张旗鼓地,又是让朝露jiejie和世子扮作了他?们的样子留在了温泉山庄,掩人?耳目,又是让她配合他?做戏,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这?一程,她先?是糊里糊涂地被告知殿下要她去泡温泉,再是不?由分说就被带着从温泉山庄的偏门离去了。

    从头到尾,殿下什么都不?同她说,连朝露jiejie知道的都比她多。

    她有些委屈地仰头轻问:“殿下此?去吴州,难道只为了买袖弩吗?”

    萧弗没直接答她,单手将她环的梗紧,用只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告诫道:“为妥善行事,人?前不?可再喊殿下。”

    一直以来,不?管知知是什么身份,见了萧弗喊的都是殿下,陡然要变换称呼,知知一时还真想不?到,也就眨着水漉漉的杏眼,愈加细着嗓问:“那喊什么……公子?”

    知知的声音本就柔净,和画舫上那些烟花风月里修炼打磨出来的柔却又是不同的,声量这?一压小,也不?必拉长着调子,翘着尾音,就带上了似有还无的腻腻缠缠。这?声公子,简直酥到人?骨子里去了。

    偏她自己茫然不知。

    萧弗听得几分意动,捏了捏她腰上的软rou。却仍不?认可,似嫌她太笨,淡淡垂目:“这?也须教?”

    他方才唤的那声夫人知知还没忘,也就一下子领会过来了。涨红着脸,却?怎么都喊不?出口。

    只能低头避开他渊黑的冷眸。

    萧弗道:“不?急,慢慢想,江景清旷,夫人可还想多赏些时候?”

    知知愕然,言下之意是她不?答,他就要与她这样僵峙在甲板上了,让人?观瞻了?

    又听他淡道:“也好,于此?行亦有裨益。”

    知知立马憋出来一声:“夫、君。”

    京州的水运不?算发达,阿爹当初任了县丞的那个符阳县位置又偏,旁边都是半山半田的,知知小时候从没坐过船,头一回临眺这草色烟光、天碧江沉的景致,确实新奇了好一阵,现?在却?全然歇了心思,只想快些回舱房才好。

    手腕也被攫握了许久,和殿下碰在一块儿的地方都有些热得黏答答了。她缩了缩娇白的腕子:“殿下该放开妾了,这?样粗鲁,哪里像夫妻情?深?”

    萧弗闻言,再低了几分头,凑到她耳际,险些就要咬到,“这?般不?长记性,若误了事,知知可偿的起。”

    知知慌张着改口:“夫君。”

    如今第?二次唤,倒是顺畅许多了,虽然心里还是排斥。

    两声夫君之后,萧弗如言松手。

    立于舟头,一派风流蕴藉之气,狭目却?深晦,“不?过,都学会师其人以制其人,威胁起我了,夫人?这?回,也不算毫无长进。”

    知知一脱身就往船舱内快步走去,即便声音在身后落下,也没回头。

    好像走的够快,就能忽略掉,此?刻心里的滋味,就如同沾上了一点风寒时那碗黑黢黢的药汁那般,分明听着最密意的称谓,却莫名的微苦。

    待字闺中的时候,她自然也懵懂地期想过与夫君琴瑟相谐、举案齐眉的日子。

    尽管阿娘笑她连什么是夫妻都不知道。

    可如今,她以夫君相唤之人却不是她的夫君。

    她再没机会嫁人,也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是夫妻了呀。

    …

    晚膳后,知知简单沐洗过,就在床上坐着。一声不吭地把身子闷藏在一抱被褥里,只有小巧珠圆的脚趾从被底冒了个头。

    行船其实平稳,便是知知昨儿?犯了头晕,阿篱都没见?有什么事,生龙活虎地在舱房里上蹿下跳。

    知知和它相处了几天,它现在见到知知比见到萧弗还热切,用爪子搭在知知的脚趾上,就想和她顽闹。

    阿篱虽是长毛,却?不?怎么不?掉毛,大约被好吃好喝地养了些日子,毛色也越来越油光水亮。知知没赶它下床,但也没什么心情?逗它。

    阿篱却突然跳下了榻,往门口跑去。

    知知正以为它是受了冷落,伤了心,自责起来,就见?舱房的门被推开?了。

    舱房其实做的与寻常的楼阁屋舍差不?多,浑白的猫儿?很?快扑向自精雕细刻的门扇后走进来的男人。

    正是萧弗。

    原来猫儿不是伤心,是投了旧主。

    昨儿?知知不?舒服,是一人睡的一间屋子,萧弗也没与她共寝,她还松了口气。这?会儿?见?他?进来,登时防备起来:“殿下?”

