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节
这直接侵犯了宗族和世家的利益。 但是在那来此之前,扫荡诸国,一月之内一十三战,每战必胜的兵锋之下。 世家大族亦已成为了绵羊。 李翟已经是大军阀。 只是其行暴戾,虽然是为了大刀阔斧地改革,却也是影响了许多百姓,百姓有夸赞的,也有骂声一片的,但是他不在乎,只是坚定地完成自己该要走完的命运,而在同时,秦王开始默默接济那些受到影响的无辜官员,为百姓争取利益。 如同阴阳流转,人道气运也在这个过程当中完成了玄妙的转化。 雪花飘飞而下,又年长了一岁的秦王李威凤伸出手掌,听着属下的禀报,微微点了点头,他看着摘星楼,似乎也在看着锋芒毕露的威武王,对旁边的苏圣元叹了口气,道: “天下执政有三,王者,霸者,强者,王道之政化之,霸者之道威之,强国之道胁之,各有所长。” “而今之世,几番大变,需要的不是王道的教化,而是霸道的镇压。” “但是,似兄长这样的霸道,却实在是过分了,虽然解决了许多的麻烦,但是这样的话,是注定无法得到皇位的……” 苏圣元道:“所以殿下在此刻开始收服人心,是为了……” 李威凤道: “夫子往日也曾教导过我,要以百姓为重,我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百姓,是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另外一方面,若当真天下有变,如我所想象的那样的话,或许也是更进一步的机会。” 苏圣元怔住。 这个在中州偏远山下教导学子数年的读书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寒梅树下的秦王李威风。 一时间有些恍惚,有些陌生,秦王右手背负身后,左手在前,捏着一枚梅花,五官已经逐渐长开来,眉宇飞扬的少年意气已经开始消散了。 自古总是大事最能磨砺人。 李威凤身上的稚气也已近乎于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燃烧着野望的沉稳,秦王低声地道:“……那个位置,谁又不想要呢?” 如同一道雷霆轰然砸落。 苏圣元身子猛然颤了下,怔怔仰视,少年秦王仰着脸,就在冬日凉薄的阳光之下,看不清楚五官,他似乎在这个少年秦王的身上,看到了一个个熟悉的身影,那眼底燃烧的野望如同火焰,似是前代人皇,似乎是被软禁的李晖。 在这一句话之后,历朝历代那名为皇帝的怪物,他们仿佛在李威凤的体内复活了。 “嗯?苏先生,怎么了?” 李威凤似乎察觉到了苏圣元的视线,转过身来笑着询问,苏圣元收敛了自己的目光,道:“殿下为国为民,安抚百姓,能够使得百姓得利,自然是大大的好事了。” “只是不知道,殿下口中的夫子却是谁,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秦王微笑:“他啊……确实是已经说来话长了。” “还是先生的故人呢。” …… 量劫虽大,对于很多人来说,却也已经无关紧要了,在远离人间朝堂清洗漩涡中心,以及佛道争端的人间,人们逐渐恢复到了原本的生活节奏当中去,还有田地要耕作,还有书要读。 唯有人们口中闲谈诸事并街头巷尾,酒楼茶馆当中的闲谈证明之前的事情确确实实在这里留下来了巨大的影响。 “却说,那佛显出无量真身,放大光明,色成琉璃,遍体无垢,有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无量广,无量大,说佛法真经,欲要度化人间无数。” “那剑仙吕纯阳,本领高强,本不惧于他,却不曾想那佛门早已经下毒手,剑仙中毒,一身实力十不存一,哀哉怜哉,可怜这尘世苍生,便要被妖僧蛊惑……” 酒楼之中,说书先生手中握一惊堂木,将这一段故事翻来覆去去讲述,周围有孩童,也有年岁较大的,每到那说书学生讲到了一处精彩的地方,便会爆发出一阵阵赞叹和欢呼。 