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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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他这手劲,这一鞭子下来把人打死了倒还了事,若是半死不活的逼起来接着走,那才是折磨。 男人到底还是犯怵,又自己老实地爬了起来。 水面上零星立着些生命力顽强的野树,不时有野蜂在其中穿行着。 秦乐窈提着裙摆跟在赫连煜身后,看起来柔弱端庄的一个大家闺秀,走起山路来却是十分适应,上下之间还有余力能说话关心一下还落在山庄前院的季风等人:“公子,其他人怎么办?” “他们等不到我,自己会想办法脱身。”赫连煜看她一个弱女子走山路可怜,便伸手出去道:“我牵着你能省些力。” 正是这时,那陆思危看准时机一脚踩滑,沿着小叠瀑往下滚落,被流水冲下去了好几层,踩着打滑的鹅卵石,连滚带爬地往下面跑。 秦乐窈还没来得及叫出声,赫连煜就已经反应迅速追了上去,他人高腿长,跑起来一步能跳过好几层小叠瀑。 男人脚下稳健,动若雷霆,不过几息的功夫便追到了近身。 软鞭甩破虚空呼啸而下,瞬间缠住陆思危的脖子将人一拽,陆思危脸色涨红眼眶突出,被逮飞起来摔到浅水滩里,要咳却咳不出来,憋着气,拼命在水下泥沙中扭动着,碾碎了水藻,沾了满身的泥污。 赫连煜松了些鞭子让他呼吸,猛地一脚踩在他的侧脸上,“嘁,老子手上还从没有人成功跑出去过。” 秦乐窈追上来后,奇怪道:“我以为他若是要跑的话会选在刚才的水滩上,那里明明更平滑些。” 陆思危这一下摔的不轻,伤势可谓雪上加霜,他半张脸埋在水里,眼神涣散间被捏住下巴强行扭过脸去,疼得龇牙咧嘴,视线方向中出现了一座隐在半环绕树林间的竹屋。 那竹屋地势偏高且隐蔽,和陆思危逃跑的方向相反,注意力分散的话,很容易被忽略掉。 “就是为了不让我发现这间屋子?”赫连煜掐着他的下颌问道,“这里面藏了什么?” 陆思危咬紧牙关不吭声,又一把被赫连煜给揪着后衣领提了起来,揪着他强行往上面走。 “你这莽汉,狗贼,你放开我!”陆思危身上全是乌绿泥渍,边走边骂,因为跟不上他的步伐,一直在踉跄着,“我们都是正经的买卖人,真是有眼无珠轻信你这居心叵测之人——” 竹屋外有一小片临水台,似乎久未有人踏足,缝隙处长了一层滑腻的青苔,还有不少野蜂游荡着。 秦乐窈环顾着周围的场景,她耳力好,隐约听见了嗡嗡的蜂鸣声,藏在繁密的枝叶下面,虽然辨不清轮廓,但约莫该是有个蜂窝存在。 赫连煜轻轻踢开门往里看了一眼,屋子空无一人,两侧墙壁上有废弃的书架,应是大部分书册都被搬走了,剩下零星几本在那东倒西歪,上面都有霉斑,看起来该是有些年岁了。 陆思危浅浅活动了一下脖颈和脚踝,视角不着痕迹确认些林中蜂窝的位置。 如此破旧的小屋,若非他故意下饵,他们多半是不会想进来一探究竟的。 这里原是山庄的一处账房,他干爹是个谨慎的人,这种障眼法的账房在庄子中散落了许多,只有几个近身的心腹知道真正账房的位置。而这一个,年前便是因为那些野蜂筑巢过多攻击性太强,频频伤人,才被舍弃掉了。 陆思危脚下轻巧勾起鹅卵石,倏然踢飞出去,然后秦乐窈听见了一个巨物落地的闷响声。 狂蜂的振翅嗡鸣声陡然增大,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从每一片枝叶下钻出,密密麻麻,几个呼吸就占据了大半的可视空间。 秦乐窈一看见那野蜂肥硕的个头就全神发麻,她僵在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拽起来,赫连煜几乎是将她夹在了臂下,一脚踩塌了横栏,直接往珍珠滩跳下去。 陆思危瘸着腿被蜂巢淹没住,秦乐窈摇晃的视线看见他嘴角得意的笑,那些野蜂簇拥围着他转,却是好像并没有要近前攻击的意思。 “会不会不蜇人?”她混乱间对赫连煜大叫着。 男人边跑边沉声喝道:“不可能。” “那就是、那身、泥、泥巴起作用,他刚、刚蹭的水藻!”秦乐窈的声音被颠成了一截一截,但现在这种情形之下,停下就是个死,即便是赫连煜也猜到了,却是完全没有时间机会再去找什么水藻蹭。 珍珠滩的山石滑腻,二人慌不择路冲下坡去,下面正好是一处水潭,赫连煜压着秦乐窈一头栽进去,那让人头皮发麻的蜂鸣声也终于是被隔绝在了水面上。 