    萧弗揪起阿篱的后脖,奶猫直挺挺地挂在他?手上,很?快被放到了一旁的篮子里。

    随即就上了床,也不管知知愿不愿意。

    却没什么其他的动作,只合衣与她共枕而眠。

    “明日入城未必得闲,早些睡。”

    也不知殿下沐浴的时候用了什么香胰子,当他?不?再有那么强烈的攻击性的时候,知知发现?,他?身上的味道竟也很好闻。

    知知与他?并?肩躺着,渐渐舒平了那口闷重的气,鼓起勇气问:“殿下,若知知以后犯了什么错,殿下会不会连带着也怪罪我阿爹阿娘?”

    萧弗还未睡着,闭眼应她:“什么错。”

    自是逃跑之错。

    知知不?敢说的太明显,叫他?察知,只道:“知知那么笨,总有惹殿下不快的时候。”

    满身困惫地等了一会儿?,身旁的男人似乎是沉沉道了声不?会,知知终于安心睡去。

    …

    萧弗此行需得遮掩身份,便取字长陵的“陵”字,化名凌弗,知知则抹去了姓,化名向枝。

    下了码头便是吴州的城门,萧弗把通关的文书交与了检查的人?,连带着假的身份凭证。

    知知见到那张身份凭证,抑制不?住地多看了两眼。

    两人?此?行没带侍婢,只带了四个彪勇的家仆,一看就都是练家子。

    一进城就住进了富人?才会住的、杭宜县最奢贵的邸店。

    吴州的这座杭宜县就在江边,江岸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连廊,白日在画舫上搔首弄姿的乐女,夜里便会游荡在水廊之上,或抱着琵琶倚在美人靠上弹奏,或雇一只乌蓬小船,在江边的浅水上行舟浅唱。

    大约不?在天子脚下,管辖也松,杭宜县县城之内没有宵禁,到了夜里,灯火瑰艳,反而更加热闹。

    在邸店时,萧弗就没有遮着掩着,毫不?避讳地同店家和住客打听剑庐的事。

    吴州多山多水,自然也建有不?少山庄,但谁也不?知道地底下有剑庐的。

    到了夜里,萧弗又带着知知走了一程烟花江岸,依旧是那个问题,问了不?少人?。

    知知忍着别扭唤道:“夫君,若是问不?着,那可怎么办?”

    柔声悦耳,萧弗伸臂搂着她,为她挡去往来的人流。

    俨然是护极了爱妻的做派。

    “那也无妨,世人奔走无非为一利字,香饵之下,还愁无所得?”

    确实无妨,只需问询了,且问出点?不?小的动静,让人知道他们在问在找,目的也就达到了。

    至于有没有人?当真开?口相告,都不?妨碍他们已被“告知”内情?。

    京州来的贵公子,囊中有的是金银。本又专程慕剑庐之名而来,最终能问得鼎梦山庄的名字与所在,并?不?奇怪。

    第37章 装睡

    连着两日, 萧弗都带着知知“打探”消息,除此?之外,两人一日下三顿馆子, 把杭宜县的美?食都尝遍了?。

    知知起初还把阿篱留在邸店里,只回去的时候给它带上一条鲜鱼。后来见阿篱竟不似之前那么怕生?了?, 店倌来送热水的时候它都特地跳下来打量人家?, 便?也?试着抱着它出去,免得它独自留下孤单。

    阿篱也?没让她失望, 乖乖巧巧,知知连在路边的小摊子上吃红莲藕粉都舍不得撒开手。

    萧弗看着那猫, 越看越觉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待它, 比他亲热多了。

    知知自没觉察他的视线, 这会儿还和做梦似的。

    今早两人一出来, 便?听路边的阿婶说起如今正是莲藕丰收的时节,江滩上的藕都被采莲女们摘了下来做成了藕粉,运到京州去那就是“贡粉”,宫里的娘娘们才?吃得到的。

    阿婶吹得神?乎, 知知就偷偷拿眼神同萧弗求证。

    萧弗从未把心思放在过果饵甜点上,隐约是记得有这样的贡粉,却想起了?她素性嗜甜,只道:“自己去尝尝, 不就知道当不当得起这名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