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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武侠]妖狐 第38节

    关七也看着大圆盘子,一道光落在他身上,他忽然站了起来,看起来便似一个正常人,他静静地立了一会儿,没有去看脸色惨白的雷纯,只有手里攒了一个小小的光球,他用那种尖尖细细的幼崽嗓音对飞碟上的救援组说道:“我要去道别。”

    飞碟静静地悬停着,没人催促一只即将离别的幼崽。

    既醉披着衣服跑出来看飞碟,也看到了黑夜里赶回来的关七,她愣了一下,关七红着眼圈说道:“meimei她死的时候,是不是很难过?”

    既醉忽然笑了,她的笑颜实在是很好看,令飞碟上的宇宙文明人都怔怔出神,天哪,这是宇宙大明星在拍中古剧吗?

    她走过去,想要揉揉关七的头,可个子太矮了够不到,关七便低下头,弯着腰,给她摸了摸头毛,既醉笑道:“没有的事,我把娘亲照顾得可好了,她去世之前,还看到了仇人的头颅。”

    关七于是很高兴地咧了咧嘴,他用稚嫩的童音说道:“我是幼崽,没有东西可以送给你,这个医疗光球留给你,苏梦枕对你好,你就给他用,他对你不好,你就给别人用。”

    既醉看了一眼悬停的大圆盘子,又撸了一把关七的头毛,笑道:“好呀。”

    关七也看了一眼飞碟,飞碟打下一道光,这次不是医疗光,而是接引的光,关七红了眼圈,抱了抱既醉,说道:“meimei,再见。”

    关七上了飞碟,今夜无月,飞碟高飞,变成了一抹明亮的月色。

    既醉盯着天空看了好一会儿,狐狸脑袋烧得很厉害,总之……关七就是下凡的神仙子弟吧,现在神仙派法宝来接他回家了?

    她晕乎乎地捏着手里的光球,塞进了随身携带的毒蛊竹筒里,然后倒头回去睡了。

    金风细雨楼和禁军的交战不过十几日光景,已经是尘埃落定,满朝文武急急忙忙劝赵佶迁都,把汴京让给那些贼子也就是了,起义军总是很容易瓦解的,天子贵为至尊,可不能去和那帮江湖蛮子硬碰硬啊!

    诸葛神侯在朝上据理力争,想要天子留都死守,如此才能使军心安定,才有胜利之机,但赵佶乃堂堂高粱河车神后裔,岂能听此谗言,立刻召集大量兵力为他断后,带着文臣武将,后宫三千,准备南迁。

    什么金风什么细雨什么楼,朕不知道,朕其实主要是想南迁。

    苏梦枕在战前做了无数次设想,有他兵败身死,有因他之过导致外敌入侵,糟糕的设想有很多,但他从未想过——嗯,胜利来得非常轻易。

    苏梦枕带兵入皇城的那天,只有神侯府众人没有跟着赵佶走,诸葛神侯坐在院子里,四大名捕带一个王小石各自守在自己的位置上,苏梦枕没有让人去敲门,他想让这位一贯很照顾他的老人有些心理准备。

    无情是苏梦枕的知己,他也是极为聪明的一个人,自然明白苏梦枕早有反心,他为好友保守了这个秘密,但没有想过会来得如此之快,诸葛神侯是个老人家,他想要安定朝堂,安稳江湖,也从未有过改天换地的念头。

    他一向认为金风细雨楼是正义的力量,没想到……但老人还是能够接受现实的,他毕竟不是什么累世公卿,世食宋禄,也就是个江湖出身。

    高粱河车神后裔到底还是没能南迁,在南边做个小朝廷,苏梦枕没有受汴京繁华所动,仍旧整合兵力追击而上,最终赵佶在逃跑的时候被一个小兵失手射死,结束了他荒唐富贵的一生。

    第79章 金风细雨(21)

    说实话, 换了个天子这事不算大。

    改朝换代最难得的就是平稳过渡,金风细雨楼早就已经替朝廷做了好几年的事,各项事务都是熟惯了的,苏梦枕也没有一开始就大量更换官员, 先前送过银钱的官员纷纷忠心得仿佛前辈子就效忠过他, 做起事来不惜力气, 自然安稳。

    苏梦枕立国号为“应”, 宋国留下的实在是个烂摊子, 苏梦枕启用大量青年武将,废除刺面之刑, 令刺面者可自行遮盖印记,最后还是“老字号”岭南温家的人出手,制了一方“消解药”,覆在刺青上可以直接将墨痕洗干,伤疤也会重新长出新rou, 街面上渐渐也有青年男子敢出来走动了。

