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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来的郎君炊食又兴家 第60节

    陈舍嗔一挥手,一副大哥见两个弟弟闹笑话的神色,道:“好了,老八你也是,总是夹枪带炮的,从前那些事都还摆着呢。人家老六上点心挣银子怎么了?”

    他近来说话总是偏着陈舍微,但两人来时商议定了的,由陈舍嗔来套话,所以陈舍巷忍了气,没说话。

    陈舍嗔又对陈舍微一笑道:“也仰赖你,族里的烟叶很卖得起价。”

    陈舍微矜持的笑笑,几乎猜到他下一句是什么。

    “我那收烟叶的牙人,倒同我说了个事儿。”陈舍嗔仿佛随口闲话。

    陈舍微看向他,一副静静聆听的样子。

    “说那王牙在泉州弄了个烟卷店,生意好得那叫一塌糊涂啊。”

    陈舍嗔说这话的时候紧紧盯着陈舍微的脸,就见陈舍微一挑眉,极痛快的道:“是啊,这事儿我倒是赶在五哥前头知道的,我那烟地也给他供了烟丝呢。”

    “哦?”陈舍嗔道:“你那烟叶,品相那么好啊。我前个也给他送了点族田出的烟叶,想着能不能供给他那铺子,他就给安了个中等品的价呢。”

    陈舍微就道:“买卖人哪有不精明的,什么上等中等,就是他压价的说辞罢了。五哥应该尝过那烟,其实要紧的不是烟叶,是里头的那滋味,也不晓得他是怎么调弄的。”

    陈舍微露出好奇且求知的表情来,看得陈舍嗔和陈舍微狐疑不定,半晌又听陈舍微道:“不过我听说他有个跑船的手下,非常懂行,啧,且说不准就是哪家漏出来的法门叫他拿捏了。”

    阿普叔作为烟卷铺子的掌柜,陈舍嗔自然也已经打听过了,眼下又听陈舍微这样道,心里信了七八分。

    陈舍巷斜过来一眼,那意思,‘就说这家伙不会有那个能耐!还是叫大房二房使人在王牙身上打打钻吧。’

    陈舍嗔还有点不死心,就道:“你同王牙这样熟络,他发财不捎你一段?”

    “哥哥说笑了,”陈舍微反问道:“谁会嫌钱多,能独吞的买卖,还要同人分?谁在人情面上没几个熟人呢,难道个个好得穿一条裤子?”

    这是个道理,陈舍嗔想了想,又问了问甘力的事,笑道:“碍着大房老一辈从前的龃龉,咱们家同武官一向没什么交情,也就七叔那边还有我妻舅那边迂回能说上话,可七叔和我妻舅都在月港,远水难解近火。你若瞧着那甘百户有些前程,也多捧着点,可晓得?”

    陈舍微虚伪一笑,算是答应。

    第76章 板栗饼和九层粿

    许仲在虫药铺子干满了一个月, 陈舍微算算盈利,给他发了月银和奖钱。

    许仲带着月银回家时, 夫人又诊出喜脉, 许大娘乐得在院里又唱又跳,又拿叉子把廊下的布兜取下来,里边是去年冬天许大爷去山里捡的板栗, 晾得干透,没霉没坏。

    许大娘然在厨房忙了一个上午, 甜香气在房梁窗缝中游来游去, 许仲端着碗安胎药喂夫人喝, 吸了吸鼻子道:“娘这是做我喜欢的板栗饼呢!”

    他夫人笑道:“我觉得你可吃不着。”

    许仲不解,道:“为甚?”

    除了板栗馅的,许大娘还做了红豆、绿豆馅的, 饼皮上点了黑白芝麻,各个就比杯口大一圈, 三个口味, 笼统得有五十来个。

    许大娘在家里留了六个给儿媳吃, 许仲老老实实上工,半个饼没落着吃, 傻呆呆看着他娘提着篮子扭出去了, 只能从夫人嘴角讨一点饼沫子舔舔。

    这篮子甜饼,许大娘是要送到陈家来谢陈舍微的,只是不巧, 她后脚到,陈舍微前脚刚去赵先生家。

    “都是猪油酥饼起的面, 板栗饼点黑芝麻的是甜口的, 点白芝麻的是咸口的, 嵌红豆的就是红豆馅,嵌绿豆的就是绿豆馅。”

    许大娘笑眯眯的说着,道:“豆馅的就是纯甜口,不过红豆馅用了红糖,绿豆馅用了白糖,夫人多吃红豆馅的,红糖养女人。”

