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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皇帝怎么谈恋爱 第89节

    赵眠手中捧着暖炉,披上狐裘牢牢护住自己的肚子不让它吹到风,带着傻弟弟朝南边走去。

    赵凛问:“皇兄想去哪里散步?”

    赵眠道:“太华门。”

    即便是除夕之夜,宫门口依旧戒备森严。大年三十,天子亲至,守卫的禁军震惊后欲行跪礼。赵眠免了他们的礼,问:“你们可用了膳。”

    为首的禁军受宠若惊道:“蒙陛下恩泽,臣等刚用完尚食局送来的饺子。”

    赵眠点点头,又问:“今夜……可有什么人入宫?”

    话一出口,赵眠便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若是真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人入宫,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传入他耳中,他又何必冒着夜寒来此亲自问询。

    果然,禁军给了他否定的答案。赵眠抬头看着高耸的宫墙,不想死心:“朕要上去看看。”

    走阶梯对现在的赵眠略显困难。他拒绝了赵凛的搀扶,一步一步,又慢又稳地登上墙头。雪白的狐裘随着他的步伐划过长阶,火把映照着他傲慢冷潇的容颜,一如既往的雍容华贵,尽态极妍。

    赵眠站在上京的最高处,看着万家灯火,灯烛辉映,看着那一条从城门口直通太华门的驰道。

    南靖没有实行宵禁,今夜的街道却格外安静。热闹被一扇扇门关在家中,街上有的只是溢出的喧哗之声。也不知在这些模糊的声音中,会不会突然传来一阵马蹄狂奔的声音。

    他看了很久,久到站在身后的弟弟都忍不住跺脚哈气:“皇兄,你不冷吗?”

    “不冷,”赵眠淡道,“你若是冷便先回去。”

    赵凛果断拒绝:“那怎么行,我得看着你。”

    又不知过了多久,城中的万家灯火渐渐减少,一盏一盏地灯灭,驰道上始终空无一人。

    赵眠也开始觉得冷。

    尽量从来都不代表一定,他好像真的要自己生孩子了。

    赵眠缓缓合上眼:“回去罢。”

    赵眠站在长阶的顶端,一点都不想下去。

    长阶还是那么高那么长,明明上来的时候他还那么稳,下去的时候却好像没什么力气了。

    赵凛问:“皇兄,你怎么不动啊。”

    “朕身体太沉,走不动了。”赵眠低头看着自己揣着的球,突然自暴自弃,也不想保持威仪,“朕就像只乌龟。”

    赵凛大为惊讶:“皇兄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你比小乌龟尊贵漂亮多了!”

    赵眠额角一跳:“朕的意思是,朕就像小乌龟走一下停一下,速度很慢。”

    赵凛恍然大悟:“那我背皇兄回去吧!”

    说着,背对着赵眠蹲下了身。

    赵眠按着眉心:“你是看不到朕的肚子吗?”

    “那我抱你?”

    “不必。”赵眠主动向弟弟伸出了手,“你扶好朕便是。”

    赵凛认认真真地扶着哥哥,带着他一步一步朝下走。

    “赵凛,皇兄给你一个忠告。无论你喜欢的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不要谈异地恋。”赵眠低头看着脚下的长阶,轻声道:“因为黏不到想黏的人,真的……太难受了。”

    第83章

    赵眠在弟弟的陪伴下回到永宁宫,得知在他离开之时,千机院十万火急地送来了一封密报。

    能让千机院在大年三十不惜打扰圣上也要递上来的密报绝对莫此之甚。赵眠拿到密奏,直觉里面所奏乃事关北渊之事,一时间竟有些不敢打开。

    赵凛见皇兄拿着密奏一动不动,有些不安:“没、没事吧?”

    赵眠听见自己说:“不会有事。”

    他镇定地解开封袋,打开密奏。

    赵凛不知道密奏上写着什么,他只看到皇兄瞳孔骤然一缩,而后迅速冷静了下来,没有波澜的情绪在脸上显现,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不一样了。

    这是皇兄处理正事时一贯的表情,和方才为情所伤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赵凛问:“皇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赵眠言简意赅:“北渊在凉州驻守的五万大军不日前已动身前往盛京。”

    “我记得北渊凉州刺史是他们太子的嫡系来着。”赵凛瞪大眼睛,“难道凉州军是去盛京勤王的?”

    赵眠沉声道:“北渊这场宫变,终究还是避免不了走到这一步。”

    魏枕风之所以试图通过宫变达到目标,就是想把混乱控制在盛京的范围内,甚至是控制在皇宫之内,从而减少伤亡,速战速决。可其他人又怎会让他轻易如愿。

    魏照修暂且不论,此人心思难以琢磨,他和魏枕风都看不出魏照修到底是怎么想的。而魏长渡这个北渊太子早就看出魏枕风有夺嫡之心,怎可能坐以待毙。

    眼下即便魏枕风已将盛京握于手中,坐上了那把龙椅,依旧要面对从凉州奔袭而来的五万大军。

    赵凛不由地为他尚未出生的小侄子或小侄女的另一个父亲担心起来:“那魏枕风怎么办。”

    “他应该早预料可能会有此一环。”赵眠出奇的镇定,“北渊曾经亡了西夏的那只军队尚在他的手上,他会好好利用的。”

    赵凛端详着赵眠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皇兄,你不担心吗?”

