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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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华元君眯了眯眼。 “赤水濯缨,你别太狂妄了。” 濯缨与水镜中的紫炁对视一眼,确定琼华元君所言不虚之后,濯缨也仍然平静: “琼华元君误会了,我岂止不会修改命宫星图,就连拆解星象,我也尚未参透。” 听濯缨这么说,琼华元君紧绷的情绪稍缓。 那是当然的。 会解读星图,其实只是最粗浅的一步,要说难,那还得从第一步拆解星象开始算起。 当初青溟真王何等天赋卓绝,也是花了两百年的时间,才学会拆解星象。 更别提修改命宫星图,几代九曜星宫的星主,也就只有那一位有这等才能—— “至少还需再学几个月吧。” 少女清冷淡然的面庞无甚表情,仿佛在闲话家常般随意。 “前段时日每日都抽了些空闲,将天宫藏经阁内有关拆解星象的书全都看了一遍,只是初学,手还太生,还需多加练习。” 全都看了一遍! 琼华元君与一旁的停云面露震撼。 青溟真王修行时他们有目共睹,仙界千万年来,观星论道的书何其多。 不仅多,还晦涩难记,当初青溟真王闭关百年,这才看了个囫囵,勉强记忆了下来。 然而赤水濯缨这段时间奔波人间界,她哪来那么多时间去记忆那些晦涩星象? “不过不必担心,”濯缨抬手轻点自己的额角,眸中漾开几缕笑意,“我这个人没有别的长处,唯有过目不忘这一点值得一提,诸位放心,无论是拆解星象,还是修改命宫星图,我都会学得很快。” 她乌黑瞳仁映着琼华元君颤动的目光,轻声道: “但愿须弥仙境诸位仙人的修行速度,也能跟得上我的学习速度,否则——” 否则什么? 琼华元君试想了一下。 等到她学会修改命宫星图,这一道道迟来的劫雷劈下—— 他们须弥,还能剩下几个? 离开琼华元君仙府的濯缨,很快也将请柬送到了须弥仙境其余几个有资格受邀到瑶池宴的仙府。 停云也随她一道。 不知是琼华元君打了招呼,还是他自己有心缓和两方关系,蓝衣少年跟在濯缨身旁,言笑晏晏地为濯缨引荐须弥众仙。 一开始众人听闻赤水濯缨的大名,连门都不打算让她进。 又听闻是停云帝子陪着一道,这才不情不愿地开了门,而后又对他们私下里说了几句话,众仙变了脸色,看向濯缨的视线既是屈辱,又是畏惧,最后只得将请柬乖乖收下。 “送至长生帝君府的这份请柬便由我收着吧。” 他接过最后一张帖子,在指尖转了一圈,抬眸对濯缨笑道: “反正帝君府常年也只有我一人,濯缨公主放心,我定会前去赴宴道贺的。” 少年望向濯缨时,柔和而没有棱角的面庞噙着笑,看上去就像个温良敦厚的邻家哥哥。 濯缨无言地看了他一会儿,像是要透过他那张无攻击性的表皮,看出点别的东西,但最后也只是冷淡地微微颔首,道: “嗯,今日有劳了。” “诶等等——” 停云叫住了转身就要走的濯缨,有些无奈地苦笑: “我知道你对须弥仙境的仙人不喜,不过,你这么聪明,来须弥仙境的几次应该能感觉到——我父亲虽是长生帝君,须弥仙人对我也有几分尊敬,但也只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对我本人,他们是没有放在眼里的。” 这一点濯缨确实早就发现了。 青溟真王受个伤能惊动整个须弥仙境,但当初,那位被贬下凡的神女莺楚遭难,却是帝子停云亲自出马去上清司命府以身试险。 当时停云还挨了劫火天雷三十七道,虽然不至于伤他根骨,但若真是身份尊贵,须弥怎么可能舍得让他来冒这个险? 濯缨心中千般思绪,面上却如秋水静谧。 “停云帝子有些交浅言深了,你我之间,没必要说这些。” “当然有必要——”停云别开视线,挠挠脸,“我是觉得,纵然立场不同,但平心而论,我还挺佩服你的,真的!所以,抛开你我二人立场的场合下,我们……能不能就当朋友相处?” 少年眸光清澈,试探性地瞧着她。 以他的身份,这话说得相当卑微诚恳了,濯缨定定回望他片刻,答: “嗯,随你。” 虽然一想到前世此人来向沉邺求娶过她,而沉邺竟然有所动摇——这一点着实令人烦心,但天后娘娘的意思是,与这些须弥仙人之间,表面上的关系还是得要维持的。 当朋友就当朋友吧。 反正真要有冲突,也不会耽误她动手。 糊弄完这位帝子之后,濯缨便回到扶桑学宫。 下界奔波了好些时日,不过仙界一日,地下一月,算起来也只耽误了几节课,濯缨回去后只花了一个时辰,就补完了仙师留下的课业。 “快快快,给我抄抄!”叶时韫如饿狼捕食般扑了上来,抄得手如鸡爪,抄得两眼发绿,“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怎么几节课没来,就一个字都听不懂了……” 濯缨带着几本与星象有关的典籍朝外走,走之前问: “晚上吃什么?” “课业没赶完,我都吃不下饭。” 叶时韫可怜兮兮地抬头看她一眼。 “也就只能吃下烤鸭烧鹅狮子头红烧rou和大蹄髈了,记得加香菜,多多的香菜。” 濯缨:“……好吧。” 集贤堂内有许多仙师聚在一起喝茶闲聊,见濯缨进来,皆笑吟吟地望着她嘘寒问暖,问她今日去须弥仙境送请柬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倒是没有。”濯缨老实交代,“不过或许得多摆几桌,须弥应该也会派不少人来。” 众仙颇为奇怪,追问下去才得知了天劫薄之事,众仙恍然大悟,激动拍着大腿道: “——我说那些须弥仙境的仙人怎么那么容易就渡了天劫呢,原来是靠作弊啊!” “亏我还真以为他们是血脉尊贵,有修炼秘法,每天哼哧哼哧修行生怕给我们上清丢人,没想到竟然还有此等内情……” 濯缨环顾四周,平静出声: “所以这么多年,诸位仙师是真的没一个人怀疑过吗?” 集贤堂沉默了。 真不怪他们没怀疑过,实在是大家每日除了修行还有公务,公务做完还得排班来扶桑学宫上课。 更重要的是,谁能想到还有人能在天劫上作弊呢? 他们的想象力再狂野,也想不到这个层面上啊。 “濯缨公主手里这是《步天罡》?” “现在濯缨公主是九曜星宫星主了,自然要在星象上多多下功夫,我们还是不要耽误她的时间——文昌星君呢?这方面文昌星君最是擅长,他来指导再合适不过,我们就不班门弄斧了。” 扯开话题的仙师们随即散去,留下文昌星君颇为尴尬地与濯缨对视。 好在濯缨并不打算为难这些老实巴交的仙人,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而是挑出了自己在拆解星象时遇到的数个问题,向文昌星君仔细询问。 然而文昌星君听完她的问题之后,却摇摇头: “濯缨公主钻研速度之快,已超过我所了解的范畴了。” 濯缨一怔。 整个扶桑学宫,乃至整个上清天宫,论星象天文,文昌星君若说第二,无人敢说第一。 “要是连文昌星君您都不知道的话,那整个上清,岂非无人能替我解惑答疑了?” 文昌星君笑道: “其实星象一道,粗粗入门不难,但想要深入洞悉万物运转之规律,演算森罗万象的未来,却需要一点灵性。” “……星君所言的灵性,指的可是血脉?” 他摇摇头:“血脉是捷径,能够更有利于仙人与天地共感,毕竟天地乃祖神与母神所创,然而除了血脉以外,像你这样过目不忘,一点就通的聪慧,难道不算灵性吗?” 濯缨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我如今拆解星象,依然如云笼雾罩,这算什么有灵性。” 文昌星君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才学了多久,就能学到这种地步,你要是说自己没灵性,那学宫里其他的学子还要不要活了?别太着急了,仙生漫长——” “有点急。”濯缨诚实道,“我这个人,能做第一便不想做第二,如今让我知道有人在我前头做过第一,无法超过他一日,我便难受一日。” 文昌星君:“……你知道你在拿自己同谁比吗?” 那可是上上任星主,须弥仙境那时还未败落,是最鼎盛时期的上神。 被那种级别的上神压一头,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然而看着濯缨平静但固执的面庞,文昌星君知道,这个理由肯定说服不了她,他叹息一声: “其实吧,论星象,上清天宫内在我之上倒还真有一位,不是须弥出身,无血脉助力,单凭自己的天赋学会解读星图,拆解星象——” 濯缨顿时提起几分兴趣。 “是谁?” 上清天宫若有这等人物,为什么不去继任九曜星宫? 文昌星君从她眼中看出了这个疑问,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不过,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在上清天宫行走了,你若想得他指点,恐怕有得等。” 濯缨正色道:“要是真有这样一位仙师,濯缨自然是不怕等的。” 有了文昌星君这句话,濯缨心定了几分。