    谈栩然用帕子托着小口吃饼,这饼做的小巧,她与阿巧分吃了一块红豆饼的,又拣了一块板栗饼吃着。

    许大娘刚出锅就送来了,捏在手里还有些烫,吃起来就格外香了,饼皮十分酥脆,刚捏出来,帕子就上落了好些渣沫,内馅软甜,nongnong板栗味,一下就将季节快进到了秋日里,食物真是神奇。

    想起前日雨后,陈舍微在蔷薇花下铺了油布,雨后取落花制成蔷薇花露、花酱,说可以煮茶喝,也可以作馅烙饼吃。

    他熬花酱时在笼屉里蒸了密口坛子,又放了许多的糖,说是能存久一些。

    等花落了再启封吃花酱,那丛蔷薇也就又活了。

    许大娘自然是想来谢谢陈舍微的,听谈栩然说陈舍微去赵家了,原本就闲聊天呢,就聊到赵家去了。

    论起来,若只算通家都安在泉溪的,赵先生可算是泉溪唯一的举人。

    毕竟好些人即便祖籍在泉溪,例如陈砚墨,他们的父母妻子讲不定早几辈就已经易居别处了。

    所以说赵先生在泉溪也还是蛮有名望的,他这半生唯一的误点,恐怕就是那个伤人外逃的小儿子了。

    原先指引陈舍微考秀才还有余力,如今陈舍微盘算着继续考举,他还没怕,赵先生先有点怯了,只怕误人子弟。

    不过赵先生也说了,陈舍微随时可以来他的书房,两面墙的书都可以随他取阅,所以近来陈舍微往赵家跑得很是勤快。

    “唉,别看赵先生体面,我觉得他命也苦。”许大娘捧着茶盏,道:“大儿子是病秧子,小儿子叫什么,赵如茁的,倒是壮实,模样也好,就是伤了人,怕吃官司就跑了,赵先生因为这事几乎赔了半个家底!”

    “是伤了谁?”谈栩然有些好奇。

    许大娘愣一愣,道:“哦,你那时还没嫁过来吧?赵先生小儿子伤的是陈家五房的大儿子。”

    陈舍巷的哥哥陈舍仁啊!

    自谈栩然嫁过来起,就没怎么见过陈舍仁,只知道他排行老七,是个瘫子。

    “赵如茁跑了之后,陈家五房原本要赵先生举家吃官司的,可赵先生毕竟是举人,有乡望,也有相知在官场上,毕竟不是平头百姓,再说你公公不是同赵先生要好嘛,应该是他在中间说和,只要了一大笔银子。”

    难怪五房一直看不惯四房,想来也有痛恨陈砚龄在这件事情里瞎搅和的缘故。

    毕竟陈舍仁切切实实的瘫了,五房求财也不是这个求法。

    “那赵如茁为什么会把陈舍仁打得残废了?”

    前日里,五房来人去铺子拿虫药,说是不给现银要记账,许仲还没开过这个头,陈舍微也没吩咐,就没答应。

    那几人骂骂咧咧的走了,过了会子不死心又来了,说是族田里要使。

    许仲就有话说了,说陈舍嗔有让他们给族田送过两回,回回都是去账房结现银的,从无挂账。

    这事,许仲自然也说给陈舍微听,陈舍微就道,“我那八弟狗屁不如,别理他。”

    所以许大娘知道四房和五房极为不睦。

    她想了想,小声道:“好像是因为他大哥大嫂的事,具体的我不晓得,我想着是五房理亏在先,不然,陈家族里不会帮着出面擦屁股遮掩。”

    “赵家也没透露吗?”谈栩然问。

    许大娘茶还没喝完,陈舍微就夹着几本书回来了,许大娘同他道了谢,陈舍微吃着板栗饼,腮帮子鼓鼓的,一个劲摇头示意不用谢。

    “今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许大娘走了,夫妻二人拎了小饼回内院,在花墙下摆了茶桌茶盏,陈绛练好了字就有点心吃,真是高兴的不得了。

    “去的不是时候。”陈舍微想起来还有点尴尬的,“好像是家里人吵嘴吧。我也不敢多看,从门边上擦过去了,就瞥见赵先生跌在椅上喘气,苗氏好像哭过,倚着柱子仰着头,不怎么服气的样子,约莫是吵嘴斗气呢。不好意思极了,我拿了两本书就回来了。”

    陈舍微说着又拣了个红豆饼吃,道:“许大娘手艺真好。”

    正高兴着,忽然见阿巧手上拎着两个精美的食盒。

    “那又是什么?”陈舍微问。

    谈栩然瞧了一眼,道:“泉州送来的,你忘了?七婶家的孩子满月了。这好些咱们也吃不了,你端去灶上热一热,分了吧。”

    “谁还记得他家孩子?”陈舍微嘟囔着。

    阿巧见陈舍微要看,就拎过来掀了盖给他瞧。

    红鸡蛋是很熟悉的,谁家孩子满月不送这个?

