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绒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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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毛几乎是从眼角削出来,利剑一般,一双眼漂亮得很,眼角微微折起就带了点儿轻浮公子的味道,只是肤色略深,轻浮外放,整个人显得粗野浪荡。 是个坏种。 他眯着醉眼拆信,看过后随手拿烟枪一怼,燃起火星后扔到了酒碗里。 “噗呲”一声。 他懒散道:“小核桃啊。” “在!” “告诉大祁,放一圈儿怎么够呢,”他猛地坐直,双眼骤利,酒碗砰地在他跟前砸烂,粗陶四溅,酒香爆开,“给老子放!让先锋船把炮仗炸到破云军脑袋上去!让破云军过个早年!” 底下的大汉们随之噼里啪啦地猛砸酒碗,陶片碎了一地,酒液渗入木板里,整座舱室里酒意冲天,煞气也冲天。 落日彻底沉入海平面,海鹞子乘着最后一点夕辉,将指令传达到帝弓湾。 这一夜,破云军的旗帜被来自近海的飞火箭点燃,火光映不到陆地内部,但战败的消息犹如登岸的飓风,席卷了山南十二城。 这是近百年来,山南海域的土地第一次被海寇插上旗子。 风尾旋在山南十二城的每一处角落,搅刮着每一个人,将士平民的心被吊在半空,吹得摇摇晃晃,仿佛看到了冲天的怒涛里一头狰狞的黑蛟龙。 那是乌溟海上的无冕之王——阿勒。 高瑜将将抵达军营,就和传信的快马擦肩而过,她和父亲隔着躁动的士兵对望一眼,不约而同骂了一声:“妈的!憋屈!” 山南的雨季结束了。 而京城的天开始多变,白日里秋阳灿灿,到了晚上就刮啸起北风,寒冽的雨点稀疏地扑在窗上,司绒觉得屋里的灯太黯了。 可这不是她的地盘,是太子殿下的卧房。 五日之期已到,太子所谓的“秉烛夜谈”,谈的也是正经的兑粮之事。 司绒规矩地坐在桌旁。 两人同时开口。 “殿下……”屋里太黑了。 “你在……”与孤耍什么心思。 又同时停下来。 封暄合上册子,面色称不上好看:“你说。” 司绒看他的神情,话到口中转了个弯:“殿下有哪里不满意?” “司绒,”他往椅背靠,手指点在兵器册子上,“别跟孤玩这种心思。” “殿下多心了。” “对你,怎么多心都不为过,你要粮,孤要兵器战马,这桩生意我们本可以顺顺利利地做,可你先拿粮价的事拖时间,如今又用兵器册子刺探北昭军情,”他往前压,“孤要怎么信你?” 司绒从他指头下解救出被敲打的册子,翻开看了一眼,正是那份近战七成、远战三成、十万战马的兵器明晰,合上后说:“是我的错。” 她又从袖中掏出另一卷册子,移过去:“该是这份。” 封暄没拿,甚至连看都没看,冷冷朝她荡过来一眼,意思很明白了,若是这一份还是试探他,那两人真就没得谈。 司绒沉默地看他。 在封暄将手指头移到第二份册子上时,她覆在上头的手也没移开。 薄册子压在两人的手指下,像满屋子滞闷的空气一样,凝住,一动不动。 明白了,又是试探他的册子,又是一次算计,她压根没有半点真心。 封暄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他们本来就虚虚实实,半真半假,各怀鬼胎,他究竟在奢望什么? 雨势愈大,嘈嘈落在房顶密瓦,屋里只一盏豆荧小宫灯,可可怜怜散着一圈微弱的光。 在晦暗里,封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而后站起身说:“司绒公主,请吧。” 司绒知道他是生气了,抓住他的手。 “殿下。” “太子殿下。” “封暄。” 一连叫了三声,他忽然回头,把手撑在她椅子扶手上,压制性地把她圈在手臂中,薄怒已经控制不住:“你的诚意就是这个。” “封暄。”司绒忽然打断他,把手放在他手臂上,抬头望他。 “兵器与战马已经抵达八里廊周边,你在云顶山庄给我粮册的第二日,我便给父汗写了信,按的是你那份粮册的价格折算出兵器册子,详情你适才看过,远近战兵器五五开,并十万匹战马,除此之外,我还给你添了两百斤赤精钢。” “辎重已达,战马后行,约要半月,只等殿下的粮食了。