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这丧迎亲真的是青幽级吗？

    贺堪虽然没有见过青幽级，可不管是哪个青幽级都没有让他这种无力的想法，面对这看似平平无奇的黑轿子，它给贺堪的感觉就是高山深海一般，高不可及又深不见底。

    慢慢的，慢慢的。

    贺堪从那幽幽的哭声中听出了一点点的不一样，这些幽远的哭声中夹杂了这个音调就像是一首曲子里面夹杂了不和谐的调子，因为声音太小，只有全神贯注才能勉强听清楚。

    【呀呀——】

    这夹杂在哭声中的声音实在太细小了。

    然而细细听得时候就会发现这细小的声音像是刚出生的婴儿的哭声，细细的，小小的，柔弱的如同小猫的叫声。

    “这不是丧迎亲！”贺堪都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脏话，开口道：“这是母子怨。”

    他就说光是丧迎亲的怨气绝对不可能这般的诡异，硬生生将一群小贺村的人都逼到了极限，这丧迎亲还十分轻松的模样，怪不得，怪不得，只有母子怨，那新娘子在丧迎亲嫁的时候，不是一个人而是腹中有孩儿。

    未出生的婴儿怨气最重，鬼母因为丧迎亲原本怨气阴气就不小，母子连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无法出生，两两相加，这怨气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一那样算的了。

    黑轿子的轿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几根洁白无瑕的手指，那手指在厚厚重重的窗帘下十分显眼。

    浓重的青色光芒包裹着这几个洁白手指，然而，偏偏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见包裹住手指的那浓厚的青光深处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血色。

    那血色鲜艳到看得人眼珠子发疼。

    这丧迎亲根本不是青幽级！

    鬼新娘她快突破青幽级成为血怨级了，那浓重的血色在青色中孕育，所以贺堪从第一面看见时就本能觉得畏惧。

    血怨级，整个监天司也只有那四位司正才是血怨级。

    “堪娃子，你怎么了？”贺四鬼看着贺堪突然脸色难看，同样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丧迎亲快要突破血怨级了。”贺堪低低的说了一句。

    还没等贺四鬼询问到底什么是血怨级的时候，贺堪苦笑了一声，道：“您也别问什么是血怨级了，您只要知道咱们这群人目前没死也是因为这丧迎亲不想我们死，如果真的想让我们死的话，谁也逃不过。”

    贺四鬼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贺堪不再说话了，他看着那只黑轿子，他知道，黑轿子里的鬼新娘绝对拥有不亚于人类的智慧，对方到目前都没有动手，只是用纸人简单的阻挡。

    这是不是很像某个人看见路上的小猫小狗随意的逗了逗。

    只不过诡物逗弄的方式十分危险，大部分人类承受不住罢了。

    贺堪认为鬼新娘母子应该不想杀他们，起码，是目前不想杀，整个母子怨当中做主的是谁，十分清楚，那就是作为母亲的鬼新娘，那鬼子太过幼小，只有最简单的本能。

    可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谁知道鬼新娘下一秒会不会改变主意呢？贺堪深知诡物的阴晴不定，根本没有办法放下心来。

    这种不知道会不会下一秒就死亡，明明知道死亡在逐渐逼近，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情况实在太难受了。

    鬼新娘母子的到来就如同一个无形的巴掌，狠狠地将因为吃掉“游城隍”和“土公土婆”两个诡物而逐渐有些飘起来的贺堪脸上，也将贺堪那个飘起来的心扇到了地上。

    他们告诉贺堪一个事实，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诡异世界的诡物是数不清的，谁也不知道有多少恐怖的诡物突然就冒出来。这个世界就是这般危险，无论你多么有天赋都不要小瞧祂，一旦走错，失去的就是你的命。

    渐渐的，贺堪彻底冷静下来，可能是因为知道死亡的逐渐靠近，一开始那种着急慌忙的心彻底沉淀下来。

    到了最后，还真让他找出了一个办法。

    贺堪扭过头看向了不远处的贺四鬼。

    贺四鬼同样一直都在看贺堪，自从贺堪说过丧迎亲是血怨级诡物之后贺四鬼虽然不清楚血怨级是什么等级，看贺堪的样子就明白，这丧迎亲不是他们以前遇到的诡物。

    “堪娃子。”贺四鬼默默的来到贺堪旁边，低声说道。

    贺堪冷静的看向贺四鬼，淡淡的开口道：“四鬼叔，我有一个办法能够让我们所有人逃出去。”

    贺四鬼眼睛一亮。

    “只不过，这个办法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一次失败的话，我们所有人都可能会被留下来当做血食。”贺堪下一秒就开口说道，语气毫不留情。