    赵眠垂下眼帘:“还好。”

    他不能担心,他一担心,就好像魏枕风面临的情况真的有多危险似的。

    魏枕风虽然嘴欠但很厉害,魏枕风总能在谈笑风生中处理好一切,他要相信魏枕风,更要相信自己的眼光。

    他孩子的父亲不会是一个败者。

    赵眠目光看向摆放在剑台上的惊鸿剑。

    此时,与之相称的游龙枪也许正握在他主人的手中,于战场上酣畅淋漓地饮血杀敌,为主人通往皇权的路扫清一个又一个障碍。

    而他呢?竟像个话本中的痴男怨女一般挺着大肚子伤春悲秋,大年夜登上墙头,在自己亲弟弟面前矫情地展露出无助的一面——这是他赵眠该干的事?他怎么因为魏枕风变成这个样子了。

    魏枕风不来又如何,他堂堂坐拥万里江山的一国之君,自己还生不了一个孩子么。

    他在脆弱什么。

    赵凛还想说些什么,赵眠道:“你先回去,朕想独自待一会儿。”

    赵凛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每每回头都看到皇兄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孤独冷清,孑然无依,看得他难受死了。

    赵凛离开永宁宫后,满脑子全是皇兄落寞的背影。他为此担心得不行,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们。

    “这下可好,皇兄马上要生产还得cao心魏枕风的情况,”赵凛心疼得嗷嗷叫,“皇兄肯定难受死了!”

    于是,担心得不行的人又多了两个。

    一家人打算在赵眠生产之前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赵凛甚至为了哥哥暂时克服了对男人的恐惧,想着在永宁宫暂住一段时日,为情绪低落的哥哥随时提供亲情的宽慰。

    次日,赵栖带着小儿子来到永宁宫,本以为等待他们的是一个思念成疾,惶恐不安,急需慰藉的待产孕夫,没想到一进宫门就看见年近六旬的工部尚书老泪纵横地从殿内走了出来,向他们行礼时声音沙哑,还带着鼻音。

    赵栖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周怀让解释道:“回上皇,张尚书一个表亲打着他上京高官的名号在张尚书的老家作威作福,被御史发现后怒参一本,然后皇上就把尚书大人召入宫中,痛斥了一大番。唉,这大过年的。”

    竟然能把一位老臣骂成这样,这功力分明不减当初啊。

    赵栖看向小儿子:“你不是说你哥很伤心很脆弱吗?”

    “是啊,”赵凛也觉得奇怪,“皇兄昨夜真的非常脆弱,独自黯然神伤的那种。”

    两人走进殿内,只见赵眠正在江德海和白榆的陪伴下室内散步,说这样有助于孩子早点出来。

    “朕想早点解决了此事,早生早解脱。”赵眠不以为然,“朕对那些系不了腰带的宽衣早已厌烦厌倦。”

    赵栖试探地问:“那眠眠你是不想等魏枕风了?”

    “不等了。”赵眠傲气十足地说,“朕自己一个人生。”

    没什么可怕的,他一点都不怕。

    赵栖和赵凛对视了一眼。赵眠敏锐地看出此二人之前有猫腻,问:“你们怎么了。”

    赵栖不假思索地“出卖”了小儿子:“阿凛说你很脆弱,我们不放心你。”

    赵凛大惊失色,不敢相信:“父皇你……!”

    赵眠脸色僵硬了一瞬,随后冷嗤道:“无稽之谈。”

    赵栖笑了起来:“你能振作起来父皇很欣慰啊。不过,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要一个人生,你当我们不存在吗?”

    赵眠愣了一愣:“我不是那个意思。”

    “父皇知道你的意思。”赵栖酸溜溜道,“不就是魏枕风对你的意义和我们不一样嘛,父皇都懂。”

    赵眠一时词穷,好像真被父皇说中了。

    “但我们的意义魏枕风也无法取代啊。”赵凛罕见地说了句有道理的话,“皇兄,你到时候如果很疼的话,你就抓我的头发,咬我的手。然后等魏枕风来了,我再抓回去咬回去,这不就扯平了么。”

    赵眠轻一皱眉:“你在说什么。”

    赵凛信誓旦旦:“因为你生的时候我会在一旁守着你。”

    赵眠面无表情:“不,你不会。”

    他决不会让弟弟看到自己生孩子的样子,否则他身为兄长的威严往哪搁。

    可抛去威严不谈,他虽然黏不到魏枕风,他确实还有家人可以黏。

    何其有幸。

    过年期间,永宁宫始终热热闹闹的,有赵凛在,想不热闹都难。

    数日后的一个下午,赵眠由父亲陪着在寝宫内批阅奏本。据北渊探报,凉州大军已行至距盛京不过百里之地,他们是勤王还是被擒,不日便可见分晓。

    而传到上京的消息已是几日之前的了,或许盛京之战早有了结果也未可知。

    “凉州大军常年驻守于南靖与北渊的边境,两国多年未有战事,大军难免心生懈怠。”萧世卿道,“论经验,魏枕风等更胜一筹。”

    赵眠刚要说话,忽觉腹中阵痛难忍。他隐隐有了自己即将生产的预感,眼底闪现一层惊慌失措,但语气依旧是稳的:“父亲,我……”

    萧世卿看见儿子强作镇定的表情就知道发生了何事。他立即扔下了手中的笔,二话不说将儿子横抱起来,大步朝内殿走去,声音冷峻:“宣太医。”

    赵眠靠在父亲怀里,闻到了父亲身上淡淡的墨香味。他已经不记得上回父亲抱他是什么时候了……父亲身上的味道好像一直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