秦乐窈水性尚可,但这冬末春初的天气里,山间水尤其寒凉,水面没过头顶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哆嗦着僵住了。 赫连煜一条手臂仍然夹着她往深水处游动,上面的蜂群锲而不舍地跟着二人的身影移动着,不时还有三两只试图将尾针穿过水面往下冲,但都没能成功。 水体清澈,秦乐窈尽力睁眼,但这片水底生长的却都是长叶水草,并没有之前陆思危蹭过的那种成片青苔一般的肥叶藻。 秦乐窈的屏着呼吸,恍惚间察觉到上方的天光变得黯淡,是赫连煜带着她游进了山石下面,视线不过昏暗了小片刻,二人便双双破出了水面来。 周遭光线晦涩,秦乐窈嘴唇都在发抖,想问这是哪里,但因为太冷了,发出来的声音自己都没听懂。 “山石下面的缝隙,游进来的。”赫连煜一把将人抄起来抱出水面,爬上了岸去。 衣衫带起来的水声淅淅沥沥,岸边的泥壤还算干燥,长了不少野草垛,里面竟是三三两两藏了些不知名的小萤虫,被惊飞后又停在上方的山壁上。 秦乐窈冷得缩成了一团,能感觉到男人应该是半跪在她旁边,正俯身帮她将湿漉的衣裳拧干。 流水声不断,这洞里仍有气流微风涌动,秦乐窈冷得受不了,往赫连煜身上抱过去,直往人怀里钻,哆嗦的声音似是委屈得要哭出来:“好冷……” 男人离水之后,体温已经把身上的湿衣服带出了热度来,秦乐窈的一双爪子冰的好似寒铁,往他衣服里寻找热源,贴上了劲韧温烫的胸膛,方才终于找回了一些自己仍然还活着的感觉。 赫连煜搂着怀里的人,心疼极了,两条手臂把人抱紧,掌心往她背心后腰揉搓着帮她取暖,但中间隔着的湿衣服太厚了,收效并不明显,赫连煜大手将人圈着,直接解开了她的腰带,试着把人从衣服里剥出来。 “不、好冷、”秦乐窈胸口死死贴在他身上不愿意松开,但最后还是架不住赫连煜的力气大,“听话,湿衣服穿在身上只会更冷。” 没了厚重的冬衣阻隔,体温有了更好的连接和传达,赫连煜把人抱在怀里,秦乐窈除了那几个晚上之外,鲜少对他露出如此依赖娇柔的一面来。 作为男人的保护欲在这一刻升至顶点,心口里什么东西化成了暖流,暖洋洋的。 隔了这么些天,那种胸腔被填满的感觉再次出现,还是因为同一个女人。 尽管现在不太合时宜,但赫连煜还是得承认,他很享受现在这一刻秦乐窈展现出的温情与依赖。 抱了好一会,秦乐窈找回了自己身上的温度,也总算是找回了些清醒的理智来,她侧脸枕着他的肩膀,实在太需要这份热源,把自己挂在他身上,舍不得松手。 “好些没有?”赫连煜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跟哄孩子似的。 “嗯。”秦乐窈其实还是冷,但仍然闷闷地应了一声。 “出去之前还是得把衣服烘干,外面太阳快落山了,晚上山里必然会起风。”赫连煜搂着她,许多从前没有做过的事情,抱着怀里这个女人仿佛就能无师自通,比如将她湿漉的长发撩起来,揉搓这冰凉的后颈。 “对。”秦乐窈听着这话,便强迫自己将人松开来,“那现在该怎么办,我能帮上什么?” “诶、”但赫连煜说这话却并不是想要人松手的意思,他又把人的手拉了回来,往自己脖子上套好,然后直接拖着人的后臀起了身,“没事,你自己抱好,我生个火。” 赫连煜的夜视能力显然要比秦乐窈好不少,他肩宽背厚,即便胸前挂了个人,行走起来也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秦乐窈夹着腿自己固定好自己,然后突兀地感觉到整个人都在向后仰,是赫连煜蹲下来弯了腰,尽管幅度不是很大,这种失重感也仍然是有些诡异。 秦乐窈意识到他应该是在捡树枝之类的燃料,仰着脑袋商量道:“要不把我放下来吧,我也没有那么冷了,你这样好吃力。” 赫连煜的嗓音从耳畔间传来,只随意道:“不吃力。”然后便又再弯了一遍腰。 男人说话时候胸腔震动着,能从胸口传递给秦乐窈,她睁着眼,却是什么也看不见,她茫然问他道:“这洞里还有树枝?” “老草梗,没有树枝耐烧,凑合用吧。” 安静了一会之后,赫连煜将她的屁股又往上托了一点,“你抱好,别掉下去了。” 秦乐窈哦了一声照做了,她实在想弄清楚现在的处境,又再接着问道:“外面的那个男人,会回去通风报信吧?要是叫人来了怎么办?” 赫连煜却是并没有太紧张这件事,“这山荒得很,他瘸成那样,没有船没人帮忙,想回下面没有三四个时辰办不到。” “这个山庄,必有古怪,等老子找到了,就把它一锅端了。” 