    贺四鬼明白了贺堪的言下之意。

    “你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放心，咱们能出来的没有傻子。”贺四鬼神情严肃的点头应道。

    贺堪轻轻笑了，的确如此，也正是因为小贺村村民给贺堪的印象足够好，好到他落到这种地步都记着拉他们一把。

    不是每个人快要死的时候，即使恐惧绝望却依旧训练有素，绝不贪生忘义，也不拿同胞成为垫背的，小贺村的所有人都做到了。

    自然，贺堪也不吝啬救上一救。

    只是没想到自己刚刚炼出来的一品地香啊。

    贺堪摸了摸怀中的一个小小的包裹，包裹里面是他刚刚炼出来的一品地香，他只是犹豫片刻，片刻之后，贺堪心中就已经有了决定。

    点吧。

    小贺村众人只看见贺堪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包裹，随后轻轻打开，手如同变戏法一般，再次定睛的时候，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根青黑相间门，状若斑竹的长香。

    “鬼娘娘请——”

    这次贺堪明明穿着短打，神情敦肃，如同之前穿黑袍的模样一样，他手中拿着那长香，手指轻轻一弹那长香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燃了。

    幽远霸道的香气开始缠绕在空中。

    孕育的阴气落在了地上，那星星点点的寒气在阴气当中。

    “某等小的，途经贵地，不识规矩。”贺堪看着那黑轿子，用着某种古怪的语调，平平缓缓的唱道：“以香敬鬼娘娘，家中有老小，望鬼娘娘海涵。”

    别看贺堪现在这副祭祀的模样十分古怪，乍看都比不上之前“游城隍”时候召唤“无常鬼”般的正式，实际上，贺堪目前的这般姿态才是最古老，最正统的仪轨。

    这乃是远古时期，那些进山人遇到鬼神心中的最诚挚的祈愿。

    那个时候的古人，根本不知道花里胡哨的仪轨，他们只有诚挚的祈愿，祈祷的告诉神灵，他们快要死了，然而却不能死，只能下意识的祈祷神灵，他们想要回去因为家中有亲人在等待他们归来。

    鬼娘娘就是一种尊称，快要突破血怨级的鬼新娘也够格担起这个称呼。

    说完之后，贺堪认认真真的对着那顶黑轿子行了一礼。

    贺四鬼一直都在注意贺堪的动作，一看到这里立马就反应过来，他还记得贺堪曾经在小贺村的时候教导过他们，遇到鬼神，不祭祀还好，如果祭祀必须要心诚。

    小贺村众人连忙学着最前面贺堪的行礼，认认真真行了一礼：“以香敬鬼娘娘，家中有老小，望鬼娘娘海涵。”

    声音中都透露出诚挚。

    贺堪说完之后，他手中长香的香气在所有人都说完的那一刻，整个香气都氤氲出来的暖黄色香气，细细的在地面上铺上了一层，香气扑鼻。

    在贺堪的眼中，这又换了个情景。

    那地上的香雾金的发光，如同一层层的金雾，雾中有神光闪烁，皎月高悬，升腾如云，那金雾之下是片片的沃土，灵芝珠草，玉兔如意盘旋，甘露滴滴落下。

    这正是一品地香才能出现的幻象。

    数不清的香气在黑轿子的四周慢慢的盘旋并没有吸纳的迹象，似乎对方在沉默，又过了不知道多久，黑轿子中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嬉笑声。

    那黑轿子四周的香气立刻被黑轿子吸纳进去，氤氲的香气开始消磨着黑轿子中的晦气，也开始稳固里面鬼新娘母子的神识。

    贺堪眨了眨眼睛，刚刚看见如同福地天成的场景顿时消散，逐渐变成了小山山脉的模样，昏暗阴森，那顶黑轿子默默的待在不远处。

    贺堪看到这里就明白鬼新娘是默许了，一根稳固神识消磨晦气的一品地香来换小贺村众人的性命。

    “走！”贺堪毫不犹豫的开口。

    小贺村众人早已经收拾好东西，身上都大包小包，听见贺堪的话语同样毫不犹豫的跟在贺堪的身后，想要离开这个让人心生畏惧的地方，贺堪最后回去看了一眼。

    黑轿子孤零零的待在原地，丝毫没有阻止小贺村众人的意思。

    小贺村众人前面空荡荡的一片，前路无阻，一群人加快速度，快步的在贺四鬼与贺堪的带领下，远离了这个地方。

    一连跑出去差不多一三里，直到回过头都看不见那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深宅大院的房檐，一群人还是心惊胆战，又继续往前跑了一里，已经快要到小山山脉边缘的边缘，大家体力也坚持不住，这才缓缓的停下脚步。