    随后将文武并列,同级的文官武将不再有地位上的区分, 整顿军务,提高士卒待遇,以论功行赏的方式将金风细雨楼的原班人马打散, 投入军中做了各级将领,在最短的时间里造出了一支可用的军队。

    此后厉兵秣马,收复燕云, 再战金辽,复昔年世宗之大业,这都是一鼓作气的事。

    十五岁的苏梦枕站在金人的上京城墙上,遥望蒙古, 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和下来,他抱起五岁的小太子,给他指明方向,“那是蒙古,是一片草原,那里的人,打服了就是逐水而居的牧民,打不服,就是年年来打草谷的逆贼。”

    小太子生得玉雪可爱,仿佛非常挑剔父亲的长相,非要和他母后长得六七成像,看上去便很像个漂亮的女娃娃,闻言大声地道:“草原,我的!牧民,我的!”

    苏梦枕笑了起来,时值秋日,他的脸色不大好看,咳嗽起来能要命,偏偏从来没人敢去劝他,直到哒哒的脚步声渐上重楼,身为绝代刀客的天子病躯一震,怀里的小太子都差点丢下城楼,僵着脸回过身去,见到一张倾城绝艳却怒气冲冲的脸。

    “晚上睡觉都要关窗户的人,深秋了好兴致,来城墙上吹风?你吹病了不打紧,带着孩子也来消遣啊!”既醉掐着腰,大声地斥责。

    苏梦枕便很从心地把怀里的儿子放下,诺诺地道:“大胜了啊……”

    大破金国后,天子登重楼,提刀指北方,储君亦有雄心,真是一场绝代佳话,蹲在墙角的记录官写得正高兴呢,小眼睛来回地撇,犹豫着要不要把“皇后至,大骂,上与太子皆惊惧不安。”记在史册里。

    既醉只在太子很小的时候抱他,等到能抱个满怀了,便很嫌弃,小太子一点都不瘦弱,结实得像个猪崽。

    可小太子又是腻人的性子,娘亲不大抱他,大多时候都是被苏梦枕抱起来,所以很心疼他爹,小心翼翼地劝道:“娘亲,算了算了,你看爹爹庆功宴都没敢喝烈酒,喝的是醪糟。”

    醪糟是甜米酒,淡得连既醉都喝不醉,对着满座公卿拉下面子去喝这个,真的是很听话很懂事的一个皇帝了。

    既醉哼了一声,让人把小太子抱回去,拉着苏梦枕的手下了城墙楼,帝后二人就在上京城墙底下散步,记录官纠结地揪揪胡子,还是没跟上去。

    夫妻私话,史书也很少去记录这些的。

    记录官也很感慨,天子起于微时,常有故剑情深之叹,但谁家天子爱重发妻,也不会空置六宫,偏偏这位开国帝王就这么做了,皇后明明出身江湖,却有倾国之姿,光彩明艳之处,令诸多想要入宫的贵女自惭形秽。

    帝后每每出宫巡幸,都有许多男子痴痴观望,流连不去,许多诗人词人见之痴慕,为皇后写下无数歌咏之文。

    如今年岁渐起,却如牡丹盛时,越长越美艳动人,衬得雄才大略的天子平平无奇起来。

    记录官不是太监,一般要体力充足的壮年男子,常伴天子身侧记录言行,结果连换了四个,如今这个已是被千挑万选出来的有些精力的老头了,还是忍不住驻足观望了许久,然后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才清醒了。

    既醉的步伐很轻快,她什么时候都很像少女,总也长不大似的,苏梦枕被拉着手,也不想挣脱,不得不跟着她忽急忽缓的脚步走,没走一会儿就咳嗽起来,既醉这才想起放缓步子,她撅撅嘴。

    苏梦枕的手很凉,他是一年四季都捂不热的人,既醉又拉着他走了一段路,忽然道:“张嘴。”

    苏梦枕听话地张了嘴,然后被塞了一只活物入口,他看了一眼既醉,什么都没问,生生吞了下去。

    既醉原本很心疼的,她从来都不计较自己的寿命长久,得了光球之后就准备给苏梦枕用了,反正他身体好了之后负不负心她也不在乎,没想到光球和她的胖蛊放在一起,一夜之后胖蛊把光球吞了,成了一个光亮亮的胖蛊。

    她顿时就舍不得了,胖蛊可以毒人,也可以解毒,最重要的是,胖蛊的排泄出的下脚料是喂出好吃的鸡的虫子的饲料!