    另一个食盒里的是粿,有两种,一种是点了桃红的九层粿,一种就是春时陈舍微做过的鼠曲粿,不过用了龟模子。

    九层粿是咸粿,rou糜虾米小葱和在米浆里,一层层软糯可口。

    孙阿小在旁瞧着,顿时就有了主意,道:“晚膳可以做蟹炒九层粿,明早可以炸九层粿。”

    “你别把外院那几个给吃腻了。”谈栩然道。

    “不会。”孙阿小极肯定的说:“莫说我费心思换了花样做,这年节逢喜事才有的九层粿,搁谁家主子会舍得给吃啊!?”

    “孩子满月,怎么也同老人做寿一样。”

    陈舍微觉得有趣,就听阿巧道:“爷,九层粿虽说重阳日也会蒸来给老人吃,不过孩子满月素来是有这个粿的,取个节节高的意头嘛。这龟粿么,是雄龟粿,盼着下一胎得男的意思。”

    陈舍微嘴角抽了抽,把盖子盖回去,孙阿小接了过来,去灶上忙了。

    “还有帖子,满月酒请咱们去吃呢。”谈栩然就见陈舍微脸垮下来了,明知故问起来,“你怎么就那么不乐意去七叔家呢?”

    “因为真小人比伪君子可爱,”他闷闷不乐的说:“非要说,我还是比较乐意同陈舍巷一道吃酒呢!”

    谈栩然忍不住笑,“没人叫你非得在这俩人中选一个。”

    陈舍微唉声叹气。

    谈栩然就道:“眼下泉州沁园的莲花开得最好,阿绛还没看过,沁园边上有小院可供长租短借,咱们也算避暑,去小住几日。”

    阿巧不知何时已经退下了,陈舍微凑到谈栩然跟前,抬了抬脸,要谈栩然亲他一口。

    谈栩然垂首轻啜,像吻一朵莲尖。

    “沁园边上的禅寺,听说养的缸莲也很好,不知同咱们院里的缸莲相较如何?你不是说想要白莲和水莲种吗?禅寺似乎有卖,还卖藕粉和莲子糖呢。”

    听她缓缓说来,仿佛生活中只剩下了美事。

    西厢房里,吴燕子无意间隔窗一望,就见夏风拂过,满地粉瓣翩翩,缸中小荷随风轻曳,青色的袍角和烟蓝的裙踞彼此交缠,仿佛碧山黛云。

    她心道,‘亲嘴这事儿,真有那么好吗?少爷夫人怎么老爱互啃嘴皮子。’

    陈绛正趴在榻上边吃饼边看书,天儿渐渐热了,她连袜都不爱穿,陈舍微在她屋里铺了一层薄席子,她可以打着赤脚在屋里走来走去。

    吴燕子想得入神,忽然觉边上窜起来一个脑袋,绑着新绿的缎子,就像夏日里的葱茏之色。

    “你瞧什么呢?”

    吴燕子吓了一大跳,忙去捂陈绛的眼。

    陈绛‘咯咯’的笑了起来,把吴燕子的手抓下来,往榻上一歇,道:“阿爹阿娘又亲亲呢?”

    吴燕子又窘又惊,道:“姑娘!?”

    陈绛见她嘴张得老大,就塞了一个绿豆饼进去,道:“这有什么呀。我前些日子发烧,夜里同爹娘睡,阿娘太担心了,又开始睡不着觉,整宿整宿的守着我,后来是阿爹劝她回去歇着,他来守我,一直在给我换冷帕子。”

    陈绛回忆着发烧时虚睁开眼,迷迷糊糊的看见的景象。

    陈舍微伏在塌边正打盹,谈栩然俯身下来给他披衣裳,陈舍微一动,见是她就笑了。

    “然后他们就……

    陈绛两只手比出两个大拇指,抵在一块,扭了扭。

    她才说完又看书吃饼去了,这等亲密景象落在她眼中,只不过是父母关系融洽的明证,看见了也只觉得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