    即使累成这样，小贺村众人也坚持的往外走，只是步伐稍稍慢了一点。

    “堪娃子，咱们这是逃出来了？”又过了一会儿，贺四鬼都喘着粗气来到贺堪身上，他直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置信，便忍不住来到贺堪身旁求证询问。

    “咱们从山里诡物面前逃回来了？”贺四鬼忍不住重复的询问道。

    “是的，不过这尊鬼娘娘可不算是诡物。”贺堪先是肯定了贺四鬼的猜想，随后又把贺四鬼不符合规矩的说法给反驳了回去，贺堪认真的开口道：“咱们既然已经拜了这位，以后称呼也不能是诡物，要用鬼娘娘来代称。”

    既然拜了对方，那就要拿出拜的尊敬。

    贺堪一向分得很清楚，他也不会因为在鬼神前一个态度，鬼神后面又是另一个态度。

    “哦，对对对，是鬼娘娘，鬼娘娘。”贺四鬼一听就忍不住打了下自己说错话的嘴，连连得开口说道，顿了顿，他又忍不住开口道：“那这鬼娘娘还会不会过来追咱们啊？”

    小贺村距离小山山脉可不远，贺四鬼神情有些担忧。

    贺堪摇摇头，道：“不会的，祂既然已经受了香就不会违反规矩的。”之前的仪轨是最古老的，也是效力最强的。

    那是人与鬼神最初的约定。“那就好，那就好。”贺四鬼顿时就放下心来，连连的说道。

    “堪娃子，那香有什么讲究吗？咱们回村后可不可以也自己做，万一遇到诡物的话是不是也能像今天这样…”贺四鬼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询问道，其他一直都在听两人对话的小贺村众人齐齐眼巴巴的望着，却没有一个人开口。

    贺四鬼开口也都是请求的语气。

    小贺村众人没有痴心妄想到做出跟贺堪一模一样的香气，那香一看就不同凡响，他们就是想着，万一呢，万一他们做出了香即使品质比那根香差上些许，下次遇到诡物的时候，他们出村的人也安全不少。

    “……不太行。”贺堪知道小贺村的想法，也赞同他们对于生存的渴望，可他还是不得不出手打破他们的幻想，实事求是的道：“不是每个诡物都是鬼娘娘的，也不是每根香对诡物都有用。”

    “咱们这次逃出来，一部分在香，另一部分就是咱们运气好，鬼娘娘母子就没准备吃咱们。”贺堪用了小贺村众人都懂的方式开口说道。

    “丧迎亲变成了母子怨，偏偏都快要突破到血怨级依旧是母子一鬼，按照常理讲，鬼母吃了鬼子，两者合而为一，实力就会大增，偏偏咱们过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是鬼母吃不了鬼子吗？”

    “不是的。”

    “也不是鬼母没想到这个办法，这是诡物的本能，土婆什么都不知道在失去了信仰之后也依旧吃了土公。”

    “鬼母实力已然大成，鬼子却仍然只靠本能行动，两者实力差距一个天一个地，造成这种母子双存的结果，只能是鬼母不愿意吃掉鬼子。”

    “也正是因为看到这一点，我才想要用香请求的，一是，咱们的仪式足够古老，供奉的香也够格让鬼母高看一眼，一是鬼子年幼，神识不稳，正好需要的就是我这饲鬼香。”贺堪缓缓的说出自己一开始的想法。

    “鬼母怜子，我赌的就是祂愿意为了鬼子放过我们。”贺堪老老实实说道。

    事实上，贺堪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那鬼新娘愿意放过到手的血食只是为了他们那根香，当然，贺堪也觉得不止如此，恐怕还是那鬼子起了作用，鬼母受过母子分离之苦，贺堪与小贺村众人祈愿的也正好是一家人团圆。这两点刚刚好就对上了。

    只需要一个契机，他们正正好遇上，又运气很好的成功了。

    说到这里，小贺村大多已经明白了，自己一行人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所以说，咱们运气是真的好，又碰上了鬼新娘，换作其他任何一个诡物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最后，贺堪总结的说道。

    贺堪也不希望因为这一遭让小贺村众人对诡物有了不该有的幻想，诡物终究是诡物，鬼新娘都快要突破血怨级了，这一点，大多数诡物就难以企及。

    “而我这香学的很难，有些只会诡士才能炼。”贺堪对于不涉及原则的东西都还挺大方的，没说具体天赋，只是实事求是的说清楚他这香需要诡士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