在这酒楼的第三层高处,一名穿着红衣,姿容秀美的少女斜倚着栏杆,看着这一幕幕,想到了数日前光景,一个道人从天而来,如同仙神一般地点破了佛光的那一幕,也不知道怎么的,下意识想起来了两年前在那山下镇子里的少年人。 他好像,也是成了一名道人吧。 会不会,正是那个前些时日从天而降的道人呢? 苏月儿下意识想着,旋即似乎是着急否定自己的猜测一样,用力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扔出了脑海。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的。 一个是山下聪慧的少年人,一个是乘青牛驭紫气而来的人间真仙,二者的差距太过于巨大了,巨大到了荒谬的程度。 但是…… 但是若当真是他呢? 这样的念头还是在脑海里面翻卷着。 她突然莫名想到了两年前,父亲询问自己,要不要选择和那少年道人成亲的事情,不知为何,明明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这一幕此刻却是无比清晰,那一日被踩的发黑了的雪地,穿着朴素布衣站在门口,脊背挺着笔直的少年,历历在目…… 若是那时候自己答应了。 事情会不会不同? 若是真的自己答应了,见到了那青牛和紫气的时候,心中又是怎么样的一番情绪呢? 本来秀美的少女贝齿轻轻咬了下嘴唇,神色上不由透露些复杂遗憾之感,而她恍恍惚惚,却听到了杯盏轻轻碰触桌子的脆声。 她看到了眼前清冷美丽,一双墨色眸子大而幽深的女子饮着冷酒,认真听这故事。 下面的说书先生铺垫许久,终于是讲述到了那道人自天而来的一幕,于是清冷女子微微笑了笑,赞叹一声,道:“好。”声音清冷,如同玉珠落入玉盘之中,泠然入耳,见到她这样一杯一杯饮酒,苏月儿脸上有些担忧之色,道: “郡主,您不能再喝了。” 这一段时间,这位秦王的jiejie,神武朝琼玉郡主总是会来民间,或者在酒馆,或者在茶楼,听这些说书人口中的道人凌空而来的故事,似乎听不腻一般。 苏月儿担忧,常常随行,只是此刻劝说,这位郡主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白皙如玉手指拈一杯盏,眸子微敛,听着说书道人所言,那意气风发,从容不迫的道人,俄而微微笑着,轻声:“诸天气荡荡,我道日昌隆。” “果然啊,你不适合白头白发,问我可得长生否。” “还是这般意气风发,最适合你。” 她微微饮酒,背后窗下红尘来去,一名年轻道人踱步走远了,手中一卷画卷,似乎察觉到这里的故人,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苏月儿惊鸿一瞥,身躯微僵,可再欲要看的时候,那年轻道人却已混入红尘之中,再看不见,唯这酒楼之中,说书人的故事不曾断绝。 红尘如梦,岁月如梭。 齐无惑手中的画卷正是《山河图》。 在之前李翟囚禁了李晖之后,这娲皇娘娘赠予的宝物忽而泛起了极为强烈的辉光,上面的每一笔每一划都似乎是泛起了流光,似乎要进行一次蜕变,齐无惑期待着此宝的蜕变,期待着这宝物蜕变之后,会不会和娲皇娘娘有了更深层次的联系。 但是这几日间,此宝的变化就始终卡在了九成上,始终不曾再继续进行下一步。 “或许,要等人间这一段时间的乱事都去了,《山河图》的蜕变才可能完成吧。” “娲皇之山河,后世之社稷。” “不知道会化作什么模样。” 齐无惑打算之后一段时间,再去见见自己的故人,他的境界高,修为却是应劫而成的,该要在这人间慢慢夯实基础,该要一层一层化去劫难,这一身修为才是真正扎实的,齐无惑踱步人间,体悟这尘世红尘,回到了守藏室。 