火光燃起来的时候,这一方小小的洞每日更新揉揉雯寇口群抠抠群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xue被照亮,温暖的光线投在嶙峋的石壁上,拉出了闪烁的光影。 赫连煜还是没松开秦乐窈,他自己将衣服架起来之后,才在火边上盘膝坐下,怀中女人就正好落座在了他身前交叠的腿窝间。 “烤一烤凑合穿,不能在这里等着过夜,天黑之前得出去换地方,前面的气流是通的,必然还有别的不用下水的出口。” 温香软玉在怀,赫连煜一边说着一边在人身上揉捻着,却并非是在这种时候有什么旖旎的心思,只是觉得自己的女人跟着一道受惊受累,安抚的性质要更大些。 光线亮了后,秦乐窈的视线就注意到了他肩膀上一处不太正常的鼓包,因为里衣贴着皮rou,所以看着特别明显。 “你还是被蛰到了?”她有些惊讶,扒开他的衣领看了眼,皮肤上红肿得非常高,连带着周围的一片都是粉红色的。 赫连煜往火堆里添了些草梗,并不是很在意自己身上这个小口子,“野蜂没什么毒性,出去再处理,不碍事。” 秦乐窈问他:“就这一个吗?还有别的地方吗?” 赫连煜无所谓道:“背后还有吧,那个姓陆的狗贼,再让我看见,扒了他的皮。” 秦乐窈从他怀里直起身子道:“公子,你把衣服脱下来吧,我先给你把尾针挑了,卡在rou里起炎症就不好办了。” “你还会这个?”赫连煜挑眉,“蜂针极细,没有器皿不好拔的。” 秦乐窈以为他不放心,解释道:“可以的,我以前处理过,小心点就行,不然你活动的时候若是针断在里面就麻烦了。” 见赫连煜没有再拒绝的意思,秦乐窈便自己做主解开了他最后一层里衣,将领口敞开褪至了臂弯,露出了男人精壮结实的上肢。 赫连煜的骨架很大,肌rou匀称,一看便知蕴含着极强的爆发力。 他扫眼瞧着专心伏在自己肩头的女人,秦乐窈侧着脸,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下巴显得越发精巧,纤细的手指正按压在伤口上,神情专注且认真。 漂亮的很。 “可能会有一点疼……”秦乐窈嘴边无意识地说着,“你忍一忍别动。” 战场上金戈铁马的男人扬起了眉宇,“你怕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秦乐窈修剪整齐的指甲按压他的伤处,血丝渗透出来,她将肿胀的皮rou强压下去,两端甲间精准捻住了蜂针,慢慢拔了出来。 赫连煜的肌rou状态相当放松,另一条手臂抱着她的后背来回摩挲轻抚着,闲聊般问道:“这也是小时候会的?你小时候是很调皮吗?” 秦乐窈将脓血挤出来了些,抹在了草梗上,没接他的话。 赫连煜却像是颇有几分兴致,仍在径自琢磨着:“但看你现在的性子,我以为你一直都是这般稳重识大体。你跟那萧敬舟的时候,也是现在这样?” 秦乐窈仍然没理会他,男人有些不满这冷落,捏着她的下巴摇了下,“干什么,哑巴了?” 第39章 食髓知味 秦乐窈无奈被晃着脸, “公子,我在给你拔针。” 赫连煜随意扫了眼,“这不已经拔出来了么, 你手挺稳的。” 秦乐窈避重就轻,淡笑着答道:“我十岁就进赌场了,手要控制力道摇骰子,那几个骰子练得比儿子还听话。” 赫连煜蹙起眉笑骂她:“打的什么破比方, 你还未出阁的姑娘,什么儿子。” 她笑而不语,男人却并没有轻易被转移话题,又重新饶了回来:“你现在的性子和从前不太一样, 是为什么?” 秦乐窈回忆了片刻,有些惭愧开口道:“我年幼时野得很,没少让父亲担心,也是后来慢慢在生意场上滚了好些年, 才稍微像点样子。” 赫连煜豪横了这么些年, 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在他面前能说自己野的, 饶有兴致地扬眉问道:“怎么个野法?” 秦乐窈语塞,自然是不能真的答得那般老实,只含糊道:“就……上山下水的, 遇事也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也吃过不少亏,不提也罢。” 她说的含糊其辞,赫连煜便更加好奇了, 轻笑道:“有机会的话,我倒想见识见识。” 秦乐窈不想继续跟他讨论这个话题, 眼神避开后起了身,绕去了男人身后接着帮他处理蜂针。 二人从这隐蔽山洞往外绕行着, 越往外走,气流涌动倒灌进来的风就越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