    这一心疼,就心疼了足足五年,她辗转反侧地吃着鸡,最后终于吃鸡也不香了,狠狠心舍了她的鸡,万分心疼。

    但看着苏梦枕这一副给他塞什么就吃什么,给口毒他也愿意被药死的神情,她忽然就好受多了,这个男人是她的,从骨到rou论斤称两,她把他卖了,他还会给她数钱,所以她只是生气地踩了踩苏梦枕的脚,大声地道:“我最重要的东西都给你了,以后我说脏话你不准皱眉头!”

    想来想去,想破脑袋,苏梦枕对她也就这一个缺点了。

    苏梦枕无奈地点了点头。

    既醉忽然就高兴起来了,她拉起苏梦枕的手,“走!我们上城楼吹风去!”

    她的步子又开始忽急忽缓起来了,苏梦枕笑了起来,握紧了她的手。

    这两日天色不好,傍晚渐起细雨,难得有兴致的既醉也不在乎,和苏梦枕一起在外面疯玩了两个时辰,苏梦枕还为她舞刀,雨下刀光,红袖惊艳,史书工笔只得一句。

    “大胜,帝后欢悦,黄昏细雨,携手巡幸上京。”

    第80章 飞刀问情(1)

    五岁的既醉坐在李园门前, 玉雪可爱的小脸上满是愁绪。

    她扭头看了看李园门口的对联,“一门七进士,父子探花”,可她不姓李, 她爹也不姓李, 她娘也不姓李, 这李园不是买的, 是她娘的表哥送的嫁妆。

    而对联是皇帝赐下的, 因此换不得,一家口不姓李的住在李园里, 既醉只觉得浑身都刺挠,每次出门看到这对对联,都会小躯一震。

    她这辈子的爹有个呼风唤雨的名字,叫龙啸云,一听就很像个行侠仗义的大侠, 或者什么江湖枭雄一类,嗯……是个吃软饭的。

    她这辈子的娘叫做林诗音, 是个大美人,她的表哥是个行侠仗义的大侠,江湖人称“小李飞刀”李寻欢,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又被人称为“六如公子”,所谓贪酒如命, 嫉恶如仇,爱友如己,挥金如土,出刀如飞, 视死如归。

    既醉不认识小李飞刀,因为他在她娘嫁给吃软饭的龙啸云之后就远走他乡去了,唯独有一条“挥金如土”,是既醉现在还在受益的一项。

    李园是个非常大的园子,这里是河北保定城,不是江南,所以要建起这样一个处处亭台楼阁的江南景致的园子是非常花钱的。

    不光建造花钱,保养也要花很多钱,总不能把那些珍奇花木都拆了改成菜地,也不能在雕梁画栋掉漆之后不管,所以六如公子还留下了全部身家的财产,一人一马潇洒走天涯,是他爹老李探花能从棺材里跳出来咬死他的挥金如土。

    龙啸云也不是纯吃林诗音的软饭,他是小李飞刀的结义大哥,但武功不行,当初是因为小李飞刀路上遭遇强敌重伤,然后龙啸云冲上去把人救下,因此成了大哥。

    这位大哥被请来李园做客,一眼看中了李寻欢的未婚妻,他啥都没有,就靠一张脸皮,拉着李寻欢的手,说自己病得要死,为林姑娘病的。

    李寻欢是个爱友如己的人,或者说他其实不大爱自己,挺爱大哥的,他不好意思去和林诗音说你嫁给我大哥吧,只把自己扔进青楼里过活,装出一副沉迷声色的样子,给大哥制造机会,最终林诗音失望而归,一赌气嫁给了她爹。

    李寻欢这个大圣人可算是圆满了,潇洒地送了自己全部身家,然后远走了。

    既醉是在听李园的下人说闲话时把这个故事凑完整的,所以她爹确实是个吃软饭的,吃到现在住着李园的地,用着李园的仆人,每天正事不干带着一帮打秋风的江湖人在那里吹牛逼。

    既醉每次听李寻欢的故事,都看不懂,并大为震撼,这世上竟然真有这样的圣人。她娘是个大美人,李园这么大的家业,六如公子多大的名声,名利钱财美人什么都不要,那他要什么?西北风吗?