只是守藏室之中,却又还有一位客人。 老青牛在招待着一名道人,这道人长身玉立,腰间佩戴着酒壶,一手提着剑,剑眉星目,自有一股潇洒从容之姿态,正是先前几乎要以一己之力斗败了那一十六位菩萨的吕纯阳。 齐无惑入内和师兄见礼,吕纯阳看着眼前十七岁的道人,后者五官更为长开来。 五官潇洒,气质温润。 加上经历的诸多事情,看上去似已可称呼为年轻道人。 先前见面的时候,吕纯阳仍旧还潇洒恣意,觉得眼前师弟不如自己,而这一次见面,对方已经是真君根基,若是乘着这浩浩荡荡的大势而来,是已经可以和佛陀争锋,将其化身斩杀的实力,吕纯阳心中似乎有什么终于放下来了。 一阵寒暄,吕纯阳饮酒一壶,呵出一口酒气,笑道:“我是来道别的。” “道别?师兄要去何处?” 这潇洒恣意的纯阳祖师按着剑,温和道:“我本就是真君之境,只看不破一难关,这才坠了下来,沦落千年,仍旧是地仙之境,自始至终,看不破,悟不通,而今终于放下来了。” 他看着眼前的年轻道人,洒脱道:“勘破八难。” “我要飞升了。” 第120章 量劫起,贫道当镇人间一甲子! 勘破八难? 齐无惑讶异,道:“那么,师兄今日来此是……” 吕纯阳性格洒脱却又有着天然的清傲,放声大笑道:“入门前后不作数,做的是闻道之先后,往日你在我之前,我称呼你师兄;今日我破八难,当得一日师兄,倒也是足以做下酒之用了,今日来此,一个是和你告别,第二个是,小心之后诸事。” 齐无惑安静倾听,吕纯阳提着剑,道: “汝应已知道,那一佛不过只是三世身之一,佛有三法身,化身,应身,报身,你斩其一身而已,此佛不会轻易罢休;阿弥陀佛似以伏羲大帝之名义,拦截震慑了诸佛法脉,然只要一日这人间不曾大的兴盛,一日这人间不曾稳定,一日佛道不曾停歇,这佛和道的争端,就不会停下来。” “可知何为量劫?” 吕纯阳语气沉凝,道:“量者,度也,连绵不绝也。” “量劫甚至于不是一件事,那是过去了漫长时间之后,回过头来,对一连串事的形容,是以称呼为【量】。” “这不是一次性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你乘势而来,破了佛相,并非是解决量劫,而是宣告了量劫的开始……以吾观之,一甲子内,人间动荡不停歇,而一甲子后,南无帝宝幢摩尼胜光佛其余两身恢复,当有诸佛自西方而来入关。” “无惑,你是否要我帮伱一次,我现在还未飞升,尚可以一剑震慑之。” 一甲子后,诸佛自关外西来。 少年道人双目微合,知道了这位师兄来此的原因。 他其实也已经从因果变化之中窥见了这些预兆,镇佛而已,若是单纯的杀戮可以将量劫彻底抹去的话,除非是斩杀无尽,他只是暂且止住了量劫,但是却也如同先前所做的那样—— 妖界之战后,量劫已经降低了一个层次。 自有人皇,妖皇,东华为明面上后手,而勾陈存续,隐隐制衡南极,兵锋直指后土的劫,向下面跌坠为了现在诸多佛门佛陀,上限至于大品的劫难,波及范围局限于人间和西天佛国,虽然仍旧会囊括无数众生。 但是和上一個可能掀起六界之劫相比,已经不是一个级别。 而今南无帝宝幢摩尼胜光佛化身被斩,人间暂稳,诸佛未灭,这有着无量气运却还未曾稳定下来的人间界,就仿佛是一座孤岛,放眼四方,无量浪潮涌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彻底吞没淹没了。 齐无惑是斩量劫。 却也是入量劫。 吕纯阳飞升之前,仍旧放心不下,是以前来。 少年道人看着眼前这位之前只是一面之缘的同门师兄弟,道:“若是你出剑的话,相当于以飞升之前的无暇道心,正面冲击到量劫,劫气反噬,气运牵连,你难道不会受到影响吗?” 吕纯阳放声大笑:“不过人间再修八百年。” “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