我确实借兑粮之事接近你,试探你,但该做的事一件都不会少做,阿悍尔有十足诚意,司绒也有十足诚意。” 她松开手,轻声问:“现在,殿下还要我走吗?” 雨还在打,惊鸟铃急促地响在密集的雨声中,灯芯久久未挑,室内越发昏暗,角落里的暗色悄悄地蔓延开,在暴雨的鼓动下侵蚀光亮。 这番话没有让封暄有动容或满意,他的神色和之前没有区别,若说哪里不一样,那就是呼吸,她被封暄圈在椅子里,能够感觉到那拂在她额顶的呼吸变沉,变慢,人在深度思考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良久,他才直身:“你要的粮食也会在两日内到八里廊。” 两日…… 北昭粮库在山南十二城,司绒要的粮食不少,是德尔特地算过的,封暄只能从山南调粮,山南十二城到八里廊需要跨越大半个北昭版图,运的又是粮草,至少需要半月时间。 这就说明,要么封暄另有粮库,要么……这批粮食囤在八里廊周边很久了。 司绒更倾向于后者,他不会在与乌禄交战的同时打阿悍尔,让北昭陷入三面受敌的困境,他是在乌禄战事起的时候,屯粮,防备阿悍尔趁机攻打北昭。 但现在乌禄战事已经结束,他还留着粮食未动,这也说明——他果然要打阿悍尔。 片刻的沉默后,司绒问:“殿下没有要说的了吗?” 封暄垂手而立,灯光昏暗,看不透他情绪,也没听到他开口留她。 “那就止步于此。” 司绒微微叹口气,她站起身,折过椅子,往外走了两步。 “……雨大,你要去哪儿?”封暄看着她匿入更深的黑暗中,背影黯淡,一如大枫林药庐廊檐下离去的模样。 她脚步没停,拉开门,狂风夹着零星雨点扑在身上,把她的声音冲得飘忽:“给我一把伞,回云顶山庄,两日后,我便回阿悍尔。” “孤没让你回阿悍尔。” 她在风雨晦夜里回头,长发侧扫,裙裾狂飞:“那就告诉我,你要我留下,告诉我,你不想我走。” 屋外风雨大作,屋内烛火颤颤。 封暄仍然未开口。 司绒无声一笑,然而她的步子刚跨出去,身后气流细微涌动,整个人便被拦腰抱了起来。 他确实不说,但他做。 落入温热的怀抱,他的手臂紧实有力,司绒将侧脸轻轻挨在封暄胸口。 “口是心非的殿下。” “是。” 司绒得寸进尺:“你一点也不想我走。” 封暄应:“是。” 她沾了湿雨,二人往浴池去。 封暄说:“欲擒故纵。” 司绒应:“是。” 封暄说:“以退为进。” 司绒点头:“是。” 都认,半点不遮掩。 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态度,却又是更深一层的攻心计。 封暄不能不问,明知道问了就要掉入更深一层的网里,明知道这是更高深的狩猎手法,可是他没法看她走。 因为接过她狡猾勾人的招数,吃过她瞒天过海给的亏,抱过她惶然失措时的身体,吻过她柔软鲜润的唇,看过她失落黯淡的模样,再受了她的冷落,又尝了她给的甜头,万般滋味尝尽了,就舍不得撂下手。 自作自受。 什么叫美人计,明码标价那是逛青楼,真正的美人计是你明知是计,也心甘情愿地自作自受。 封暄不得不承认她高明,但也没有要就此缴械投诚的意思,他作得起,也受得起。 作者有话说: 预收求收藏呀,右上角专栏可见。 一、《山河玉骨》浪帅海盗大魔王x疯批萝莉小岛主。男主阿勒,女主龙可羡,海上王——陆上王。 二、《原子大碰撞》混血冷感天才少年x摇滚浪漫学霸少女。青梅竹马。 三、《猫猫尾巴不能摸》奇幻。男主会分裂,一面是温柔挂,一面是邪恶挂。捡了一只小猫猫,时刻想要把她吃掉。 第24章 逃无可逃 主院的浴池修得不大, 简单的暖黄色砌石,没有堆金砌玉的豪奢派头,弥弥湿湿,氤氲的雾气都盘桓在半空。 “殿下。”司绒靠坐在池壁。 封暄在屏风后的浴桶里洗好了, 正穿寝衣, 他应一声。 “殿下别过来, 我要穿衣了。”司绒看了眼屏风,爬起来走上石阶,迅速在架子上扯了件衣服把自己裹起来。 封暄扣好衣领,慢条斯理再应一声。 “这怎么是你的衣裳?”司绒鼻子潮润润, 拿他的短衫在身上比了比, 连扣子都不必解,张开手把脑袋往里套, 声音闷在宽大的寝衣里,找半日才把自己的头从领口探出来。 “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