    但是吧,对于自己这辈子的爹,既醉其实没有多大反感,因为他确实是个挺痴情的人。

    她娘虽然嫁给了他,但日常不理会他,每天琴棋书画关门过日子,活得像个没出嫁的深闺少女,他每天早晚十分孝顺地来请安,让他进去就进去,不让他进去就走,既醉算过了,她爹平均半年能进一次房吧,过得几乎跟和尚区别不大。

    就这样了,他在外面也没有女人,他每天的行程都很满,就是找一大帮子兄弟吹吹牛逼,然后整点宴席吃吃,酒桌上喝两口,说说他当年和李寻欢的一事,就靠着这个兄弟充面子。

    这人活得挺无聊的其实。

    对既醉,龙啸云更是尊敬,这是他坚持不懈每天来请安,获得美人怜悯,然后第一次进了房的成果结晶,每次看着既醉,他都是一脸的爱怜骄傲,仿佛自己娇妻爱女在侧,是个人生赢家。

    这种人吧,其实是很多富贵人家梦寐以求的赘婿来着。

    既醉在李园里行走,周围的景致很美,她其实很喜欢这个漂亮的园子,但只要一想到门口的对联,她就浑身发毛,她觉得她娘可能也是这样,明晃晃的嘲笑不是?所以她极少出门。

    林诗音是真的美,她的美是清丽动人的,诗书传家的女子常有这种清贵的气质,却极少有这样的美丽,既醉进了屋,美美得盯着她看。

    既醉很不能欣赏美人,因为她会嫉妒的,但可以欣赏亲人的美貌,她的狐娘就是艳绝妖界的大美狐,何况林诗音的清丽之美并没有攻击性,女人会欣赏她的美,男人会怜惜她的美。

    既醉捧着小脸看了一会儿,林诗音回过身来,露出个淡淡的笑容来,“云云刚才去哪里了?弄得一身脏。”

    即便是训话,都是轻轻的,淡淡的,既醉于是也不怕,小脸含笑,脆声道:“在门口看了看人,园子里看了看花!”

    林诗音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叹道:“姑娘家要贞静为主,总是这样上蹿下跳的,以后谁敢娶你?”

    这大概是既醉唯一不喜欢林诗音的一点了,她摆摆手,“我以后肯定很漂亮,多的是人喜欢我,到时候我还要多挑一挑,这个不行就换下个。”

    林诗音板着脸道:“胡说。”

    既醉把头扎进林诗音的怀里,拍了拍她娘的背,“娘亲啊,你就是被教得太死板了,家里的财产都是你的嫁妆,实在不喜欢爹的话就把他换了,换个听话懂事……好吧,没人比他更听话了,换个合心意的俊俏少年怎么样?”

    林诗音似乎从来没这么想过,她又有些生气了,再度道:“胡说。”

    既醉可喜欢撩拨她玩了,清丽贞静的一个大家闺秀,连骂人都不会,说急了就会红着脸,然后半天憋不出个字来。

    看林诗音实在很生气了,既醉只得从她怀里挤出来,蹦蹦跳跳地挥手,“好了,我再去看看爹,他那里应该散了。”

    林诗音追了几步,生气地跺脚,对她的奶mama气道:“你看云云这个孩子,都被那些江湖人教坏了!”

    奶mama叹气,道:“本就是江湖人的种。”

    林诗音就不说话了。

    既醉从后院出来,绕过一大截亭台楼阁,去了前院找龙啸云,龙啸云如今就是住在前院里的,刚送走一帮江湖人,就见圆拱门后头探出一个小脑袋来,他顿时露出宠溺的笑容,对着既醉张开手。

    既醉熟门熟路地冲进龙啸云的怀里,一点也不理会她爹的抱抱,攀着肩膀上脑袋,骑在龙啸云的头上,把他当坐骑用。

    龙啸云也不生气,呵呵地傻笑,还扶稳了既醉的腿,让她坐得更稳当些,带着她在前院里走动。

    既醉于是很满意了,她按着龙啸云的脑袋坐在高处,忽然说道:“我刚才去看了娘,她又哭过了,爹,你多久没和娘亲见面了?”

    龙啸云的笑收敛了下去,他叹了口气,说道:“两个月了。”

    “娘亲身边的那个周嬷嬷总是斜着眼睛看我,两天前我去找娘亲的时候,还听见她在说我们父女两个的坏话。”既醉晃了晃腿,“她大约是看着李叔叔和娘亲一起长大,很看不起我们,别人也就算了,她那样的身份,是最和娘亲说得上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